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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路笙】

**小说 2021-01-10 00:45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时雨路笙】 作者:剑葬江南2012 2012/ 5/14 发表于:SexInSex.net 是否首发:是               

【时雨路笙】

作者:剑葬江南2012
2012/ 5/14 发表于:SexInSex.net
是否首发:是


              

  深夜的海滩。初秋的海风吹来,已带来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凉意。朔日的夜晚
是没有月亮的。本应有着繁星点缀,却因厚厚的云层而透不出它的晶亮。只有一
些光亮,来自远处的喧闹都市。海水静静地涌起,又静静地退去。在海滩上,只
站着两个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从身体曲线上判断,是一对男女。两人似是
在谈论着什么。虽然音量不大,却显得很是突兀。

  「你在开玩笑?」男人的声音很是勉强。他的右手紧握,微微颤抖着。

  「全部都是我做的。是我把消息卖给江流集团的。」男人面前的女子轻笑着,
眼神中满是嘲讽。

  「那我呢?对你来说我是什么?这三个月又算什么?」男人拼命地控制着自
己的声音,可是还是透出了他内心的动摇。他眼神绝望而又满是希冀。

  女子似是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周围,而后再次看向男子:「你应
该很清楚吧,我只是为了获取情报才接近你的。」

  「一切都是假的吗?」男人的声音中满是痛苦。

  「都是假的。」女子的嘴角依旧上扬,她接着道,「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假
的。」她忽然前倾,唇贴上了男人冰冷的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她。这个吻内
没有任何的感情,连打招呼都算不上。

  男人并没有动。她第一次送上的吻,给他的只是绝望之感。在她叫他出来之
时,他还有些许的期待,可能不是那样子的。但是现在他确定了,她自始至终都
只是在欺骗他,为了自己。她所说的、所做的、所表现的,都是假的。但是,他
内心所涌起的那些算什么?

  短暂的吻。

  女子退了一步,看着男人,依旧笑着。

  「时雨。」她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我真正的名字。」

  「这算是你最后的施舍吗?」男子眼神中最初所包含的热度已完全退去。他
只是冰冷而寂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他的右手挥起。随
着他紧握的手掌的松开,一丝光亮在半空中划过,下一瞬就隐没在远处的细沙中。

  「我不需要。」他一字一顿道。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男人的背影被黑夜吞没,时雨依旧站在原地。在看到远处亮起了两道光,
而光迅速远离后,她才转身。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她跑到了前方,跪了下来,摸索着,找寻着。

  粗糙的沙子沾得她满脚都是,十分不舒服。膝盖时不时地磕在沙中暗藏的小
石子上,早已蹭得破了皮,染上了丝丝血迹。夜风更加寒冷了,身上的单衣显然
难以御寒。她不时地双手抱胸,摩擦着两臂,想借此产生些许暖意。就算如此,
她依旧找寻着。

  终于,她触碰到了一个不一样触感的东西。冰冷的触感,熟悉的镂空纹饰。

  「找到了。」

               她轻声道、

             看着掌心的东西、

  她一直找寻的东西。

  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银制戒指。

  远处,天与海交接的地方,透出了些许的光亮。

  天、快亮了。

  而天亮前的现在,是一天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转眼,两年又九个月过去。

  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洋中,行驶着一艘中型游轮。这艘由新锐设计师设计的豪
华游轮流波!号,隶属于江流集团旗下的大型国际旅行社。而这艘船的船主,则
是江流集团的下任领导者,江流集团董事长的独身子任经炜。

  在最近的权威杂志的介绍中,这艘游轮入选了最豪华的世界十大游轮之一。
相对于他的奢华,他提供的服务也自然都是一流的。自然,他的船票也是相当的
昂贵。一个普通白领辛苦大半年的劳苦费,才能够买得最低等的二等船票。若仅
仅买了船票,那就只能享受最基本的服务了。要是想要真正享受海上航行的话,
还要支付相对服务的附加费。而支付得起高昂船票的乘客,也大都是位于社会顶
层的人。

  经过了半个月的休整后,流波!号再次启程了。距离启程日,已经过去了十
三天。在单侧船舷上,靠着一位穿着墨绿色小礼服的女子。贴身的小礼服勾勒出
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顺直的及肩黑发在海风的吹拂下飘扬着,夕阳的光辉在
给她的发色添上了一抹橙红。

  「王小姐,请进舱吧。小心着凉。」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子站在女
子身边。在他的胸前别着一张名牌,上面写着:周一泠。

  「没事的。」女子并没有回头。「前几天一直在下雨,今天终于能够看见夕
阳了。这样的黄昏,看来明天会是好天气。」她微笑道。

  「的确很美。」一泠看着远处的景致,由衷地道。

  但是,这样壮美的光景却是难以持续很久。很快,橙红的夕阳就沉入了海平
面,只剩下一些深色的橙红罢了。一泠依旧看着这个景致,看着红色慢慢被深蓝
吞噬。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听到女子的话语,一泠才回过神来,而后微微行了一礼:「对不起,让您费
心了,王小姐。」

  女子皱了皱眉,故作不快道:「别老是' 王小姐王小姐' 了。我不是说了吗,
在没有别人的时候要叫我' 时雨' 吗?」

  「可是……王小姐是客人。」一泠迟疑着。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里只有我们,没事的。我们不是朋友吗?」时雨挑起
了一边的眉毛,看着面露难色的一泠。

  「……时雨。」一泠小声道。

  时雨笑道:「嗯,这才差不多。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这么叫我,记住了?」
见一泠点了点头,时雨又道:「看来,你和船主之间已经没有问题了。」

  一泠的脸一下红了。

  虽然天色暗下,看不真切,但是时雨确定一泠的脸一定泛起了潮红。「对吧?」
她有些恶作剧意味地追问一句。

  一泠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么说,你也不用去俱乐部了。」时雨又道。

  一泠头低得更低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真是恭喜你了。如果发生了什么就来找我商量吧。我会帮你的。」时雨
笑着拍了拍一泠的肩膀。

  「谢谢。」一泠抬起头,向时雨道谢。

  一泠是这艘船上的新晋船员,在十天前被由实习生提升为正式职员。之后他
才发现,他转正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让他成为船内秘密高级俱乐部「Crossi
ngLily」的男公关,也就是所谓的男娼。因为亲人被威胁,他本已做好了
服从的心理准备,却在此时发现他爱上了害他落入那般田地的男人,这艘游轮的
主人,船上的大帝,任经炜。经过一番纠葛后,两人终于在昨天互表心意,正式
成为恋人。

  而在整艘船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本人,负责联络的船员,以及时雨而已。

  虽然船员和客人之间应该划清界限,但是在一泠意识到之前,已经被时雨认
定为朋友。老实说,他相当喜爱这个有些任性的、但却很坦率的女子。但是对于
这个女子,他却抱有不少疑问。她自称是某中型通讯公司老总的女儿,名叫王霄
虹,但是她却要一泠在私下叫她「时雨」。问她理由,她只是笑着道「因为你是
我的朋友」。直觉告诉他,还是不多问比较好。

  在他最为痛苦的时候,时雨敏感地发现了他的心情浮动。在她的逼问下,他
把一切都告诉她了。他原本以为他会嘲笑他,鄙视他,厌恶他,但是她却只是鼓
励他。他最终敢于向经炜表明自己的心事,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时雨的开导给了
他力量。但是,他并没有把时雨的事情告诉经炜。他和经炜的恋情是觉不能公开
的。他不敢告诉经炜,他将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外人。

  又是一阵风。时雨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裸露的双臂。看到时雨的动作,一泠
劝道:「时雨,差不多该回去了,感冒就不好了。」

  虽然有些勉强,时雨还是答应了一声。「陪我回去吧。」她对一泠道。

  一泠微微叹了口气:「我还要工作。」

  「反正不远。」说着,时雨拉起一泠的手腕,向自己的单人二等舱走去。一
泠只能任由她拉着。

  不久,两人到了船舱的舱门前。时雨松开了拉着一泠的手。一泠略微整理一
下有些皱了的衣服袖角,为时雨打开了舱门。

  突然,时雨一下取下了一泠脖子上的领带夹,笑了笑。一泠先是一愣,而后
无奈道:「别闹了,时雨,还给我。我还要工作。」作为流波!号上服务人员的
标准制服,领带夹是不可或缺的装饰。

  「不要,再陪我一会吧。」时雨把领带夹藏在身后。

  「时雨!」一泠不觉抬高了自己的声音。这样的态度,在面对乘客时是绝对
禁止的。这就说明,现在的一泠并没有将时雨看成一般的乘客,而是一个比较亲
近的人。觉察到这一点的时雨很是高兴,她更加不想立刻就把领带夹还给他了。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找不到我的个舱了。」不远处,一个男人
看着一泠,问道。

  意识到眼前的乘客可能看到自己的失态,一泠感到一阵尴尬。但他立刻摆出
了工作时的表情,转身看着眼前的男人,询问道:「这里是二等个人舱区域。请
问,您的个人舱是在哪里?」就在这时,在一泠的背后响起了「砰」的关门声。
他不由感到奇怪。

  男人并未理会那声关门声,答道:「我住在特等个舱。」

  特等船舱区是这艘游轮上除了船主区以外最为豪华的区域。而入住的乘客都
是船上最最尊贵的客人。虽然一泠并不负责那一块区域,但作为一个正式职员,
自然也是知道在这艘格局复杂的游轮上,那个区域的所处位置。「我知道了,请
跟我来吧。」说着,一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人看了看一泠的胸口,微微皱了皱眉。

  捕捉到男人脸上的些微变化,一泠骤然想起自己的领带夹还没有带上。他的
脸不禁有些发烫,只能道:「不好意思,请您稍等。」说着,他在时雨的个舱舱
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大约十五秒后,门开了一半。时雨低着头,将领带夹放在一泠的手上。接着,
不等一泠的道谢,她就后退半步,想要再次关上舱门。

  但是,却没能关上。

  那个男人的右半身一下探进了舱内。他的右脚抵住了舱门,左手扶住门框,
自上俯视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只是一瞥,但眼前的女子的形象和他记忆中的那个
女人重叠了。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认错。

  「好久不见了,' 时雨'.」他微微扬起了一边的嘴角,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
笑意。

  看到眼前的男人态度骤变,一泠赶忙道:「这位客人,请往……」

  「不需要。」男人冷冷地打断一泠的话,目光紧紧锁住时雨。

  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碍于眼前的男人的身份,还有「不许过多干涉乘客」的
规定,一泠只能行了一礼,道声「告辞」,离开了。再次响起的关门声,不单单
给他突兀的感觉,更让他觉得心惊。

  刚刚那个男人的态度,算是什么?

  而且,他叫她、「时雨」。那么,他也是她的朋友吗?

  感觉、不像。

  时雨依旧是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只能看到,她的双唇紧
闭。

  关上舱门,男人向时雨走去。男人每走一步,时雨就向后退一步。

  虽然二等舱是这艘游轮内最次等的船舱,却也是按照五星级酒店标准房的基
准进行装修的。因此,舱内也是较为宽敞。放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只3
6寸等离子彩电后,也显得不怎么拥挤。但即便如此,时雨很快就被逼到了房间
的另一头。背部的触感告诉她,她的背已经贴上了墙,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男人依旧向前走,在时雨的身前站定,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下巴,强行抬
起了她的脸。眼前的脸,正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虽算不上有赛西施的容颜,却也
是生得极为标致。现在的她,嘴角并没有带有三年前、在那个深夜的海滩狠狠践
踏他的真心时的讥讽笑容。她紧抿双唇,只是看向一边。

  「看着我。」他冷冷道,加重了右手的力道。

  因为吃痛,时雨的眉微微皱起。她慢慢看向了看着她的男人。

  「好久不见了,' 时雨'.」男人又说了一次。

  时雨的眼神中除了戒备以外,还有一抹看不透的色彩。她终于开口,轻声道:
「好久不见,尧光。」

  在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时雨就已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了。虽然已经过去
快三年了,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在她的大脑下令前,她的身
体已经提前作出了反应。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关上了舱门。她只能把背贴在
舱门上,无声地喘息着,借由金属的冰冷来使自己冷静一点。原本想要等他离开
后再出来,却是不行。在开门时,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被认出,但是现在……

  在他探进半个身子的时候,她原本可以重重关上舱门的,但是看着他放在门
框上的手,她犹豫了。心里有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绝对不能够让她进来,但是
她迟疑了。

  为什么会迟疑?是因为愧疚吗?怎么可能……

  尧光的嘴角向上扬起,但是那分明不是笑。他以冰冷的眼神盯着时雨:「真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勾男人的技术还真是一流。」

  时雨看着尧光,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尧光继续道:「托你的福,我们集团至今还没彻底摆脱低迷期。」顿了顿,
他又道,「不过,应该也快了。倒是你,却在这里享受。这次的目标又是谁?应
该不可能是刚才那个故作姿态的服务生吧?对你而言,那种男人应该连热身都算
不上吧!」

  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够动摇,但在她意识所及之前,一句话就由她
的嘴说出:「我来这里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吧。」

  「的确没有关系。」尧光低低地笑了笑,「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把我逼到
那步田地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尧光放
松了压住时雨下巴的右手的力道,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大么指顺着时雨的唇线
移动着。

  冰冷的触感,让时雨微微打了一个激灵。她抬起手,打掉了尧光的右手。所
带来的些微痛楚让她略微一怔。突然,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而后房间转了起
来,床突然变得很近,在下一瞬,她就面朝着下面、被摔在了床上。幸亏头直接
撞入了柔软的羽毛枕头中,意识到不好,她想要起来,背后却突然有了巨大的压
力。

  在受到时雨的抵抗的时候,尧光感到愤怒。他不知道他为何愤怒,他也不想
多想。他一把抓住时雨的手,把她摔到了床上。在她能够做出其余抵抗之前,他
就压了上去,让她无法逃离。

  「住……」时雨出声,想要让尧光停手。尧光却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头
压进枕头中,不让她转头。时雨挣扎着,终于稍稍将头抬起了一点。空气自空隙
中流入,她大口呼吸着。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住手?」尧光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在时雨的耳边响起。他
的两腿分开跪坐在床上,股下就是时雨的身体。他的另一只手一下拉开了时雨所
着的小礼服位于背部的拉链。时雨白皙的背部一下暴露在空气中。

  感受到背部的异状,时雨低低惊呼一声。在听到尧光解皮带的声音时,她再
次开始挣扎。由后面被死死压住,即便她挥舞着双手,也无法给尧光带来什么实
质性的打击。「住手!住手!」她的头部被尧光的一只手压住,无法转过来,只
能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你个贱人!」说完,尧光冷笑一声,抽出皮带,略微
抬起自己的身体重心,紧握皮带,一下抽打在时雨的背部。时雨的吼间发出痛呼。
她全身颤抖着。很快,白皙的背部浮出了殷红的印子,皮肤也肿起。

  「住手……」她的声音已有些嘶哑,「……尧光!」

  在听到她已如此痛苦的声音呼出他的名字,尧光觉得内心一阵烦躁。「不许
叫!」说着,他更加用力地抽打了时雨一下。背部又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红印子。
背部的一块皮肤被擦掉,艳红的血缓缓渗出。

  「呜……」即便时雨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巨大的痛楚还是使得她无法
吞咽下全部的痛呼。背部似被灼烧的痛楚使得她的挣扎更加无力。「不要……」
她奋力转过头,侧着脸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尧光。她满眼通红,一滴泪自眼角缓
缓滑落。

  看到时雨的脸,尧光更加烦躁。他更加用力地拉扯着时雨的头发,逼迫她转
过头去。时雨依旧紧咬下唇,痛呼声从她的嘴角漏出。尧光再次狠狠抽了她一皮
带,而后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抓起她的两手,用皮带缠住。

  时雨挣扎着,却没有任何的效果。她转过头,看着尧光:「住手!」她声音
沙哑。

  尧光再次拉扯她的头发,逼得她转过头:「谁同意你转过来的?」而后,他
松开时雨的头发,两手抓起时雨身上的小礼服,一把撕破。随着刺耳的撕布声,
小礼服成为了两半。

  「住手……」时雨低低地吼叫着,声音沙哑,已带上了哭音。现在她的身上
仅剩下内衣。当她察觉到自己遮住下体的唯一衣物被尧光一把拉下、双腿被强行
分开时,她终于爆发了一声低沉的、响亮的惊呼。只是,这声惊呼生生断在了空
气中──因为痛楚。

  下体被入侵的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发不出声音。她清楚地感受到,那个灼热的
硬块进入自己身体时的感受。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处,骤然绷断。

  双手被皮带牢牢禁锢,腰部被一双手狠狠按住,她无法挣扎。她也无力挣扎。
下体的痛楚已经让她无暇顾及背部的伤痛。和自己的下体比较起来,背部的那三
道伤痕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尧光毫不留情地抽送着,任凭自己随着自己体内不断膨胀的欲望行动着。他
死死压住身下的女子,感受着她的体内。强烈的摩擦感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时雨的全身下意识地微微颤抖着。她大张着口,只是呼吸着,发不出任何的
声音。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痛楚让她不知道该怎样宣泄自己。她不知道该如何能够
减轻自己的痛楚。她双手死死握住彼此,却无法转移任何的注意力。尧光股间的
凶器尽情蹂躏着她的下体,她清楚地感受着那灼热的剧痛。她希望自己能够就此
失去知觉,这样她就不需要承受这些了。只是越这样想,她的神志就越为清晰。
她全身渗出了大量的冷汗,发丝紧紧贴在她的额上,脖间。

  尧光继续放纵着他的欲望。他看着将头埋入枕头、紧闭双眼、长着嘴大口呼
吸的时雨,不由更为兴奋。「怎么,你也感觉到了吗?你这淫荡的女人。」他的
呼吸更为急促,语气也极为亢奋。他更加用力地抽送着,一次次更为深入地进入
她的身体。她体内的灼热和略微的湿润带给了他他从未体验过的快感。终于,他
感到临界点的到来。

  时雨闭着双眼,只是承受着。终于,她感受到那个硬块抽出了自己的体内,
而后,背部感受到了一阵温热。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她背部的伤口,她的身体再
次颤抖了一下。

  结束、了吗……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透过额前的发丝,她看到房间的另一边。一切的摆设都
如同十三天前她住进这里时,没有一丝变动。但是,一切都不同了。

  在她耳边响起的粗重的喘息声在她听来是如此的遥远。她的下体残留的,只
是强烈的痛楚罢了。她有种错觉,遭受这件事的并不是她。她只是精神附在了这
具肉体上,如此罢了。而现在,她有一种看着别人的感觉。感觉、那并不是自己。

  喘息声渐渐停止。

  尧光的呼吸恢复了平常。他松开压在时雨腰两侧的手。手放着的位置显出了
明显的红印。他抓住时雨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这时,他突然注意到,
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了一滩鲜红的印记。他突然意识到,他感觉到的她体内的湿
润,并不是因为她的兴奋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而是因为体内所流出的血。

  这是、她的第一次吗……

  尧光看向时雨。时雨的头只是侧在一边,原本柔顺的长直发,现如今因为她
脸上沾满的液体而纠葛地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是因为她脸上渗出的汗水,更是
因为她眼角流下的原本灼热、现在早已冰冷的液体。尧光胡乱地抹去了她脸上的
发丝,时雨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尧光一下掰过她的脸,让
她朝向自己。时雨却并没有看着他。她的双眼没有焦点,不知看着哪里,也不知
她看到了什么。

  「看着我!」尧光低声命令道。但是时雨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尧光扬起手,
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颊上。因为冲力,时雨的脸一震,眼神依旧无神。尧光扬起
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她另一侧的脸颊。时雨又是一震。但这一次,她的眼
中又再次有了焦点。她看着眼前的尧光。

  只是看着尧光罢了。

  尧光没有办法读出她的眼神,但是,那个眼神却让他心惊。这种感觉再次点
燃了他心中的无名火。他架起了时雨的两腿,使其成M状。不知不觉,他股间的
欲望再次挺立。时雨的喉咙深处再次响起了低低的声音,但是这次,她并没有作
更多的挣扎。全身的痛楚已让她没有余力作出更多的反应。尧光没有任何的迟疑,
再次长驱直入。他没有看时雨的双眼。他知道,他害怕看到那双眼睛。他闭着眼,
感受着这个失去了反应的身体所给他带来的快感。

  他有种错觉,现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具人偶罢了。它没有反应,
没有声响,只是身体的温热以及她肌肤带给他的柔软而富弹性的触感才能告诉他,
眼前的是一个人,一个有生命、有情感的人。或者说,曾经有情感的人。

  当他再次将自己的欲望释放在她的腹部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失
去了意识。

  看着她腹部上所沾上的浊物,他不由得感觉一阵厌恶。他拉起一边的毯子,
铺在了她的身上。而后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所退去的,
只有那条皮带罢了。

  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后,尧光开始认真端详着这个房间。他走到书桌前,看着
上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放着几本原版外文书。他拉开了下面的
抽屉,里面空空如也。而后他拉开了第二个,只放着一些化妆品。而后,他拉开
了第三个。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看到这个盒子,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
揪了一下。他拿起那个小盒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他甩了甩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而后,他打开了小盒。在看到里面的
东西时,他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住。

  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银制戒指。

  尧光认识这枚戒指。

  三年前,他对她一往情深而向她求婚。这枚戒指就代表着他对她许下的誓言。
这枚戒指全世界仅此一枚,是他托人专门制作的。他清楚地记得,这枚戒指应该
已经被他扔了。为何现在会在这里……

  为何会她还会有它?为何会将它如此小心地收好?

  难道……

  他合上小盒,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而后,他看向了已失去意识的时雨。两脚
自动地将他带到了时雨的身边。他坐在床沿,看着如同陷入睡眠一般的时雨。此
时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看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他轻轻拨开沾在她脸颊上的
发丝,而后将脸凑了上去。在他的唇已经感受到她的鼻息,快要触碰到她微微张
开的唇瓣时,他停住了。而后,他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上了一吻。

  「原谅我。」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他知道,现在,他的声音是无法传到她的耳内的。

  接着,他走进了浴室,拿下毛巾,用热水润湿后走回了时雨的身边。他掀开
了毯子,小心地擦拭着她腹部的污物,而后,又擦拭干净她股间残留的血迹。然
后,他走进浴室,在毛巾上倒了一些沐浴乳,将毛巾搓洗干净后,又在干净的水
中毛巾上倒了几滴配好香味的精油,将毛巾浸泡在其中。等了一会后,他拿起毛
巾,绞干。回到寝室,再次擦拭着时雨的身体。

  在擦拭完正面后,他小心地翻过时雨。背部沾着的浊物里透出些许血红,那
三道愈发显眼的红印让他一阵难过。他用毛巾轻轻触碰时雨的背部,帮她清理。
在碰到伤口时,时雨会微微颤抖一下。

  清理完毕后,尧光找出每个房间必备的药剂急救箱,从中找出药水,为时雨
背部的伤口消毒、驱肿、上药。最后,他为她换上了新的内裤,并为她穿上了浴
袍。

  时雨的意识渐渐清楚。她知道自己应该是醒了,但是她却没有睁开眼睛。她
微微活动一下自己身体,却感到一阵酸痛,以及沉沉的懈怠感。在躺了一会后发
现睡不着,她慢慢睁开了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她不认识的光景。她慢慢坐了
起来,却感到下体的一阵不适感。晚上、在自己船舱内所发生的事的记忆在她脑
中渐渐聚拢、清晰。她被他──强暴了。

  她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她能够摸得出来,自己的两侧两颊都有些肿。她的
身体牢牢记住了那时,尧光施加于它们的痛楚。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
知道。从中途开始,她就没有意识,也没有丝毫的记忆。而现在……她转头观察
着这个房间。应该还是在海上。可这个房间却极为宽敞,床的大小也是国王级别
的。看着精致的装潢以及摆设,外加散落在一边地上的男人衣物,她知道,这里
是特等舱,尧光的特等个舱。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是自己房内的浴袍,而身下也换上了另一条内裤。
她缓缓移动,两腿触到地面。她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两腿,站了起来,虽有些不稳。
她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她知道,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必须趁还能离开的时候赶快
离开。就如同她三年前所做的那样。

  一旁的一扇门被打开。套着浴袍的尧光出现在门口。浴袍前的衣衩露出他结
实的胸膛,他的头发上还在低着水珠。看到站在那里、准备默默离开的时雨,他
升起了一丝气愤。「你要去哪?」他并没有刻意,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生
硬,那么疏远。他自己也有些诧异。

  时雨看着尧光,并没有闪避。沉默了一会,她开口道:「回去。」

  「为什么?」尧光问道。语气依旧。

  「因为我没有理由呆在这里。」时雨不紧不慢道。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吗?」尧光向前一步,问道。

  这次时雨并没有往后退,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动摇。「没有。」她毫不迟
疑地道,「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或者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开始过。」

  「你是说,你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
接近我、拿到情报而堆砌起来的吗?」尧光有些激动,语气变得高昂。

  「两年前,我就应该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时雨依旧看着尧光,没有任
何的闪避。

  「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尧光大步走到一边的书桌,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
拿出了什么,又走回了时雨的面前。「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说着,他摊开
了手。手掌上是那枚银制戒指。他紧紧盯着时雨的表情,却没有捕捉到任何的变
化。

  因为他太过注意时雨的面部,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在看到那枚戒指时,时雨
的手一下紧握成拳,而后松开,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只看到时雨随意地拿起
了那枚戒指,看了一眼,而后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她的嘴角向上扬,那抹讥讽
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她的嘴角。那个笑容,和三年前,向他残酷地揭示真相的她一
模一样。那是他一直想要忘却,却无法忘却的笑容。

  对他而言,最为残酷的笑容。

  「这个啊,」他能够清楚地听出时雨藏在话中的笑意,「这个只是我那时候
走的时候无意中踢到就顺便捡起来罢了。原本想要转手卖了的,毕竟它也算是全
世界只有一个的绝世珍品。但是因为被说要我保留证据,我才留了它的。毕竟这
是你定做的,且世界上绝无第二只,以后若是想要挖掘你的丑闻,这种道具也是
必不可少的吧。」

  他立刻向前进了一大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时雨的眉皱了起来。在看到
他微露狰狞的表情后,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轻笑一声,她道:「不会吧,因为
这枚戒指你就打算原谅我了?看来,对你来说,你们家的集团也算不上什么嘛。」

  「我还真是一个白痴!竟然因为这样就想对你说要原谅你!」尧光一下扛起
时雨,将她重重摔在床上。「我怎么能够忘了,你有多么地擅长玩弄人心。我又
是怎样地被你对待、被你欺骗的?」他直接扒开了她身上的浴袍,将遮住她下体
隐秘处的布料拉开,而后再一次没有任何收敛地进入她的身体。

  「呜……」时雨发出痛呼。这次没有遭到禁锢的双手抓住尧光的背,想要他
离开自己。但显然,她不能造成任何的阻碍。深入自己的异物带来的压迫感以及
强烈的痛楚还有灼热,让她喘不过起来。她只能紧紧抓着尧光的背部,想借此分
散一些自己对下体的注意。只可惜,她做不到。

  尧光的背部被抓得生痛。他不由更为愤怒,一巴掌再次扇在时雨的脸颊上。
时雨发出了低低的痛呼。他强行抓开了时雨的两只手,加速了他的抽动。

  这样的关系,只是单方面对另一方面的强行施暴。只是单方面的快感罢了。
他的每一分快感,都建筑在她三分的痛苦之上。

  很快,灼热的浊液浇在了时雨的腹部。那分灼热感,只能让她感到更为冰冷。
尧光抽出自己股间有些萎缩的利器,下了床,站直,自上而下冷冷地看着时雨。

  时雨的目光投向了尧光。依旧是尧光看不透的眼神,说是寂寞、怨恨,却是
比那种感情更为纯粹而决绝。不知多久后,时雨闭起眼,蜷起身子,想把自己深
深埋进去。

  看到时雨背上的伤,还有上面残留的药膏,尧光想到自己昨天是如何小心对
待眼前这个一直欺骗着自己的女人,不由感到一阵讽刺,而后这种感情化为恼怒。
他拿起散在一边的皮带,再次向时雨的身上抽去。牛皮质的皮带毫不留情地落在
了蜷在一起的女人的身上。清脆的抽打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略作回响。一道道红
印子出现在时雨的颈部、背部、下腹部以及腿上。鲜血、渐渐从伤口上缓缓渗出,
显得极为刺眼。

  他用力地、不断地抽打着。看着眼前的女人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颤抖着,他
心中升起一阵报复的快感。是你对不起我的!是你要那样对我的!你这个骗子!
每抽打她一下,他就感到,自己的心往下沉一点。但是他不在乎,本来,那颗心
就是因为她而已经变得伤痕累累了。

  当他感到疲惫而停手时,时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几乎没有完好的了。
他喘着气,拿起鞭子再次抽打她了一下。时雨微微震颤了一下,不动了。

  此时,门铃响了。

  尧光看向门口,皱起了眉。而后他拉起被子的一角,盖在了时雨的身上,接
着穿上浴袍,走到门口,打开舱门。门外站着的,是负责这一楼层的工作人员。
「夏先生,接下来是早会的时间了。肖小姐让我来提醒您一声。」

  尧光收回了不快的表情,道:「我知道了,你让她稍等片刻,我二十分钟后
就到。」

  「我明白了。」说完,他行了一礼,为尧光关上舱门。

  尧光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看着紧闭双眼,面色苍白,躺在那儿的时雨。
「起来。」他冷冷道,「你醒着吧。」

  时雨慢慢睁开眼,看着尧光。

  尧光一把把时雨拖下床。时雨重重摔在地上。虽然地上铺有厚厚的地毯,但
是着地时带来的疼痛还是使她一时动弹不得。尧光并没有理会时雨紧皱的眉头以
及从喉间发出的轻声痛呼,拉着她向浴室走去。

  到了浴室,尧光冷冷下令道:「先呆在这里,不准动。」说完,他走出了浴
室。

  时雨只是瘫坐在地上。她现在身上一丝不挂,且全身都痛,一点都不想动。
浴室的地砖很是冰冷,凉意顺着她坐着的地方透入了她的全身。她不由打了一个
寒噤。

  大约三分钟后,尧光再次回到浴室。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时雨开始挣扎。

  合金制的金属在浴室冰冷的白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光,看得很是扎眼。而那种
冰冷质地金属所铸成的,是一副手铐。

  看着尧光手上的手铐,时雨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尧光一脚踢回地上。她趴
在地上,因为胸口承受的冲击,她开始剧烈地咳嗽。此时,尧光抓起她的左手,
将她拖到水池旁,把她的手拉到水池下的水管旁。

  「不要!不要!住手!」看着尧光,时雨拼命想要抽回自己的左手。尧光又
是一脚踹到了时雨的胸口。时雨再一次趴在地上。

  此时,她感到自己左手手腕上有了一分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抬头,尧光手上
拿着的那只明晃晃的手铐已经铐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她抬起身子,右手拉住了
尧光身上穿着的长长的浴袍的下摆,请求道:「不要,尧光!」

  「住口!」尧光暴怒,拉过自己的衣摆,而后拉过手铐,将另外一边锁在了
水管上。

  在听到金属契合的声音时,时雨知道,她已经、逃不掉了。

  尧光走向卧室,而后拿着那条毯子回来,扔在时雨能够拿到的地方。而后,
他走出了浴室。

  时雨低着头,看着地砖上印出的尧光的影子渐行渐远。而后只剩下它原本的
颜色。浴室的灯被关掉。门被关上,从外面锁住。时雨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感受着
刺骨的凉意,以及全身的阵阵刺痛。她突然有点庆幸,因为全身都是伤痛的原因,
下体的不适感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她抬头,看着断了电的灯散出荧荧的绿光,
直到它的荧光不断淡去,和周围的黑暗融于一色。

  关门声从紧闭的浴室门透了出来。

  他走了。

  去见那个肖小姐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一阵揪心。而后她自嘲地笑了:亲手推开他的,不就
是你自己吗?是你断了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后路的。

  因为寒意,她打了一个喷嚏。而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身上,不但都是被皮
带抽打的伤痕,还一丝不挂。她摸到尧光走前扔给她的毯子。毯子特有的柔软触
感。她原想就此把毯子扔到一边,但还是拉过了毯子,用单手笨拙地将毯子垫在
自己所做的位置,而后将剩下的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期间,当她触到自己伤
口时,不由因为疼痛而动作略作停滞。当她自己的手碰到自己的腹部、感到那种
违和的黏黏的触感时,她再次回想起尧光对她所做的一切。想象现在自己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很是好笑。

  渐渐地,她笑出了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响。她笑得全身颤抖。这无法控制的
颤抖牵扯了她身上的伤,使她全身疼痛。她大笑着,断断续续道:「好痛……啊
……好……痛啊……」泪水渐渐从她的眼角流出,她用自由的右手抹着脸,想要
擦去留下的泪水。可是泪越流越多。是因为太痛了吗?

  笑声慢慢停止,变成了哭泣声。开始还只是啜泣的声音。而后终于,在空无
一人的特等个舱的浴室里,回响着响亮的哭喊声。

  走出个舱前,尧光打了一个电话至服务台,要求停止自己的个舱打扫服务,
并且除非自己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入自己的个舱。接着,他前去赴约。穿梭在
与他同一个世界的人群中,他再一次感受自己的心离这儿是如此遥远。

  第一次是是和她开始交往的时候,那时候他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学生。因为和
她在一起,他感到自己的幼稚以及自以为是。他尝试着想要改变自己。那时候的
他就觉得,那些围着他的人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不切实际,他们原本的生活是
如何地奢侈。

  在被她告知真相后,他再一次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只是日子过得更加空
虚、更加挥霍。他不在乎,他觉得他只是个被磨得差不多圆的人罢了。他只是顺
着他父母的意思,帮着兄长的忙。以后将会听从父母的话,娶一个「门当户对」,
对他们家的事业有好处的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如此罢了。

  可是现在,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样生活的遥远。但是,和那次不一样。那次
他感到自己的生活第一次如此充实、充满光亮与温暖。可是现在他只能感受到冰
冷。想起他最后看到的、被他扔在浴室的时雨的样子,他就能够感到一种奇妙的
快感,以及更深更空的「无」的感觉。他几乎能够看到自己的心被掏了一个大洞、
却滴不出一滴血的样子。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能,他会被拉到另一边,但是他欲罢
不能。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还是想要拥有她,拥有那个女人,即便是用最不能被使
用的方法也没有关系。他要她,要她呆在他的身边。不论她如何地挣扎、如何地
哭喊、如何地哀求,他都不打算放开她。

  这样想来,他至今都没有听到过她哀求的声音。不论发生什么,不论被怎样
对待,她从来没有求过他,求他住手。正是看她这个样子,他才觉得更为气愤。

  对她来言,自己算是什么?连交易对象都算不上吗?

  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在大学的校园里。因为厌倦了周围人的态度,他随
便找了一个借口,出外散心。在路上,他看到了在太阳底下发着调查问卷的她。
已经是六月初了。南方的夏天总是来得早。在超出三十摄氏度的高温下,她一个
人在马路边,一次次地走向迎面走来的学生,请他们帮忙填写问卷。

  那时候的他虽然多看了她两眼,却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略略感叹普通大
学生的辛苦生活罢了。在那么猛的太阳底下填两百张问卷,也就只有几十块人民
币而已。他依旧顺着树荫往前走。

  「不好意思,能够耽误你一两分钟的时间吗?」他的身边响起了这样的话语。
转头,果然看到了散发着传单的她。细看,却发现她其实长得还算不错。脸上洋
溢的笑容是那样自然。虽然只是工作,却觉得她的态度不做作。她脸上的笑容,
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额上虽然渗着汗水,衣服上也略微被汗浸湿,却没有散发出
汗臭味,而是一股比较舒服的味道。原本准备直接走掉的他,接过了她递来的笔。

  看着他写完问卷,她接过问卷和笔,用更加灿然的笑容道:「多谢你的合作。」
接着,她走向了另外走来的人:「不好意思,同学,能够耽误你一两分钟吗?」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他再次在同样的时间,走到了前一天见到她的地方。他
也不知道是为何。在那里,她果然还在。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为了她而来,他
自己也略微一惊,但是在他准备走前,她就叫住了他。「不好意思,同学,能够
耽误你一两分钟的时间吗?」几乎和前一天同样的台词。

  他转过了头去,正准备告诉她他已经填过问卷了,她却道:「啊,你昨天填
过了,是不是?」

  他点头,并在心里感叹她的记忆力之好。现在想来,她原本只是为了接近自
己而下的套,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

  两人自然地开始交谈,尧光还帮助她请别的人帮忙填写问卷。两人的交往,
自此自然而然地展开了。他被她拥有的、他所没有的气质吸引。他爱上了她的笑
容,爱上了她的话语。他爱她的纯粹,爱她的干净,爱她的一切。他爱上了她,
彻底地,无法控制地。在交往了三个月后,他向她求婚了。他知道,他已经不能
没有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奢华的东西,因此请全世界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专门设计了
一款不镶钻的白金戒指,作为订婚戒指送给她。她惊喜的表情,他至今还记得。
他也烦恼过,因为他的父母是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庶民」的。但是那时的他坚信,
只要他们两个人认定,不管什么困难他们都能渡过。他们一定能在一起。

  只是在将这事知会他的父母以及兄长之前,他们家的集团却出现了巨大的危
机。因为几份机密文件内容的泄露,他们集团下的公司不单单损失了三个大订单,
而且股价连续三天半的跌停。整个集团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忙于处理
相关事物。当他终于腾出空闲和她联络时,却发现她的电话打不通了。他拼命地
寻找她,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那一天的夜晚,在他完
全不知所措时,他接到了来自她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他感到自己大大松了口
气。没有多想,他就赶向了她指定的地点。那个海滩。

  在那里,他向她求婚。她接受了为她制作的戒指。

  只是在那个满是他们间甜蜜的回忆的地方,她却告知了他最为残酷的现实。
他无法相信,但是她接连道出的却是那样现实,那样的难以反驳──是她做的。

  把他们家逼到现在这部田地的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个人,竟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想要照顾下半辈子的女人。

  虽然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但是她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笑容。她如同看着
一只被宰的牲畜一般怜悯地看着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他,嘴角扬着的,是讥讽的笑。
看着完全陌生的她,他终于意识到,她在他面前做出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单纯、
她的干净、她的话语、她的笑容,一切都只是她的算计。她只是为了拿到她想要
的资料才接近她的。

  她所有的信息都是捏造的,不管是她的生日、她的住址、她的家庭背景、她
的履历,乃至她的姓名都是捏造的。

  她完完全全、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他。

  在达到目的之后,一切都不需要了。

  包括他,也完全不需要了。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虽然她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是看到她嘴角的讥讽笑容时,他仿佛能够听到她
这样说。

  她不单单抛弃了他,而且在最后还狠狠地践踏了他的真心,并且大把大把地
撒盐。似是在怜悯他,她告诉了他她的真名。但是单凭这两个音节,纵使动用了
他能够动用的所有关系以及消息网,他又如何能够查到她?那时他才知道,她告
诉他,不是因为她的怜悯,而是她的讥讽的延续。

  你是奈何不了我的。

  他能够听到她心里如此笑道。

  尧光穿梭在宴会上,看着身着华服、说着表里不一的话的人们,他觉得很疲
惫。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却是第一次感受得那么深。疲惫而压抑,乃至有
一种快要窒息了的错觉。他走到甲板上,站在船舷,感受着带着湿润的海风。

  当他不刻意去想什么的时候,时雨的脸就会自动地浮起。在那个夜晚后,他
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逼迫自己忘掉这个女人。而如今,她再次占据了他的脑,他
的思考,他的全部的心。这么想着,他的嘴角现出一抹自嘲。

  竟然自己还在为那个女人费心。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单单是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都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两年间,他只身赴美,不单单努力学习相关知识,并且协助家族长辈们拓展美国
的市场,想借此来提升业绩。所有人都说,他变懂事了。毕竟在以前,他从不关
心家族企业的事情。因为有个优秀的、并且年龄差了七岁的兄长,他想当然地把
一切都交给兄长去承担,自己只是过着想当然的生活。

  但是他知道,他如此努力,只是为了赎罪罢了。家族会遭受如此巨大的危机,
是他造成的。但是,他不敢坦白这一切,他没有勇气。他只能把这些压在自己的
心里,默默承受。

  在他以为他会就此过完不再和她有关联的一生,但是没有想到,她却再次出
现在他的面前。第一次,他如此感谢神明,让他能够再次看到她。

  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在她面前,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
绪,难以约束自己。在事后,他只能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只能为自己的暴走善
后,如此罢了。开始的内疚,却在下一次成了另一个爆发点。

  他觉得厌倦了。拒绝了别人请他去俱乐部逛逛的邀请,他向自己的个舱走去。

  哭到动不了后,时雨静静地缩在毯子里。在黑暗中,她大睁着双眼。习惯了
黑暗后,她也能够看到大致的轮廓。她一动不动,精神却飘到了很远。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的校园内。当他在填写的调查表上写上了「夏尧光」
这三个字时,她不由一阵吃惊。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夏家的二少,夏尧光。
吃惊归吃惊,她更没有想到,会在第二天再次看到他。也没有想到,两人的交往,
会这样自然地开展,然后变得亲密。

  在三个月后,他向她求婚时,她真的感到惊喜。她原以为,他只是玩玩。老
实说,她原本也只是打算玩玩,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得如此之深。她本以为
他只是个普通的、不知人间疾苦的纨!子弟,但是她发现,她错了。他的确不知
道很多,但是他确实个很单纯的人。他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有什么想法总是直
说。和他在一起,有着想不到的轻松。她真心地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就此继续。

  之前,两人间都没有挑明那层关系。两人只是暧昧地交往,超过朋友,却又
不是恋人。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向自己求婚,请自己将自己的下半生交给他。她
真的想要就此把自己交给他,但是她不能够。

  她已经任性太久了。她不能那样做。

  那枚戒指,逼迫着让她下了决定。

  她要离开他。但是那样的话只能让他来寻找自己。她要他离开自己。因此,
她采用了最为决绝、最最不能弥补的方法。这个决定,对她最好。

  当她把情报交出时,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她还是希望尧光能够记住
自己。在最后的最后,在那个本来想把一切都做一个了断的沙滩上,她说出了自
己的名字。自己真正的名字。那时,父亲那么告诉她:名字是一个能够束缚人的
咒。只有自己爱的人,才能够如此称呼自己。

  她原本以为这段梦境会就此埋入自己的记忆深处,慢慢沉淀,终有一日,会
由疼痛化为甜美。但是,在那之前,她却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

  夏尧光。

  那个在自己的内心,一次次小声呼唤的男人。

  她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两年又三个月的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曾经的那个单纯的、未能长成男人的青年,已经成为一个彻底的男人了。他
学会了冷酷,学会了强硬。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最最主要的,是
他成了一个男人。

  在他求婚以前,他们只是以「朋友」的名义交往。虽然时有肢体接触,但是
她们从没有接过吻。在她接受了他的誓言的那晚,他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她。甜
美而羞涩的吻,她至今都记得那个触感,还有他的唇的微微颤抖。

  但是,他们的接触,仅此而已。虽然他也有所要求,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将自
己交给他。她知道,如果有了更近一步的接触,她就无法抽身了。那是她最后的
退路。

  但是在她再次见到他的第一天,他们就越过了这条线。那时候的他的眼神,
灼热而残暴。那是、男人的眼神。

  现在的她,真的逃不掉了。

  她尝试着活动自己的左手。很快,她就感到冰冷的金属感。她的手腕的活动
范围,只有一公分。她想要站起来,却被水池挡住。她只能坐着,在这个没有生
气的地方。

  寂寞吗?

  她这样问自己。她不知道。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三个月才不
是寂寞的。只是那三个月,是堆砌在她的一系列的谎言上的。那样的情感,又怎
么会真实?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想要就此睡去,但在全身的疼痛的刺激下,她
的神志变得更为清醒。然后,她听到了关上舱门的声音。那个人……尧光他,回
来了?

  门缝里透出了亮光。接着,浴室的门被打开,电灯的开关被按下。突然到来
的光亮让时雨难以适应。她下意识地侧过头、闭上了眼。

  「吃吧。」接着响起碟子碰地的声音。放下东西后,尧光就离开了浴室。

  时雨适应了光亮,睁开眼。前面放着的一张托盘,上面有餐点,以及柠檬水。
那些东西,都是她爱吃的。是以前他们两人外出时,她常点的东西。

  但是现在的她,没有丝毫的食欲。她只是把自己裹在毯子里,闭上了眼。不
知不觉,意识就远去了。

  脸颊上感受到的疼痛,逼得她清醒过来。睁眼,眼前就是尧光的脸。眼神下
移,发现尧光全身裸露。在尧光的拉扯下,时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毯子滑落
在一边。此时她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左手上的手铐被打开了。而那
盘完全没有动过的食物也被拿到了一边。

  尧光拉着时雨,然后将她推到如同小水池大小的浴缸里。浴缸里已经放好了
温度合适的热水。从香味判断,里面也已经洒了精油。虽然有水的浮力,时雨还
是撞到了浴缸的边缘。原本就全身带伤,这样的碰撞对于她而言疼痛异常。

  在把时雨推到浴缸里后,尧光也走进浴缸。因为摇晃,些许水漫了出来。他
让时雨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前面。然后他清洗着她的身子。他的动作十分粗鲁。当
沐浴乳擦在她身上的伤处时,她总会颤抖一下。

  很疼。

  但是她只是皱着眉,默默地忍受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而后,尧光放光了浴缸里的水。他拿下淋浴的喷头,打开水,让水流近距离
地喷在时雨的身上。时雨不由地一个激灵。尧光放出的,是冰凉冰凉的冷水。水
流冲在她身上的伤口上,疼痛使得她差点呼痛,但是她还是生生吞下了已经从喉
口冒出的呻吟。

  在冲干净她身上所有的泡沫后,尧光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也是用冷水。因
为冷水的刺激,他的欲望愈发地膨胀。他关上喷头,一把将时雨推向前。因为冲
力,时雨向前跌去。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了浴缸的沿,才使自己的脑袋没
有撞上去。同时,她的腰部被尧光向后拉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份灼热再次
撕裂她的下体,强行进入她的体内。

  因为洗过澡的原因,沾在他的凶器上的水珠多多少少起到了润滑的作用,使
得他一次性就探到了底。

  「呜……」虽然咬紧了嘴唇,但是突然的冲击还是让她发出了低低的痛呼。
尧光剧烈地抽动着,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腰部,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胸口,
狠狠抓住了她的胸部,然后挤压着。

  来自上下的疼痛逼得时雨张开了口。她只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才不会窒息。
下体灼热的疼痛以及胸部的挤压,迫使她的两手紧紧抓住浴缸边缘。她已经无力
抵抗了。她能做的,只有承受,如此而已。

  背部感受到的灼热液体象征着这一波的结束。时雨的嘴部不由地泛起了自嘲
的笑容。这时的她充分体会到,人类的适应性是多么的强。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
种疼痛。原本强烈的排斥感以及反胃的感觉也淡去不少。

  对于自己的这种变化,她感到害怕。

  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再次冲干净沾在时雨身上的污物后,尧光拿来一条毛巾,草草擦干时雨的身
子。透过镜子,时雨看到了自己全身都是鞭打的红印子,还有挨打和磕磕碰碰造
成的青紫。以及,面无表情的自己。镜子中的女人,有一种奇怪的眼神。便连自
己都难以摸透。因为伤口被粗鲁地触碰,她的眉头蹙起,但仅此而已,并没有更
多的反应。

  「呆在这里。」尧光冷冷下令。而后他抓起地上的毯子,离开了浴室。不久
之后走回来的他的手上,拿着一张新的毯子。他将毯子铺在她原本坐着的地方,
而后看着时雨道:「过来。」

  看到尧光拿起一旁泛着冷光的手铐,时雨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见她这样,尧光的脸色上浮现出了些许狰狞。他走过去,一把拉过时雨。时
雨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尧光更快一步将她拉至水池旁,而后将她摔在毯子上。
「住……」

  金属契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喃喃声。

  再一次,她被他禁锢。

  她不知道她在这个浴室里面待了多久。不论什么时候,里面都是暗的。原本
因为极度饥饿而疼痛不已的胃也已经不那么疼了。期间,尧光进来送了两次食物,
并强行抱了她三次。他再也没有让她去过浴室之外的地方。时不时的,她会有种
被冰冷瓷砖包围的错觉。

  她没有丝毫地进食。她知道她应该吃点东西,但是她什么都不想吃。她甚至
想,就这样饿死算了。第二次尧光给她送食物,发现她什么都没动后,拿起柠檬
水就往她嘴里灌去。时雨挣扎着,柠檬水浇得她几乎满脸都是。酸酸的味道给她
造成巨大的刺激。她剧烈的咳嗽着,而后开始呕吐。因为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东西,
她只能呕出一些酸水。

  在她禁食后的第二天晚上,尧光走了进来。这次他并没有拿放着食物的托盘,
而是一只针筒。他轻轻地推了推,确保空气被排出后,拉过时雨的右手臂。

  因为没有补充过能量,时雨全身无力。但是看到针头,她开始挣扎,虽然没
有作用。

  「只是营养液罢了。」尧光冷冷道,「如果你死了,麻烦的人是我。」说着,
他将针筒中的液体注射到时雨的体内。

  看着针筒内的半透明的液体慢慢减少,想着它从针头顺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管
进入自己的血液循环,时雨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死不了了。

  注射完后,尧光将用过了的注射器扔到房间的垃圾桶,而后再次走进浴室。

  他打开了禁锢时雨的手铐。只有在他帮时雨清理身体以及抱她的时候,他才
会打开那副手铐。他曾在时雨被禁锢的时候抱过她,不过他似乎不喜欢那样的感
觉。因为水池太近,他必须要注意不会撞到水池,因此感觉很不痛快。

  他将时雨拉到浴缸旁,打开她的双腿,急急地进入,单方面感受着这具干燥
的身体带给他的带着些微挤压所导致的痛楚的快感。

  时雨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也不会再惊呼。
她也习惯了身体上的新伤旧伤被挤压带来的疼痛,少有皱眉。在被侵犯的时候,
她感到了巨大的空虚,以及害怕。她已经变得不是她了。她看向了眼前的镜子─
─镜子中有一个微张着嘴、一脸麻木的憔悴女人。她清楚地看到,她被侵犯的样
子。

  这个女人,不是她!

  她想要挣扎,这时尧光突然发起了一波迅猛地抽插。变得剧烈的灼热疼痛使
她微微弓起了背。接着,散在腹部的灼热液体标示着这次的结束。

  这时,她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样放在水池台边缘的东西。

  然后,她微微地笑了。

  那是一个,很是轻松的笑容。

  看到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雨脸上竟然浮起了笑容,尧光感到一阵心惊。原
本准备就此松手的他一把抓过她,将她翻过来。头撞地的声音响起。但是尧光没
有任何的停顿。毫无停顿地,他发起了第二波的进攻。

  再次将自己最饱满的欲望释放在时雨的背部后,尧光才发现,不知是因为撞
击还是因为太过剧烈,时雨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抱起时雨,将她放在浴缸里,开始用喷头清洗她的身体。在将水淋到她的
身上前,他小心地调整着温度,而后用温热的水清洗着沾着污物的身体。他发现,
她背部的最初始的三道伤痕,已经开始结痂了。

  清洗后,他轻轻擦去她身上的水珠,而后抱着她,将她放在新的毯子上。犹
豫再三,他还是拉过了她的左手,将她铐在水池地下的水管上。接着,他用毯子
将她裹好。

  接着,他将头凑近她的脸颊。看着她的脸,她脸上因为憔悴而产生的凹槽,
他停下了。他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脸,而后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接着将手指印
在了她的额上。

  「晚安。」他轻声道。接着他关上灯,锁上门,进了寝室。

  当她醒来时,她依旧是全身酸痛、满身倦怠。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果然,
被铐上了。她渐渐清醒,而后想起了昨晚她从镜子里看到的东西。她直起上半身,
摸上了水池台,慢慢地摸索着。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难道说被收走了?

  她渐渐焦急起来。接着,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坠地声。她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
一闪。

  是掉了吗?

  她向前倾去,继续摸索着。

  在哪?在哪?她到处摸着,终于,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将那个东西
抓在手里。根据形状,没有错,正是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把剃刀。

  因为左手被禁锢一直向上举的关系,她的左手处于麻木状态中,难以有明确
的感觉,更别说使上力气。她只能用牙齿咬住裸露的剃刀刀背,而后用右手旋开
刀柄。

  在抓过刀柄时,因为些微的颤抖,她的手轻轻划过了刀锋。些许的刺痛告诉
她,她的手指已经被划破了。

  看来,是足够锋利了。

  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已能够看到些许。在一番活动后,左手的麻木感也消
退了不少。她将剃刀放在自己的身旁,努力向下拉扯手铐,让自己的左手手腕彻
底暴露出来。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雨拿起了身旁的剃刀。因为些许的惊慌,锋利的刀刃
在她的右手上又拉开了一个口子。她紧紧握住刀柄,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后,割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锋利的刀锋划过手腕。在寂静的环境中,似是能够听到皮肤被划开的声音。
虽然很是紧张,她还是划下了另一刀。

  鲜血涌出,带出了血腥味。虽然她无法看得清楚,但是她知道,能够自自己
的左手手臂上感到的温热液体的流下知道,鲜血确实在自伤口向外流着。同时流
走的,还有自己的生命。

  她放下剃刀,用右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下,能够感受到那温热的液
体。

  这样,就好了吧。

  对不起,但是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对于我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我很自私。

  请、原谅……

  渐渐地,她的眼前出现了她小时候的事情。模糊地记忆渐渐变得清晰。她走
马观花地看着自己的一生。同时,她的意识却出奇地清晰。这个、便是人死前会
看到的,所谓的回望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神奇的感觉。她看着这一切,却有
种在看着电影的感觉。而且仅仅是三流电影,只是一通流水账罢了。

  记忆中出现了夏尧光的身影。很普通的相遇,很俗套的发展,很笨拙的求婚。
如果自己是导演的话,肯定会写出更好的剧本,会让演员展现出更好的演技。可
是,就是这些情景,却让她胸口很闷。她本以为她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本
以为她的泪腺以后都只会是个摆设,现在她知道,她在流泪。

  尧光、尧光、尧光、尧光……

  她在她的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她试着伸出手,却是什么都抓不到。

  「尧光……」这个名字终于冲出她的嘴。她嘶哑的声音轻轻荡在空空的浴室
中。

  她看到自己对他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以及紧紧握住的双拳。她记得那时候的
她自己,记得那时候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保持这个笑容,迫使自己的藏
起自己的真心。她眼神中的怜悯,是对自己的怜悯。她笑容中的嘲讽,也是对自
己的嘲讽。

  当他问自己关于那三个月的交往,她动摇了。她故意选择了深夜的那里,因
为认为那里是那样暗,可以遮住自己的破绽。但是那时,她觉得他注视着自己的
视线是如此地激烈,她无法面对。她怕她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溃不成军。她移开
了自己的视线,趁此机会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她必须做到底,她绝对不能退。

  然后,她吻了他。并且很快地离开了他的唇。冰冷的唇让她认清了眼前的现
实。这个吻,是她本想送给自己的最后的纪念。结果印在她的脑中的,就是他冰
冷而干燥的唇。

  而后,她看到自己在夜晚的沙滩上找着那枚被他扔了的戒指。现在她才发现,
那时的自己找得是如此拼命。在找到戒指时,自己竟然露出了那样安心的表情。

  血、还在往外涌着。

  时雨感到一种自身体深处涌起的浓浓的倦怠感。眼皮变得沉重,眼前的景象
也变得模糊。她知道她又一次遇见了他。但是,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尧、光……」

  连自己的声音,她都快听不见。

  这里,自己很熟悉。

  这里,就是那个海滩。那个发现自己被狠狠欺骗了的海滩。

  海滩上有她,有自己。她残酷地向自己诉说着真相。他再一次体味了那种惊
讶,那种绝望,那种愤怒。突然,她笑了。那是一种奇怪的笑容,感觉很轻松的
笑容。

  突然海上涌起了大浪。浪冲得很快,眼看着就要冲到沙滩上。下意识的,他
抓起她的手,想要将她带离这个地方,她却一把甩开他的手。随后,她转身向大
浪跑去。在下一瞬,她就被大浪吞没不见。他跑去想要找她,却发现那大浪骤然
没了踪影。

  放眼望去,海滩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时雨!

  尧光一下惊醒。回想着梦境,他感到极度的不安。那个笑容……那个笑容就
是刚刚时雨的脸上所现出的笑容。他立刻起身,冲向了浴室。

  一打开门,他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灯亮后,他看到了瘫倒在地的
时雨。裹在她身上的白色毯子沾染上了大块的红色。红艳艳的,很是扎眼。在她
的身边,有着带血的、被打开的剃刀。而她的左手手腕还在向外流血。

  略微怔了一下,尧光冲到了寝室,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船上的医务室。

               那个女人、

  竟然还想扔下我!

  尧光感到自己心中涌上了从未如此强烈的怒意,他更清楚,在那强烈的怒意
后所藏着的感情。那种恐惧。那种再次被丢下的恐惧。

  他不要。他不许她死!

  她感到自己身下很是柔软。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舒服的感觉。不想
醒来。

  她想要动一下,却感到全身无力疲软。「呜……」她能听到自己吼间发出的
声音,却感觉是那么遥远。她动了动眼皮,微微张开,露出一条缝,能感到黯淡
的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前这个房间,她有印象,但具体是
哪里,却一时想不起来。

  然后,一张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看到那张皱着眉的脸,她彻底清醒。

  现在,她正处于流波!号这艘世界顶级的豪华游轮里。而这里,是他、夏尧
光的特等个舱。那么说,自己现在,正躺在尧光的床上?但是为什么──自己还
会活着?

  她看向了自己的左手。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

  「因为没有死成而在难过吗?」尧光冷冷开口。

  时雨看着尧光,没有回话。

  「真是太遗憾了,没能如愿。」尧光扬起了嘴角,眼神却更为冰冷。

  似是不能承受那个目光般,时雨转过了脸。此时她发现,在自己的右手边,
放着输液架。虽然现在上面并没有挂着药包,但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背,她大致知
道了这几天的情形。她就在睡在尧光的床上,接受着治疗。看自己的手背上点滴
痕迹的数目,看起来她昏睡了相当之久。难道说,这段时间,她都在这儿?

  「起来。」尧光冷冷道。他未等时雨有所反应,抓起她的右手,将她强行拉
起。

  因为冲击,时雨一下撞到尧光的怀里。尧光拿起床头放着的水杯以及药片。
「难道要我喂你吗?」他的嘴角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不用。」时雨奋力抬起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会抖得太过厉害,接过
药片,慢慢放进自己的嘴里。正当她准备向尧光要水吞药时,却见尧光喝了一大
口水,而后他的唇就贴上了自己的唇。

  冰冷的水,缓缓注入自己的嘴里。有些水顺着她微张的嘴角流下。但大部分
水还是成功进入了她的口腔。她就着这些水,有些艰难地吞下了嘴里的药片。

  喂完药,尧光立刻坐了回去。见时雨眼神中的疑惑,他用更为冷淡的声音解
释道:「就凭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拿住杯子的。与其你打翻它,还不如直接我
来。」

  时雨垂下了眼。而后,她轻声道:「你想让我道歉吗?」

  听到时雨的话,尧光略微一怔,而后笑了一声,道:「道歉?你认为我会需
要那种东西吗?」他伸出手,抓住她的脸,强行扳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以为一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会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冰冷,但是时雨能够看到他眼中灼烧的愤怒。她突然感到
一阵眩晕,身体更为无力,但是她无法闭上眼。那样扎眼的眼神,那样直接的情
感,在她心里激起了巨大的震荡。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够抓住自己的神志。渐渐模糊的视线,最后只剩下一
片黑。最后她所感到的,是环住她身体的温暖的臂膀。

  看着倒了下来的时雨,尧光知道安眠药起了作用。他稳稳地接住了时雨,让
她倚在自己的胸口。而后,他小心地放下了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他抚摸着时雨有些干燥的头发,轻声道。接着,他拿起了电话,拨出了一个
号码:「我是夏尧光。」

  船主舱。

  一个身着西装的女人按下了门铃。大约十秒后,舱门自动打开了。她走了进
去。

  舱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正在翻阅着文件。他
并没有抬头看走进来的女人,也没有和她打招呼。

  「董事好。」女人恭敬地向男人行了一礼。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这艘船的船主,江流集团的下任董事长,任经炜。虽
然他还未满三十,但是他却给人一种成熟干练的印象。棱角分明的脸庞加上犀利
的眼神,给人以不小的压迫感。并且他有着极为敏感的嗅觉,准确地说算是直觉。
在他以董事的身份帮助集团事务后,江流集团有了更为广阔的发展。所有人都非
常看好他的前景。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他并没有抬头,问着那个女人,也就是他的秘书,
陈紫云。

  「没什么的。这些是总公司发来的文件,请董事过目。」说着,陈紫云递上
了几个文件夹。

  「我知道了,放在一边吧,我等一会会看的。」他依旧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对了,那个夏家的少爷怎么样了?还有被他弄坏的那个女人。」

  「听船医说,那个女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三个小时前,她已经恢复过意
识一次了。」她报告道。

  「那夏尧光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女人?」即便是在说话时,任经炜翻阅文件、
作着批注的速度没有丝毫地减慢。

  「他已经把那个女人送回她原本的个舱了。并且让一个护士前去照顾她。同
时,他也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船上知道的除了当事人、船医,应该只有董事和
我了。」陈紫云道。

  「他也真是玩得太过了。如果真让那个女人死成了,麻烦的是他。那个女人
叫什么来着?」任经炜问道,语气满是不在乎。

  「她是二等舱的乘客,叫做王霄虹,是飞讯通讯公司的老板的二女儿。飞讯
通讯公司和我们有着常年的交易关系。但是也只是一家中型通讯公司罢了。」她
流利把在脑中汇集的情报用最简短精炼的形式说出。

  「我知道了。不过真是可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死了的话,我们还有理由进
行进一步的交涉。」即便已经听过「那个女人」的名字,任经炜也没有记住。对
他而言,这种连见一面都没有价值的女人,是不需要记住名字的。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秘书询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他看似随意地道,「本来只是玩玩罢了。让他去吧。不
过,如果有进一步的事情发生的话,要及时通知。毕竟,这关系到本船的信誉。」

  「我知道了。」

  「另外,稍稍注意一下那个女人。如果她回去闹开了的话就不好了。」任经
炜又补充道。

  「好。」

  说完,她开始向任经炜汇报其余的事情。

  当时雨再一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自己原本住的二
等个舱的床上。缓缓坐起,看着熟悉而又有些遥远的装饰摆设,她有一瞬的错觉:
难道说,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吗?

  但是全身的无力感,以及裹在左腕上的纱布,都明确地告诉她,一切都确确
实实地发生了。只是现在,她被送回来了。

  的确,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只会给他造成困扰而已。在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他就没有任何别的要做了的。他该负的责任,都已经尽到了。

  现在的她,没有办法承受他施加的任何痛苦。这样的她,对于他而言,没有
多看一眼的价值。

  她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低低唤道:「尧光……」在和他在一起时,她不被
允许这样叫他。每次她叫他的名字,总会招来更为残酷的对待。他不许她叫他的
名字。他认为,她没有这个资格。

  父亲的话在她的脑中响起:「名字是一个能够束缚人的咒。只有自己爱的人,
才能够如此称呼自己。」

  她已经不被他所爱。他不允许她叫他的名字。同时,他也不会叫自己的名字。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时雨抬头,却看到一个衣着护士装的中年女人在她的身边。

  「你好,王小姐。」那个护士微笑着开口道,「我姓钱,是这艘船上的护士。
考虑到你现在的诸多不便,夏先生让我来照顾你的起居。」

  时雨对她点了点头,道:「你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钱护士问道。

  「今天几号了?」时雨问道。长时间呆在那个不透光的浴室,她已经不知道
时间过了多久。

  钱护士说出了当天的日期。

  「那么说,今天已经是出海的第二十天了。」距离她被他带走,过去了一个
星期。原来只有一个星期啊。没想到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两种矛盾的念头几乎同
时出现在她的脑中。原本,她以为一个星期是十分短暂的时光。上学时,上完一
周的课,回家略作喘息的休息,再次回到学校,一周的时间就过了。但是,这次
的这七天,却是这样的漫长。甚至有种自己的半条命都耗在了那里。看着钱护士,
时雨问道:「下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时雨问道。她必须尽快离开这艘船,然后远
远地逃开他。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会变成这样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一切,
知道不会有好事发生,还是没有断了和他的关系。在一开始没能够处理干净,剩
下的,就是如今伤痕累累的自己。

  「我看过您的船票了。您买的是全程票,这样距离下船还有两个多月。」钱
护士答道。

  「我想要尽快下船。」时雨道。

  「那我帮您问一下相关人员。理论上,是不能够修改船票的。」钱护士又道。

  「我不需要退回原额,就算是要我交违约金也可以。我想要尽快下船。」时
雨的语速变快了。

  「我会帮您询问的。」钱护士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看似亲切,实为冷漠,
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她清楚这艘船上的员工所需要具备的素质。能和一泠熟识,有很大原因是因
为他只是新晋船员,还不知道该怎样变通,并且会把自己的内心的情绪透露在眼
神中。但是眼前的护士就不一样了。显然,她已经在这艘船上工作了相当一段时
间了。她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面孔,推回自己的一切要求。

  她知道自己为何受伤,但即便如此,她依然不以为意。对她而言,自己是交
给她照顾的客人,如此而已。她不会说多余的话,问多余的事,更不会干涉乘客
的私事。她的工作,只是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罢了。即便她内心好奇,她也绝不
会问出口。

  因为是工作。

  如果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她是绝不会允许成为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的。

  时雨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看来,她是逃不开了。

  她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包着的纱布,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现出自嘲的笑容。

  注意到时雨的视线,钱护士道:「伤口恢复的比较顺利。以后虽然会有痕迹
留下,但是可以用东西遮住。」

  听了护士的话,时雨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算不上笑的笑容。接着,她缓缓
挪动身子,想要下床。

  钱护士立刻上前扶住她。「王小姐,你想去哪儿?」

  「我想出去,吹吹风。」时雨答道。她瞥了一眼时间,晚上的六点四十分。
现在出去,应该能够看到她最喜欢的夕阳。她已经太久没有出去过了。她想出去,
看看没有尽头的海,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看沉下去的夕阳。她想要透气。再
不呼吸新鲜的空气,她觉得自己会从内部开始腐烂,一点点地坏掉,最终变得不
能动。

  「不行。」钱护士断然拒绝了。「虽然已经接受了输血,但不管怎么说,您
刚刚经历了大出血的状况。出去的话是很容易受寒的。请您现在就呆在这里。如
果想要走动的话,就请您在房间里走走。」

  「但是我想要出去看看。」时雨又道。

  「不行。我负责照顾您,要对您的健康负责。」钱护士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
「您想要吃什么吗?」她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想吃的。」时雨的确没有什么食欲。

  「我知道了,我会随便带点适合您的东西回来的。」说完,钱护士走出了房,
关上舱门,并且锁上。

  这时时雨才发现,原本放着这间个舱的门卡的地方,并没有门卡。她的那张
卡,现在在那个护士的手上。她再一次被关住了。只是这一次,是在她自己订的
个舱里。

  她想起护士说的话,是夏先生让她照顾自己的起居的。尧光他,只想找一个
人看着她,不许她乱走。她终究还是逃不开。

  其实她潜意识里已经猜到了。在再次见到他,并且被他认出的那一刻,她其
实就猜到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扶着可以扶的东西,她慢慢走在房间里,寻找着。在仔
细翻过一圈后,她确定了。

  没有。

  这里没有任何危险的、可供她再次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别说是刀子,就连
没有尖锐的金属制品都没有。便连一些装饰品都被拆除了。也没有长的、牢固的
绳子。

  不过,她不会再自杀了。

  她已经没有自杀的必要了。她是被尧光扔回来的。虽然尧光以为将她约束在
房里就能控制她,但是只要她下船了,他就不能够再找到她了。只要过了这最后
的两个多月,她有自信能够一辈子躲着他。虽然自己的心已经逃不掉了,但最起
码,让自己的身体逃掉吧。再多看他几眼,她无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下了船……

  虽然她不想已自己现在的状况去见那个人,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
那个人,没有人能够帮她了。只有那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能够让她在这
里画上终止符。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在时雨看来,时间依旧过得漫长。但是这种漫长的感觉,和那七天是不一样
的。现在的她,只是呼吸着,如此罢了。

  她问过钱护士,她是否能够尽快下船。得到的答案,果然是不行。虽然钱护
士说出了一长串的理由,但是想要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她无法离开这里。她不
被允许离开这里。

  虽然总体而言,夏家和任家在生意场上是竞争对手。但是和金钱挂钩的就是
「利」。以为维系关系的是利益,所以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对头。他们在很多领
域都互有来往。虽然能够乘坐这艘流波!号的客人大都是任家这边的人,任家也
不能拒绝夏家的人上船。而且,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个二流企业、只是一个区区二
等舱的乘客,去招惹夏家的直系二少。因为夏家的施压,他们也不能答应她的要
求。

  她无法下船。

  钱护士一直和时雨在一起。她会为时雨准备好食物,督促她进食,并且告诉
她世界里发生的大事。同时,她也一直看着时雨,确认她无法离开这个个舱。房
卡一直由她随身携带,便是她睡觉时,她也把房卡放在自己的枕头下。时雨根本
没有拿到房卡的机会。

  房间里的电话也没有连通。她无法和外界取得丝毫的联络。原本她也只是决
定一个人偷偷出来玩玩,手机、手提电脑这种东西通通都没带,只说了句「我三
四个月后就回来了」就擅自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们也比较习惯了
她时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的做法。走之前,她都会说出她将要离开的时间,而且
每次,她都会较为准时地回来。

  他们应该都不会知道,这一次,她差点就回不来了吧。

  如果那时自己没能被救回来,会怎么样呢?大概,什么都不会发生吧。对于
父亲他们而言,这应该算是一大丑闻。原本就被他们隐藏起来的她,就此失踪,
对于他们而言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说是家人,其实也只是一个月见一次面
罢了。带着她长大的,只是他们家的一个佣人罢了。

  她真正的名字从没有登记过在她真正的户籍上,她也从来没有被允许告诉过
别人她的真名。她用虚假的身份长大。名字、住址、背景,换了一个又一个。

  她早已习惯了说谎。

  但是她从没有对这件事感到麻木过。

  唤她真正的名字的,在这之前只有知道她的家人,以及她最亲近的朋友。朋
友问她为什么时,她只能说,这是她的母亲对她的称呼。其实,她的母亲并没有
为她取过名字。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

  独自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看着已经通读过两三遍的书籍,总会特别容易
出神。而这时,她就特别容易想起自己的事情。她的过去,她的现在。但是,她
无法设想她的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成了一个没了梦想的人。

  她不敢做梦。

  做梦,实在是太痛了。

  渐渐地,时雨也习惯了只在自己的房里活动。她左手手腕上的两道伤口也已
经结痂、愈合。只是每每看到留下来的红印,看着和周围皮肤有着明显区别的伤
疤,她总会有些失神。但她从没想过,要找些东西遮住它。

  距离再次回到这个个舱,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通过了长长地、犹如迷宫一般的通道后,尧光站在了一扇写着「非相关人员
不得入内」的门前。他将手掌放在门旁的感应器上。感应器记录下他的掌纹、核
对后,打开了舱门。他走了进去。舱门在他身后关上。

  走过通道,尧光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灯光略微有些昏暗。装饰
华丽。这里,正是这艘船上提供最高级的服务的地方,只允许最顶级的客人进入
的俱乐部,「CrossingLily」。这个高级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便是
公关。这里的公关男女皆有,供客人指明,应客人的意提供相关服务。

  因为正值夜生活开始之际,越来越多的人从遍布整艘船的各个通道进入。大
部分人还只是坐在一张张沙发上,和他们指明的公关聊着天、喝着酒。

  这一个半月,尧光几乎天天都会来到这里。他随便指名一个公关,男女皆可。
他从不多说废话,直接带着他进入俱乐部提供的单室。他借着这样的生活,来发
泄他的欲望。只是每每事情过后,他感到的只是更深的空虚罢了。

  「夏先生。」俱乐部的经理招呼道。虽然在公关中,他算是一个相当不好的
客人,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再加上他的确扔了很多钱,所以经理还是前来招呼他。
「今天又来了一个新的女公关。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今天,这艘游轮靠港大半天。这个新人应该是在这时候上船的。

  「带来看看吧。」尧光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想要快点找一个人上床,
如此罢了。

  在经理的招呼下。一个身着黑色小礼服的娇小女人慢慢走来,胸口别着的、
象征着「CrossingLily」的银色百合图纹胸针散出冷冷的光。她看
着神情冷酷的尧光,摆出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容。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尧光愣住了。虽然细看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个女人的轮
廓,和时雨很像。只是,她看起来更为坦率。不觉间,这个女人和两年前的时雨
重叠了。

  「如何?」经理问道。

  尧光拉起女人的手,向前走去,只扔下了一句话:「给我一间房。」

  拉着女人进了房,关上门,尧光什么都没说,直接开始脱女人身上的衣服。
他没有问她的名字,他不需要。没有经过任何的爱抚,他将女人压在墙上,由背
后直接进入了女人的身体。

  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不知怜香惜玉,女人在他进入的瞬间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是真的感到了疼痛。在她适应之前,尧光已经开始抽动。她只能转过头,挤出
一句话:「请、请不要这样……很痛……求求你……不要……」

  看着她紧皱着眉、噙着泪的侧脸,时雨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的脑中。在他侵犯
时雨时,不论她感到怎样的痛,她从来没有「求」过他。虽然之前他也都是粗暴
地对待着所有他指名的公关,但是第一次,他想起了她的脸。

  是因为两人的感觉,有些相像吗?

  仔细看,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他还是会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张脸。

  「啊……不行……」眼前的女人的声音已经从原来的饱含痛苦变为掺杂着一
些其他的感觉。原本干燥的下体也感到了些许的润滑。

  尧光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在抱着时雨的时候,她从没表现出任何快感。自然,
她也从没有感受过任何的快感。他只是单方面地夺取,而时雨只是承受那些他强
加于她的东西罢了。

  尧光不由地感到了些许厌倦。他加速了他的动作,很快就释放在了女人的身
体里。接着,他整理好衣服,丢下还坐在地上喘息着的女人,离开了房间。

  他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他本以为他会找不到,但是没有想到,在他找到职
员询问之前,他就找到了时雨的个舱。他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门开了。开门的,是那时他叫来的那个护士。

  那个护士见到尧光,正想向他问好,却被尧光制止。在尧光无声的示意下,
她轻轻地走出了房门,并将随身携带的房卡交给了尧光。

  尧光走进个舱,关上了舱门。

  时雨并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面朝外面的椅子上,一脸恬静。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时雨就养成了发呆的习惯。因为无事可做,时雨总会将
椅子面朝外面放着,然后坐在上面。她就这样坐着。她知道,除去了那个阻隔,
她就能够看到外面。她常常坐在那里,想象着外面的天气。然后,她的思绪就能
够飘得很远。回过神来,发现时针已经走了好几格了。

  偶尔,负责她的起居饮食的钱护士会叫她,让她的思绪回到这里。但是这次,
她却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

  「喂。」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音节,但是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是尧光的声音。是幻
觉吗?大概吧。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他的声音。不是明明就已经下定决心,
这次要彻底摆脱他了吗?为什么,竟会在这时听到他的声音?

  「喂!」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为清晰,似乎就在耳边。

  时雨一惊,在她作出反应之前,她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接着,她就
被拉了起来。在她眼前的,确确实实、就是尧光。

  为什么?

  怎么会……

  尧光的眼神中满是灼热以及狂躁。因为无法再面对他的眼神,时雨别过了头。

  隔了整整一个半月,尧光再次看到了时雨。现在的时雨和他最后看到的她有
着巨大的差别。她的脸色不是那时那样的、因为严重失血而导致的青白,而是健
康的白里透红。那时候的她因为拒绝进食,所以消瘦了不少。但是现在的她已经
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自己,时雨的眼神中满是惊讶,而后又出现了抗拒的神色。
她侧过了头,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看到这样的他,原本就很是浮躁的尧光的心里
不由得更为暴躁。他抬起了时雨的下巴,逼着她抬起了脸。

  但是,时雨只是闭着眼。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她在、害怕吗?

  她也有资格害怕?!

  尧光再次把她扔到床上,毫不犹豫地撕去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布料被扯开
的刺耳声音在显得有些空旷的地方更加明显,深深刺痛人的鼓膜。撕破的衣服被
尧光随意丢在一边。他凝视着时雨的胴体。她身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但仔
细观察,还是能看到淡淡的印子。是他留下的印子。

  时雨拼命地挣扎着,不断地叫着让他住手。尧光自然不予理会。他只是压住
她的身体,用单手束缚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抓起她的一只大腿,而后腰部向前
趋近,直接进入了时雨的身体。

  灼热的干燥感、以及狭窄的压迫感。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感觉。这让他欲罢不能的感觉。在进入时雨的一瞬,她
爆发了痛呼。虽然她努力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声满是痛苦的呼喊回荡在房中。这
声痛呼,更加激起了尧光内心的征服欲。他感受着,然后更为迅猛深入地刺入。
身下的身体的挣扎,更加深刻地刺激着他的感官。无法抑制的痛呼从她的吼间发
出。

  因为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都没有被尧光抱过,时雨的身体已经退回了最初始的
状态。她的身体再次变得敏感,这说明,她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如同那时她第一
次被侵犯时一般。她无法完全找到别的方法发泄她的痛苦,也不愿意叫出声音来。
但若不张开嘴,她就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张开嘴,痛呼也自此漏出。

  她无法判断过了多久。当她感到背部被浇上了灼热的液体时,她感到自己竟
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释放后,尧光喘息着。讽刺的是,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的欲望真正得到
了释放。他松开了手。时雨的两只手无力地掉在了床上。意识到了什么的尧光翻
过时雨的身体,却见她闭着双眼,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突然觉得害怕,赶快把手
放在她的鼻子下,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后,他呼了口气,收回了手。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就让她昏了过去。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揩去她额上
的冷汗。时雨微微晃了一下脑袋,发出了一小声叹息,然后她开口,轻声唤了一
个名字。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尧光的动作一下僵住。他确定他没有听错,由时雨
嘴里道出的只有两个音节。据他所知,符合这两个音节的只有一个男人。

  「经炜。」

  任经炜。任家的独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尧光扶住额,轻声地开始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何时
雨会选择抛弃他,从各方面看来都前途似锦的夏家二少,原来是因为那个男人。
不过,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怎么看重时雨。他在任经炜的船里捅了那么大的娄子,
他也没有出面。看来,对他而言,时雨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拿到了需要的
资料,他就不需要她了。

  那么说,她其实也是个、傻子。

  当时雨醒来时,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地方。让她的心一瞬间变寒的
地方。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一如既往的冰冷,即便自己身上裹着一条毯子。
凉意透过毯子爬上了自己的全身,使得她的皮肤上浮起了点点颗粒。在毯子下面
的她,还是一丝不挂。而她的左手上,再次被铐上了手铐。银质的手铐下,可以
看到她在自己的手上刻下的印记。

  她再一次、被禁锢在了这间浴室的水池旁。

  门被打开,尧光走了进来,身上仅披着浴袍。「你终于醒了。」他扬起了嘴
角。这个笑容,让时雨觉得那样陌生。她的视线向下,发现尧光的手上拿着一只
装有液体的注射器。

  看着反射着银光的针头,时雨感到害怕。她挣扎着,禁锢着左腕的手铐随着
她的动作发出碰撞水管的声音。即便知道无法挣脱,时雨还是尝试着想要拉开被
锁住的手铐。「放我出去!」她盯着尧光,压低声音道。

  尧光只是扬着嘴角,自上而下俯视着时雨无用的挣扎。

  「夏尧光!」第一次,时雨如此大声地喊道。而且,她喊的是尧光的名字。
他的全名。

  见到时雨如此激烈的反应,尧光略微一怔,而后不觉怒起。他向前一步,举
起左手,一巴掌善在时雨的脸上。他的手上,火辣辣地疼。他知道,时雨的脸上
更疼。很快,就现出了红红的印子,还能隐约看出手掌的样子。

  「我不会放你走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放你走的!」他抓起时雨的右手,牢
牢抓住,让时雨没有办法抽回她的手。而后,他微微推了推针筒,排出空气后,
将剩余的液体推入时雨的体内。

  而后,尧光将空了的针筒扔到一边。针筒微微弹了一下,而后滚到了一边。

  「我会让你没有办法离开我。让你的身体没有办法离开我。」

  他并没有松开禁锢时雨的手铐,而是依旧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时雨。时雨下意
识地闭上了眼。这个样子下会发生什么,她很清楚。包着她的身体的毯子被拿开。
皮肤上感受到的凉意告诉她,她现在正赤身裸体地在尧光的面前。

  她等待着接下来将会到来的疼痛。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能感受到尧光的视线。尧光正看着她,看着她的身体,以男人的眼神。她
感到害怕。她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虽然她并没有自觉。第一次,在恐惧以及抗
拒之外,她感受到了羞耻。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大腿。因为右手被尧光抓住,左手
被手铐夺去了活动的自由,她无法用双手来敝体。

  因为如此,她更加不敢睁开双眼。她无法面对尧光的眼神。

  不知为何,身体内部渐渐涌起了一丝热意。

  热意渐渐地扩散开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上被压上的重量。

  终于、要开始了吗?

  但是,她感到的不是疼痛。自己的耳后突然感到一阵湿润。温软的触感告诉
她,尧光的舌头,正舔过那个地方。他的舌尖缓缓下移,覆上了她的锁骨。他开
始用力地吸吮着。

  时雨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感到,那里、窜过了一丝电流。

  舌面慢慢地上移,爱抚着她的脖颈。被触过的地方残留着他的口腔分泌的液
体,在蒸发时感到了一丝凉意。相对的,她的体内越发热起来。

  他继续吮吸着。时雨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同时,她的身体也变得有些无力。
原本一直挣扎的右手也不再挣扎,只是任凭他抓着。

  尧光空着的右手抚上了时雨的背部,慢慢地摩挲着。同时,他的舌移至她的
胸的上部。他用唇轻咬着她胸口各寸白皙的皮肤,时不时地吮吸着,在她白皙的
皮肤上留下一朵朵艳红的蔷薇。

  时雨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而她的身体内部也更加地燥热。她依旧紧紧闭着
眼,睫毛颤抖得更为厉害。

  一直抚摸着时雨背部的右手划过她的腰际,覆上了她的左胸。「不要……」
时雨一下睁开眼,对尧光道,但是她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语气是如此地不强硬。

  尧光无视她的话语。他的右手开始用力揉捏她的左胸,同时,他的舌抚上了
时雨的右胸。当他湿润的舌尖触及早已变硬的红珠时,时雨的嘴里漏出了小声地
呻吟。

  听到自己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时雨大吃一惊,当她准备紧紧闭上嘴时,
尧光的嘴一下含住了她右侧的红珠,并用牙齿轻轻地撕咬着。一阵电流自时雨的
腰部窜起,她颤抖得更为厉害,再次呻吟出声。

  尧光用手用嘴继续爱抚着时雨的胸部。时雨颤抖着,在呻吟中,她断断续续
道:「住手……不要……快、住手……」但是她这样的话语,却换来更多尧光给
予的刺激。

  此时时雨的体内已经燥热不堪,她早已放弃了抵抗,只是喘息着,无力地靠
在冰冷的墙上。但是那份冰冷,完全无法冷却她体内的那团火。

  尧光松开了一直束缚着她的右手的左手。他的左手抚摸着她的大腿。开始只
是摩挲着外部,渐渐手向内侵入。在他自小腿腿肚往上滑去时,他分开了已经有
些松懈的时雨的两腿,而后,在大腿根部流连几圈后,他的手、覆上了时雨作为
一个女人最为隐秘的部位。

  时雨看到尧光的手探去的地方,一阵慌乱,她用刚刚被松开的右手推着尧光
的头:「不要……住手……」但是,因为胸口的持续刺激让她全身无力。这抵抗
在尧光看来只是索求。他加重了吸吮。时雨的口中再次漏出了呻吟。

  他放在时雨下体的左手先只是轻轻触碰,而后突然用力地按上了上部的突起。

  「啊……」突然的强烈刺激,让时雨的身体猛得一颤。

  尧光的嘴终于放开时雨胸口的红珠。一丝银丝拉在空气中,而后缓缓向下坠,
断裂。他湿滑的舌舔舐着时雨的胸、锁骨、脖颈,后滑上了她的脸颊、耳后。他
的一只手继续着揉捏,另一只覆着时雨下体的手向更深处滑去。「已经这么兴奋
了。」在时雨的耳边,尧光低低道,嘴角拉起了霸道的笑容。

  时雨睁大双眼、狠狠地瞪着尧光。她不知道,此时双眼湿润的她的瞪视,被
赋予了另一种含意。

  尧光一下咬住了时雨的耳垂,轻轻地撕扯着。同时,他将中指探入了时雨的
体内。

  突然的异物感,使得时雨小声惊呼。但是这个惊呼中没有丝毫痛楚的含意。

  尧光的中指在时雨的体内不安分地搅动着。因为内部已经完全湿润,所以他
的行动很是顺利。他在里面探索着,寻找着时雨的敏感之处。突然,时雨一下弓
起了背部,身体又是一阵颤抖。尧光再次探向那个地方。这次时雨的反应更为剧
烈。她大声地喘息着,自由的右手紧紧抓住尧光的肩。

  尧光的嘴角笑意更浓,再次探入他的中指。他刮擦着他刚刚发现的敏感带。
时雨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嘴里不断漏出甜美的呻吟。她抓着尧光肩膀的手不
断加重着力气。「不行……快停下……」她的眼中满是泪,看着尧光。在尧光看
来,这样的眼神,是希冀的眼神。

  尧光加速了他手的动作。时雨的身体颤动地更为厉害。她不断地摇着头,说
着「不要」。突然,她全身后仰、颤抖着,大张着嘴,无声地叫着。

  第一次、她迎来了高潮。

  看着到达顶点时雨,尧光拉近了时雨,在她耳畔低低地笑着:「这么快就不
行了?」他沉着声音,用唇爱抚着时雨的脖颈。

  时雨无力地倒在尧光的怀中。强烈的刺激让她的身体有了一种浓浓的倦怠感。
但同时,她的神志却愈发清醒。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在她的心中滋生。不知是否
是因为身体的疲惫,她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只知道自己的感觉越来越敏
感。她能够感到,不断从自己眼眶低落的温热液体划过自己的脸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身体已经记住刚刚体味的快感。而且,身体还在不断地变热,仿佛在渴求更
多的刺激。她觉得她的精神已经渐渐远离自己的身体,自上审视着这具已不是自
己的躯壳。

  显然,尧光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她,会变成什么样。

  尧光抽出了插在她体内的两根手指。温润的手指划过时雨的小腹到达她的胸。
他爱抚着时雨的胸口,揉捏着那份柔软弹性。另一只手在她全身各处游走着。那
只手时不时地划过时雨的大腿内侧,但是却总是可以无视她股间的温润地带。

  时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再次开始变得急促。她知道自己睁着眼,却不
知道自己眼前是什么。她全身的感应都集中去感知身体所受到的抚摸。身体刚刚
的倦怠感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渴求着,渴求着进一步的
发展。她感到害怕,她很想让尧光住手,但是她不敢开口,她不能开口。她有预
感,她一开口,出口的话语会变成另一番话。

  游走在时雨全身的尧光的右手终于滑进了时雨的股间,轻轻按压着。虽然仅
仅只是这样的刺激,还是让时雨的嘴里漏出了蜜糖般的声音。尧光的唇停止了爱
抚。他抬起头,看着时雨。而后俯下身,舔去了时雨脸上的泪水。

  尧光的手按住了时雨下体的小小凸起。这个凸起在尧光的刺激下已涨成甜豆
大小。当尧光触碰、挤压这个凸起时,时雨的身体会剧烈地颤抖着,同时也呻吟
地更为大声。

  时雨的手再次紧紧抓住了尧光的肩。她睁大眼睛,想要看些别的分散自己的
注意力。但是她看到的,只是自上看着自己、嘴角露出玩味笑容的尧光。

  尧光突然停止了对时雨下体的爱抚。原本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向上攀升的
时雨有种突然坠落的感觉。她无意识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尧光收回自己放在时雨下体的手,按上了她胸口的红珠,惹得时雨微微颤抖
了一下。「想要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时雨一下侧过头,不去看尧光的脸。

  尧光用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时雨只是微微张着嘴,轻声喘
息着。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看着两眼湿润的时雨,再次
在她耳边道。

  时雨能够感受到他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她闭上了眼。但是一闭上眼,胸部
受到的刺激以及下体的燥热更为明显。她只能再次睁开眼。

  「不……要。」她艰难地开口道。

  「是吗?不要啊。」尧光看着靠着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丝理智逞强拒绝的时雨。
「那这个、你也不要了?」他突然低下了身,咬住了她胸口硬挺的红珠,撕扯着。

  因为身体内积攒的燥热,这强烈的刺激让时雨的嘴里吐出了高亢的呻吟。虽
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疼痛,但是现在,这分疼痛竟然也化为了快感。

  尧光伸出舌头,自时雨的胸一路向上舔去,滑过她的脖颈,而后看着时雨,
又问道:「你真的确定?」他的右手放开了时雨的胸,再次探入她的股间。但他
的手一直游离在关键部位以外。

  若即若离的爱抚让时雨的内部的欲望更加膨胀。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
空虚感,以及深深的渴望。她急促地喘息着,自己的理性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话
语。

  「……进来……」很轻很轻的声音,由时雨嘴里发出。她大睁着湿润的双眼,
看着尧光,同时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原本还想要继续吊她胃口的尧光看到时雨的这个样子,突然感到了难以忍受。
在他股间早就高涨的欲望现在已有些许疼痛。

  「好吧,就暂且饶了你。」他沙哑道。而后大大分开时雨的两腿,直直挺进。

  第一次,在尧光进入时,时雨感受到了别的。巨大的冲击带来的满足感,让
她大张着嘴,沙哑的低呼从嘴角漏出。

  这一瞬,时雨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的最后一块保持自我的地方,变得无法控
制了。

  泪水、不断地涌出。

  尧光紧紧抱着和自己合二为一的怀中女子。他亲吻着她的脸颊,舔去她的泪
水。但是,他一次都没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

  时雨紧闭着双眼,紧紧抓着尧光的肩膀。她的双唇微张,急促地喘息着,甜
美的呻吟不时地漏出。

  原本较为缓慢的律动变得迅速,尧光一次次地将自己的欲望深深刺入时雨的
体内。因为充分的润湿,他的深入没有任何阻碍。灼热的肉体不时地紧缩,让他
感到了强烈的快感。

  「啊……不行……」时雨的身体向后倾去,背部紧绷着。强烈的刺激产生的
快感让她有种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的感觉。她感觉自己越飞越高,渐渐地接近了极
限。

  尧光抽插地更为迅猛。他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的欲望埋入时雨的体内。突然,
他感到时雨的内部一阵剧烈的抽搐紧缩。在刺激下,他也骤然到达高潮。在最后,
他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欲望,将白浊的液体释放在时雨的腹部。

  时雨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她无力地将全身的重量加在冰冷的墙面上。全
身都是汗水。汗水蒸发带走热量,使她感到一阵凉意。但是不知为何,身体内依
旧燥热不堪。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体竟然会变得如此奇怪。这时,她感到压
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骤然变轻了。她不想睁眼,只是听着尧光离开了浴室。

  终于、结束了吗……

  她这样想。同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脑中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就这样结束
了吗……

  为什么,会变得这个样子。

  不知何时停下的泪水再次涌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那么容易落泪
的人。她一直觉得,落泪是懦弱的一种体现。她一直想要做个坚强的人。起码在
人前要作出坚强的样子。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会哭得如此
凄惨。

  她听到他走进的声音。随后,是金属碰擦的声音。哢嚓一声后,她感到自己
的左手被人放了下来。而后她被抱起,放在了另一边。

  一只手、伸进她的两腿之间。她下意识地想要夹紧双腿,却还是迟了一步。
两根手指直接深入了她的体内。

  温润的舌头舔上她的脸颊、她的眼角,而后由太阳穴的地方转到她的耳朵,
慢慢爱抚着她的耳廓。

  探入她的身体的手指缓缓地动着。它并不着急刺激她敏感的地方,而是慢慢
扩散她的感知。渐渐、她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她睁开了眼,却看到尧光厚实的
胸膛。她突然感到深深地无力感。只是这次,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精神上的。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怀抱中,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己。她只是被他玩弄着,嘲笑着。
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报复吗?如此把自己最后的自尊狠狠撕成碎片,践踏在地。

  既然这就是他的目的,那么自己如此的逞强又有什么用呢?再次被他抓住,
自己已经不能反抗。那就索性,这么沉沦下去吧……

  如果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失去、可以被践踏的,他是不是就会厌倦、而后
扔了她?

  尧光轻轻咬了时雨的耳垂后,松开口,看着正注视着自己的她。时雨的眼角
还在不断地淌着泪,但是此时,看着自己的湿润双眼里却没有抗拒。有些失神的
眼睛迷离着,看起来格外诱人。他不由微微一怔。

  这时,时雨直起身子,抱住了尧光。

  感受到覆上来的温暖柔软的触感,尧光又是一惊。这时,他的眼睛扑捉到滚
在远处的空了的针筒。

  看来,药效开始彻底发挥作用了。

  他看着眼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时雨,开口道:「想要?」

  这次,时雨没有别过脸或是闭上眼之类的逃避举动,而是点了点头。同时,
她的双手环上了尧光的背。

  「想要什么?」这次,尧光并没有直接满足时雨的欲望。

  时雨绯红的脸略微一怔,而后她微微垂下眼帘,小声道:「想要……做。」

  「做什么?」尧光的嘴角的笑意更浓。他逼迫着时雨说出让她感到分外羞耻
的话语。

  时雨咬住了下唇。顿了一会,她抬头,看向尧光,虽然声音更小,但是却清
楚道:「……做爱。」

  「既然这样,你就自己来吧。」说完这句话,尧光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伸直
了腿。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时雨的表情。

  听到尧光这样的话,时雨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但是很快,她就有了动作。她
松开环着尧光的双手,将左手放在他的肩上,略微抬起身,伸出右手想要扶住尧
光早已挺立的欲望。但是当她一碰到他的欲望,感受到它的硬度以及热度后,她
立刻缩回了手。

  「你不想要吗?」尧光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注视着时雨,笑道。

  时雨看着尧光,而后咬住了下唇,再次伸出右手,扶住了尧光的欲望,而后
慢慢地将自己的下处贴了上去。

  在感到那硬物进入自己的体内,时雨低低地呻吟着。她松开了自己的右手,
扶住了尧光另一侧的肩,借助自己的体重让自己的身体下沉。随着深入的加深,
时雨因为感受到的快感而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她的动作也渐渐停下。

  「不要停,做下去。」尧光皱着眉道。虽然声音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是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把持不住。这样做给自己带来的刺激,远远超过了他的预
期。

  时雨用充血湿润的双眼注视着尧光,而后她松开了自己双腿的支撑,让自己
一下坐了下去。一下的深入让她爆发出了甜美的呼声。她弓起了身子,颤抖着,
两手紧紧抓着尧光的双肩。

  尧光看着紧紧皱着眉,因快感而有些扭曲的时雨的脸,感受着包覆着自己的
欲望的灼热,他也感到了一阵阵的电流从背部窜起,直至脑后。「动起来。」他
沉下声音,来遮掩其中由快感带来的沙哑。

  时雨大口地喘着气,而后缓缓地动起来。强烈的快感不断冲击着她,让她已
经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她只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充斥的欲望。她只是随着自己的
身体本能,在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扭动腰肢,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快感。
她的双唇微张,透明的液体缓缓滴落,她也完全没有自觉。不知何时,她闭上了
双眼。

  看着已经完全陶醉了的时雨,尧光伸出双手压住了时雨的酥胸,揉捏着,不
时地挤压着尖端硬挺的红珠。

  时雨的呻吟声越发沙哑,她感到自己的临界点的到来。就在这时,她感到自
己突然向后倒去,而后自己就被压在了地上。睁眼,看到尧光在自己的身上。

  尧光有些急乱地大大打开时雨的两腿,用力地快速抽插着。

  承受着巨大刺激的时雨,第一次爆发了大声的呼叫。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叫
着,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剧烈地摇晃着,感到自己似乎即将被撕裂,但是那里
的痛楚却变成了更为剧烈的快感,让她欲罢不能。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在最后的冲刺中,她一下挺直身子,绷紧背,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就此达到
了高潮。而尧光在她的小腹再次释放后,趴在一边,剧烈地喘息着。

  两人的体内,还残留着由云端骤然坠落的感觉。

  时雨就这样躺在地上喘着气。瓷砖的冰冷感顺着自己的背部侵入自己的体内。
身体里的燥热减弱了不少。她就这样看着天花板。

  不知为何,天花板、看起来好高。

  环着自己身体的大手挪了位置。她听到尧光坐了起来。但是她还是一动不动。
全身疲软,让她想动也动不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心
很乱很乱。

  刚刚的她、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能记得,那还残留在体内的、令人战栗的快感。

  这个人、是谁?

  她问。

  而后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如此陌生,让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面孔。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时雨感到自己被人拉起,而后抱着。当她再次坐下时,发现自己正坐在浴缸
内。尧光拿下喷头,调好水温后,用温热的水冲着时雨的身子。时雨的身体一动
不动,只是微微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到处都是小小的红印。

  那些是尧光的印记。

  是尧光用自己的唇印下的。

  今天这样,还能算是强暴吗?

  虽然最开始还是他强迫着开始的,但是到中途开始,却是自己要求的。到后
来甚至,还是自己主动的。虽然昏昏沉沉的脑中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情形,但是自
己说的话却深深刻着:「想要……做。」

  「……做爱。」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泪水再次从眼角落下,却随着头发上滴下的水珠一起流走。她感到眼皮变得
沉重。一闭上眼,她就没有了意识。

  当时雨恢复知觉后,便发现自己依旧浑身赤裸地被裹在毯子里,靠墙坐在水
池旁,左手上依旧套着手铐,手铐的另一边套着水池台下的水管。尝试着活动一
下,却觉得全身酸痛。失去知觉前的记忆慢慢地浮上时雨的脑中。

  是、梦吗?

  时雨不太确定。她拉开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胸口残留的吻痕告诉时雨,
不是梦。一切都是切实发生了的。她不但在尧光的面前哭泣、表现快感,而且主
动地索求。

  想到这一切,她不禁觉得有些发昏。竟然、变成这个样子。那么接下来的自
己又会如何?

  她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只有一点,她能够确定。她必须尽早结束这样的
关系。她必须尽早逃开这个地方。是的,她要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离
开。

  眼角瞥到了银晃晃的手铐,以及手铐下面的伤痕。在一个半月前,自己亲手
刻下的、死亡的印记。

  时雨两眼中的焦点慢慢散开,她小声喃喃道:「让我死吧。」

  「让我死吧。」

  听到自己散在空气中的喃喃声,时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她略微吃了
一惊,而后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原本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
但是就在刚刚,竟然如此自然地说了出来。

  的确,如果这次想要逃开的话,这大概是剩下的唯一方法了。

  时雨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鼻子很是酸楚。用没有被束缚住的手抚上自
己的脸颊,才发现上面已经沾上了咸湿的液体。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因为已经
知道了死亡的滋味,知道了清楚地直接面对生命流逝的滋味,知道回顾自己走过
的这一生的滋味,她才会害怕。

  但是、她别无选择。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样子的生活了。

  抬眼看去,伸出手在水池台边缘摸索着,却找不到任何她能够让她了结自己
姓名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呢?即便是在被送回自己的个舱的时候,那些房间里
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危险物品。

  但是,办法总是有的。

  她伸出自己的舌头,探到自己舌下的血管。只要自己狠狠咬下,就能够解脱
了。她尝试着向下咬去,但是自己的舌头却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在最后缩了回去。
牙齿重重碰撞,使得她脑子一阵发晕。在恢复正常后,她深呼吸几次后,再次伸
出舌头。这次,她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舌头。

  湿滑柔软的触感,让她觉得一阵恶心。将舌头向外拉扯的拉力,更是让她有
些反胃。

  她再次尝试着压下心中不断膨胀的恐惧,先是缓缓降下上齿,压迫着自己的
舌面,让自己的舌头记下等一会将受到切割的线。而后,她尽可能地张开嘴。

  呼吸、不由地变得困难。

  她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在她终于自认为做好心理准备之时,她被一把推到了墙上。完全没有戒备的她狠
狠撞到了墙上。「呜……」喉咙内被压出了低低的痛呼。她张开眼,看到在自己
身前、满脸暴怒的尧光。

  尧光从一边的小架子上拿下一块小毛巾,想要塞入了时雨的嘴中。时雨挣扎
着,叫喊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她眼睛红肿、满是血丝,泪水不断涌出。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但即便如此,她也在嘶吼着。用尽力气嘶吼着。这样的她,
尧光还是第一次看见。

  但是,尧光丝毫不理会时雨的抵抗。他一只手抓住乱挥的时雨的右手,另一
只手胡乱地将小毛巾塞入时雨的嘴中。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已经到达一个
极限的时雨自然是敌不过尧光。嘴里被塞入了异物,使得她无法咬舌。

  而后,尧光一把抓住时雨的头发,向上扯起。时雨挣扎着、痛呼着。尧光看
着时雨,一字一顿道:「你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说完,他一把将时雨扔到墙上,离开了浴室。很快,他又走了进来。手上拿
着的,是另外一只明晃晃的手铐。

  金属的契合声。

  时雨剩下的自由的手,也被夺去了自由。

  时雨瘫坐在地上,她将头靠在墙上,啜泣着,因为嘴里被塞进了毛巾,她只
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在哭到气急后,她终于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因为手臂上感受到的刺痛,时雨终于醒了过来。睁眼,却看见身边丢了两只
空的针筒。抬眼,便看到坐在一边的尧光。尧光的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酥胸,而唇
一下含住她胸前的红珠,用力吮吸着。

  时雨的身体开始有了反应。对此她感到极度厌恶。手被制住,正当她准备用
两腿抵抗时,两腿被强制分开。而后,时雨突然爆发了惊呼,虽然嘴被堵住,但
是声音还是回荡在浴室里。即便听不清楚,尧光还是能够听懂,她在不断说着
「不要」。但是,尧光并未理会,继续着他的动作──他将头、埋入了时雨的私
处。

  而后、他伸出了舌头,开始舔舐那块花园。

  时雨一下弓起了背部。她的挣扎骤然变得无力,嘴里模糊的喊叫也有了除了
抗拒以外的的意味。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让她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感到自己快
要无法承受。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有感觉?

  她愈发厌恶自己的身体。她感到自己的精神浮了起来,在空中看着自己被玩
弄的身体,嘲笑着它的悲哀。同时,极度地鄙视。她看着自己紧闭着双眼、沉浸
于肉体的快乐之中的扭曲脸庞,看着颤抖的、向后仰去、印满红色印记的身体,
看着她任凭那个男人在自己的身体上肆意而为。

  终于,在那个男人的舌的挑逗下,她到达了巅峰。身体到达了巅峰,精神早
已坠到了已不能再坠的地方。

  身体燥热不堪。内在的精神却是冰冷冰冷。

  她「看」到自己扭动着腰肢,邀请男人的进入。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丑
态毕露的女人。

  因为嘴里被塞着毛巾,她呼吸不畅。尧光拿开了塞在她嘴里的毛巾,同时将
两根手指探入了她的嘴里。她大口地喘息着,呻吟着,感受着尧光在她体内的律
动。而尧光也在她的胸口、脖颈上种下新的艳红的蔷薇。

  而后,两人几乎同时攀上了高峰。

  激情过后,时雨全身依旧微微颤抖。她喘息着,两眼失去了焦点,泪水不断
地涌出。突然,她感到一阵反胃。开始她只是咳嗽了几声,而后却觉得有什么东
西自吼间涌了上来,而后她吐了起来──因为没有进食,她吐出来的,都是胃部
的酸水。

  酸臭的气味进一步刺激着她身体的感官。她一下倒在地上,更为剧烈地咳嗽
着。

  「让我死吧。」

  她用婆娑的泪眼看着尧光的脚下,喃喃道。

  尧光半跪在时雨的身边,怔怔地看着时雨,直到她再次失去了知觉。而后,
他拿来手铐的小钥匙,解开了禁锢着时雨双手的手铐,将她抱在怀里。

  时雨左手手腕上的伤痕,深深扎着他的眼。

  他抱着时雨,走进浴缸,用调好水温的温热的水冲刷着时雨的身体,冲去她
身上的酸水,以及由自己体内释放的白浊液体。

  而后,他一手搂着时雨,一手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放着水。他让时雨的手环
上自己的脖子,而后让两人浸浴在浴缸中。他能够感受到,时雨的身体状况再次
回到一个半月之前,而她的精神状况更甚。抱着她,尧光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消
瘦。他更加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自己。但是他没有办法松手。他有直觉,这
样子总有一天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是他制止不了自己。他想要拥抱她,也
想要她快乐。但是那样的快乐却使得她更为痛苦。

  他知道、她已经在崩溃的极限了。

  看着满脸憔悴的时雨,尧光终吻上了时雨的唇,舌尖侵入了她的口腔。

  一种酸楚的味道,充斥了他的味觉。

  每当时雨醒来,她总会剧烈地抵抗。因为嘴里被塞入了小毛巾,她就去用身
体去撞冰冷的墙,撞得自己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尧光只能在墙上和地砖上贴上
了一层厚厚的海绵层。这在这么一个浴室中,显得是如此滑稽。

  没有了能够伤害自己的方法,时雨的精神状况更加差。她两眼总是失去焦点,
即便睁着眼,也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渐渐地,她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时雨依旧拒绝进食。尧光每天会给她注射两支营养液。因为她也拒绝摄入水
分,尧光还要给她注射生理盐水。在尧光寝室的垃圾桶里,总是有很多支空的针
筒。

  渐渐、即便给时雨注射催情素,时雨的身体也难以兴奋起来。尧光只能加大
了剂量。看着只有在药物作用下才有了生气的时雨,他的心里更为空虚。他明知
道自己不想看到因为那样而狂乱的她,却没有办法收手。

  只有不断地加深着对她的伤害,他才能够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身体的快感之后,往往是更加的空虚。

  但是、他真的无法停下。

  在一次性注射标准剂量的两倍的药剂后,尧光等待着时雨兴奋后,开始爱抚
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的身体已经变得极为敏感。特别在强力的药效下,单单只
是轻轻的抚摸,都让她的身体颤抖不已。她用眼神向尧光渴求着。只有这时,尧
光才能读懂她的眼神。

  尧光加深了他的爱抚,而后顺从着自己体内的欲望,释放在了时雨的身上。
当他平复后自己的急促呼吸,将手再次探向时雨的下体时,却发现时雨的脸色铁
青。他感到巨大的不安,将手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原本规律的跳动,却无法探
到。

  他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时雨,紧绷着脸。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摆出怎样的表情,
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要去惊讶。突然,他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悲号。

  「啊────」

  看着连着的一堆机器上已经出现了规律的折线,尧光在心里松下一大口气。

  她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可以了。

  他看着面色由铁青转为苍白的时雨,轻轻地用手触上了她的额头。很是冰冷。
她的大半张脸被氧气罩盖住。透明的氧气罩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呼出的带有温度的
气体在罩面上凝结成水汽,而后迅速消退。她确确实实在呼吸着、她的心脏确确
实实在跳动着。

  这样就够了。

  虽然医生已经告诉他,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不亲眼看到她的样子还是
无法安心。她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导致的。看着她左手手腕上的疤痕,
他的心就是一阵刺痛。

  已经两次了。

  因为自己,时雨两次都差点去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他没有再次遇到她,如果
他没有叫住她,那么不论他们两人会如何,她都能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
样,怏怏地躺在床上,被各种各样的医疗机器包围。

  她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太过自私,太急于占有她,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医生说,发生心脏骤停的原因,是因为在时雨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处于最虚弱
的时候,他注射药物过量所导致。时雨的身体已经不能够承受这样的刺激,因此
才会发生心脏骤停。

  医生还说,时雨现在虽然抢救过来、保住一命,但是身体的状况已经不能接
受任何的刺激。即使她的身体能够在安静的环境中调养好,她的精神状况会何时
恢复很难说。

  轻轻地触碰着她左手手腕上的疤痕,尧光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主舱。

  陈紫云走进了任经炜的办公室。任经炜依旧在埋头处理着公文。对他而言,
尽早处理完工作是十分重要的。只有尽早完成工作,他才有时间和自己的恋人共
度两人时光。一泠是船上职员,每天要工作至晚上十点。而且往往会拖延换班时
间。虽然作为船长,他有权力缩短他的工作时间,但是一泠却不希望他这样做。
首先,他不希望受到特别对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希望别的人知道他们两人
的关系。

  况且,一泠每周有两天的晚上需要值班,而作为船长的任经炜也有各种应酬
要应对。两人每周也只有一两天能够见到面,因此对于任经炜,能够和一泠共度
的夜晚是十分珍贵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工作的时间而缩短了和一泠温存的时
间。

  因此,在听到陈紫云进来时,他皱起了眉,但他却不能把不快表示地过于明
显。他只能希望,不会有太多的烦人事。

  「董事,这是这半个月船上的账目清单一览,请过目。」说着,陈紫云把一
叠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知道了。」任经炜并没有抬起头。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检查账目的日子。
虽然这本并不是他自己的分内工作,但是因为正是这种豪华游轮,账目才特别容
易有问题,所以他除了让相关人员检查外,也会要求自己每半个月过目一次。

  「另外,关于王霄虹小姐的事……」陈紫云又道。

  「王霄虹?哪位?」这个名字没有在陈经炜的脑中留下任何印象。

  仿佛已经料到任经炜会有这样的反应,陈紫云立刻解释道:「就是在快两个
月前,因为夏家少爷割腕自杀未遂的' 那个女人'.」

  「哦,是那个女人啊。」任经炜的语气依旧随意。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尽快结
束手头上的工作罢了。即便是夏尧光的事情,他现在也无丝毫的兴趣。但是,他
还是问道:「那个女人怎么了?」他依旧没能记住那个女人的名字。

  「因为药物摄入过多,导致心脏骤停。不过已经救回来了。」陈紫云用不夹
杂个人感情的声音道。不论遇到什么,她在处理工作时大都是这样的声音,不由
给人冷血的感觉。但是任经炜却相当欣赏她的这一点。

  「那个少爷玩得太过火了。」任经炜只是如此道。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并不
少见,只是因为对方是他船上的客人,而且是和他们集团有相对亲密关系的公司
的领导人的女儿,他才会过问。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他的船上声誉,而且也
方便他抓住夏家的弱点,他才不会过问。「继续注意吧。如果又发生了什么再报
告。」

  「是,董事。」陈紫云应道。

  在昏睡了整整三天后,时雨终于睁开了眼。她醒过来时,正值深夜。自己所
在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地转上,而是柔软的床上,并且身上还穿着衣服,
盖着毛毯,让她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难以使力。试着转过头,
却是看不清周围有着些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要出声,但还是作罢。

  她睁着眼,只能看到一片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陷入深眠。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房里的灯开着。她能够清楚看到周围
的一切。这里,还是尧光的个舱。转头,却见尧光靠在外面的长沙发上小憩。同
时,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左手上插着的点滴。

  她再次用力,尝试着想要坐起。在她努力用颤抖无力的支起自己的上身时,
她听到了尧光的声音:「醒了?」她不由一惊,看向尧光,迎上了他那双布满血
丝的双眼。

  看到时雨眼中的戒备,尧光的嘴角不由现出了苦笑。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到
时雨的身边,坐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时雨摇了摇头。

  「那我就随便叫点东西。你最好还是吃点什么。」说完,尧光走到一边,拿
起电话,拨通了服务线,点了一些清淡的东西。点完东西,尧光又坐回了时雨的
旁边。「想坐起来吗?」他又问道。见时雨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一缩,他只能补
充一句:「对倒在床上起不来的人,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时雨迟疑着,终点了点头。

  尧光先是扶起了她的肩,而后让时雨借助他的力量坐了起来。他立刻在时雨
的腰后和脑后放上了两个柔软的羽毛枕头,让她能够比较舒服地靠着。

  时雨静静地坐着。在她醒来后,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
在尧光感觉中,气氛很是尴尬。但是,他看不出时雨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时
雨并没有在看他。

  在等待厨房做好他点的东西并送到房间的这段时间,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期间,因为时雨的输液完毕,尧光起身,拔掉时雨手上的吊针。动作十分熟练。

  敲门声打破了僵硬的沉默。尧光立刻起身开门,将餐车推至床边。他拿起所
点的清淡的粥,舀起一小勺,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而后用唇瓣确认温度后,将
勺子放在时雨的唇边。时雨略略迟疑了一下,张开嘴,吃了进去。吃进嘴里,她
才发现自己的口腔有多么的干燥。明明只是有些温热,喉间却有种灼烧的感觉。
她慢慢地嚼了几口,缓缓咽下。热度顺着食道向下慢慢滑去。这时,尧光将吹凉
的另一勺粥放在时雨的嘴边。时雨再次咽下。

  如此,在被喂第四口时,时雨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一股热流从自己的
胃部几乎在一瞬间涌到喉部。她想立刻冲到卫生间,因此一把推开尧光,挣扎着
下床,两脚却完全使不上力。她一下向前扑去。

  见时雨的样子不对,尧光立刻放下碗。在时雨向前倒时,他一把接住时雨。
时雨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尧光肩上,将头侧向一边,开始剧烈地呕吐。她看起来极
为痛苦,却只是吐出了刚刚吃下的粥,以及一些酸水。

  尧光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他轻轻地由上自下地抚摸时雨的背部,
来顺她的呼吸。在时雨停止呕吐,表情舒缓了一些后,他抽出一旁床头柜上的纸
巾,擦去了她嘴角所沾上的污物。接着,他抱起时雨,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他
开始默默地清理地面。

  他不由地自责。自己明知道时雨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特别在身体极度虚弱
的现在,胃部是难以正常蠕动的。自己竟然给她吃饭食,让她如此痛苦。他想要
照顾她是为了减少她的痛苦的,但却变成了这样,又一次。每次,都是因为自己
才使得她痛苦。但是,他不想将时雨交给那些冷血的护士照顾。他想要亲手照顾
她。

  这算是他的赎罪吧。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借口罢了。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台阶
可下。自己的这个想法,其实是对自己的纵容。因为明确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才
给自己的纵容。

  看着尧光为自己收拾残局,时雨张了张嘴,想要道歉,但是却不知道该怎样
开口。简简单单「对不起」三个字,却是第一次发现那么难以出口。

  看着有些笨拙地清理的尧光,时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货真价实的少爷
竟然会做这种事情。看他穿着一般人工作大半年才买得起的从头至尾的那么一套
衣服,在做着清理地板的工作,时雨原本紧绷的表情也不由得柔和起来。但是,
她的嘴角并没有上扬。她都快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的脸部肌肉联合运动,来让自
己做出一个笑容。

  尧光小心地滤去了所有的米粒,舀其米汤,喂时雨喝下。他这次的频率更慢,
生怕时雨脆弱的胃部受不了。这次,时雨并没有反胃。她成功地摄取了这些食物,
虽然只是流汁状物。

  在这之后,时雨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起码,在这之后,尧光都没有听到过
时雨的声音。时雨每次都是以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的目光很少会和
尧光汇集。即便看似在看着尧光,但是尧光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映到她的视线中
去。

  她、并没有在看自己。

  尧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只有有时感到痛苦难受时
才会皱起眉,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如人偶一般。看着这样的时雨,尧光感
到很是害怕,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改变现状。他只能对着并不在看自
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语的时雨,说着外面的天气,以及陆地上所发
生的事情。

  唯一让尧光欣慰的是,时雨的身体状况的确在好起来。渐渐地,她已经可以
接受普通的食物了,而且进食量也在慢慢恢复。她的面色也不是那样青白,而是
带有了血色,身体也微微圆润了一些,而不是原本消瘦地快不成人样的样子。

  而时雨在看到他也不会再露出太过明显的戒备神色了。但是,为了不刺激时
雨,尧光还是尽量不过多地触碰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星期。

  时雨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她已经能够正常地进食、走动。只是每次尧光邀请
她出去散步,时雨都会轻轻摇头。她的活动范围,只是这个宽敞的特等隔舱而已。
起码,在尧光看来就是这样的。但是他其实知道,时雨会出去,在他不在的时候。
他给时雨配了一张房卡。根据上面的记录,时雨每天都会出去一到两次。但每次
自己回来时,都能在房里看到她。在知道时雨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出去,尧光就
尽量呆在外面。

  他猜,时雨其实是知道自己能够根据房卡上的记录来知道她的行踪的。但是,
她依旧保持着沉默,也拒绝和他一起出去。

  她还是在、抗拒着自己。

  他知道这一点,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每次看到她,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呆在外面,让她能够
多点自由的、对她而言能够放心出去走走的时间。

  但是,也差不多该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当初不就是因为这样决定了,所以才会放纵自己再次强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吗?

  时雨静静地站在书桌前,翻看着尧光的几本书。突然,她听到了舱门打开的
声音。她立刻将书放回原处,走回床边,坐在上面。整个过程完成得十分迅速。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时钟。时间还很早。

  当尧光走进时,他只看到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别处的时雨。这也是他一直
看到的情景。

  这次,尧光并没有如同以前一般推着餐车进来。他拿着一只大的硬纸盒。他
将纸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件纯白精致的小礼服。他拿出小礼服,对穿着
宽松睡衣,静静地坐着,看着别处的时雨道:「穿上吧。」

  时雨转过头,看着尧光手里拿着的小礼服,脸上现出了些微迷茫的神色。尧
光再次示意,让她穿上。

  时雨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小礼服。尧光立刻转身,走向了外面的大厅。在大
厅是看不到寝室的。在等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尧光敲了敲门后,走进了寝室。
时雨背对着她,坐在床上,身上穿着那身他为她选的纯白礼服。露在外面的白皙
皮肤显出一些苍白感。顺直的黑发垂在身后。她的头发已经比一开始见到她的时
候长了不少。原本及肩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背部。

  尧光走到时雨边上,默默地将她拉起,带着她到了侧间的等身镜子前。尧光
站在时雨的后面,看着镜子里的她。在镜子里,他的眼神和时雨的眼神交汇了。
但是他无法辨认,在那看似没有感情的寂静眼神的后面,藏着的感情是什么。他
只感到,一阵心痛。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妆,也不带有任何的感情,配上这纯白的典雅礼服,更
是显得纯粹而易碎,如同陶瓷娃娃一般。尧光一下别过脸,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
色的女士腕表,轻轻抓起她的左手。上面的痕迹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是那样
的显眼。

  尧光静静将手表放在时雨的手腕上。冰冷的质感让时雨的手腕下意识地微微
颤了一下。尧光帮时雨戴好表。手表正好遮住了她手腕上的伤疤。他放下时雨的
手,拉着时雨到了门口,打开门,在她手里塞进一张房卡,轻轻一推,将她推出
了门外,而后重重关上舱门。

  门内,尧光有些失神地站着。直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最后的
最后,他还是没能听到时雨的声音。

  门外,时雨转过身,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舱门。她的手上拿着的,
是她自己的二等个舱的房卡。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只是因为隔着那么一扇厚重的舱门,使得两人看不见门
的后面。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一个声音在时雨的背后响起。时雨这才回过
神,转头,看着站在后面的工作人员。熟悉的清秀脸庞,让时雨的嘴角不自觉地
扬了起来。虽然很是自己感觉很是僵硬,但是她确实感觉到自己在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一泠显然也吃了一惊,他的脸上现出了他自己的神色:「我现在被分配到了
特等舱区。倒是你怎么在这儿?好久没见到你了。」

  时雨笑了笑:「嗯,有点事。恭喜你晋升了啊!」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
能够如此看似自然地与人交谈。但是面对一泠,让她觉得特别安心。一泠不会给
她压力。和一泠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什么都不用顾忌。

  「谢了。」一泠道。

  「如果现在没什么事的话,送我回舱吧。」时雨扬了扬手中的房卡,「我迷
路了。」

  到了舱门的门口,时雨停住了脚步。已经有多久,自己没有站在这个地方了。
自从再次在这艘油轮上遇见尧光、被他第一次强行拥抱了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
站在这个地方了。

  已经、快两个多月了。

  虽然期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自己算是在自己的个舱里度过的,但是那时的自
己并没有得到自由,一直在尧光的控制之下。那么现在,自己又算是得到自由了
吗?这两个月在自己的身上印下了多么深的痕迹,自己最为清楚。

  她已经得不到自由了。

  她已经逃不开那个男人了。那个叫做「夏尧光」的男人。

  时雨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为何明明达到了自己的期望,自己又没有任何
的满足感呢?反而是更加深的空虚感充斥了自己。尧光现在放自己回去,是因为
他已经腻了自己吧。对他而言,自己只是个麻烦罢了。因为是夏家的少爷,就算
可以做些出格的事情,但是也有自己的顾忌。自己给他带来的,已经快要超出他
所能够处理的范围了吧。而且,就算他对自己再如何的执着过,在那种种下,他
又如何不厌倦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被他剥去了外壳,而后被丢弃的女人罢了。

  他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女人,而后又将所谓的「自由」给了她。

  不自觉地,时雨抚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却是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她这时
才想到,自己手上戴着尧光给她戴上的表。她又看向了自己身上的纯白礼服。太
过纯净,让她再次想到了自己。

  为何他最后要给自己这身礼服?

  是为了告诫自己,弄脏自己的,是他吗?还是说,这是他对自己的讽刺。亦
或是,两者都有?

  时雨不知道。

  她突然觉得很是别扭。

  刚刚还顾虑着是否要进去的时雨,现在却直接用房卡开了门。打开灯,房里
没有任何的变化。还保持着清洁的样子。看来这里有人定期打扫。书桌上原本摊
开的书被夹进了书签,在架子上放好。床单和枕头都换了新的。

  时雨突然觉得很累。看起来明明就和刚上船没有任何区别,而里面却已经截
然不同。她慢慢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小礼服,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衣服。她松开了表
带,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原本以为已经看习惯的伤口,还是显得那么扎眼。
时雨再次戴回了腕表。

  她拉开一个个抽屉,看着自己放在其中的东西。当她拉开第三个抽屉、看到
期间放着的小盒子时,她一下僵住了。她慢慢打开盒子,果然──期间空空如也。

  在那个小小的凹槽里,什么都没有放。

  那枚戒指、那枚她在海滩上找了一整个晚上的戒指,不在那儿了。

  她将它放在尧光的房里。那枚戒指,应该已经被尧光处理了吧。他不会需要
这种东西的。对他而言,自己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是的,自己已经和他,和夏尧光没有关系了。

  时雨在心中重复着,强调着,告诫着自己。

  在被尧光禁锢时,自己就在如此祈祷着,希望能够逃开他,一辈子逃开他。
在更早,在那个海滩上,自己就已经如此祈祷了。现在,自己愿望终于达成了。
明明、达成了。

  时雨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过胸口,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她很想要哭,想要
狠狠地发泄,无奈泪水却不能如愿流出,不论她如何用力地大睁着眼睛。

  眼睛干干地,很疼。

  这样不知坐了多久,时雨突然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
吃过东西了,胃有些抽疼。她起身,向餐厅走去。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尽快回到以往的生活。

  把这种种,就当做从来没发生过吧。

  这样对他们都好。

  反正,在下了这艘船后,就和他没有交集了。不会再和他碰面了。

  特等个舱内。

  尧光静静地坐在床边。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柜上的小灯发着暗色橘黄的光。
他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上那枚小小的戒指。银色的戒指在灯光的作用下,散出淡
淡的暗黄。

  最后他所剩下的,只有这么一枚戒指了。

  尧光拿出一条长长的链子,串起戒指,挂在脖子上。他一下向后倒去,重重
摔在床上。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床让他微微弹起,却无法让他感到任何的痛感,只
有一些冲击。银质戒指就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有一丝冰冷的感觉。但很快,戒指
就染上了自己的体温。

  尧光将手盖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手下的覆着的戒指。而后,紧紧握住了那
枚戒指。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表面上,时雨的生活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她享受着船上的生活,看自己想看的景观,不时地参加一些小型晚宴,和那些公
子哥们说着些社交辞令。有时也会和一泠谈天。但因为一泠的工作繁忙的缘故,
他们也见不到几次面。

  时雨知道,一泠很想问她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但是每当他快要提及时就
被她巧妙地绕过。她不想提起。一泠敏感地察觉。他虽然处于关心想要知道,但
是还是决定作罢。就算他逼问,时雨也不会回答他的。最后只会导致时雨躲着他
而已。

  虽然时雨看起来和他刚刚认识她时无异,但是看着她偶尔的发呆的样子,他
心里总会一沉。果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算她再怎么想要恢复原状,
还是回不去了。

  即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泠也能够猜到那个让时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的人──夏尧光,那个让时雨一下子失去了常态的男人。

  作为特等舱区的工作人员,一泠自然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也知道这个姓氏
所代表的家族,更知道这个家族对于经炜家所代表的意义。他知道,作为船主,
经炜知道许多他不知道事情。如果他问经炜,经炜说不定会告诉他些什么。但他
不会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经炜解释为何自己会如此关心一个乘客,毕竟这艘船
上的船员被禁止和乘客发生工作以外的关系。另外,他希望有一天,时雨会告诉
他发生了什么。在她能够说出口的时候。

  傍晚时分,时雨站在船舷,看着远处的落日。这壮美的景色总能牵扯自己的
心弦。但在自己恢复了自由后,虽然每天这个时候总会到这里来观赏这个景观,
却已经找不回曾经的震撼感。她看着远处,却没能将这个景象印在自己的脑中。

  还有两天。

  两天后,这艘船为期百日的航行就结束了。下船后,她就不可能再和尧光碰
面了。这层关系,就到此为止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即便明白不可能,但也会向「自由」迈进一步吧。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放下这一
切的。一定有这么一天。

  夕阳已完全沉入海平面。

  时雨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个舱。她打开自己的衣橱,挑选着自己今晚所要穿的
衣服。因为航程即将结束,因此从两天前开始,每晚都会举办派对。当然,不一
样的区域也有不一样的派对。时雨去的自然都是二等区域所举行的派对。

  派对上,她少有都是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她穿梭在派对上,对所有人微笑着。
当有人来邀舞时便跳上一曲,但她从未和同一个人跳上两支舞。即便是有人来搭
话,她回答得也很泛泛。她圆滑地处理着各个关系,从不与人深交。

  她不需要。

  对于那些人而言,自己只是「王霄虹」。他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也没
有知道的必要。在他们看来,这艘船只是供他们娱乐的场所。他们想要的只是能
够给他们一夕温存的人罢了。显然,时雨并不能满足他们。

  原本只是因为觉得好玩所以才上了这艘船,选了一个不会被人揭穿的身份,
却不想变成了这样。时雨只是想尽快地离开这里。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做点什么,
要不然,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每当她空下来,她总容易出神。但她已不
想再想到那个男人了。

  他们两个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半月来,尧光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俱乐部里。这次,他喝酒的时间长过了他
抱别人的时候。因为他的酒品很好,即便喝得烂醉也从不发酒疯,只是倒头便睡
罢了,因此也没有人来制止他。但是为健康考虑,他们总会推荐尧光喝点花果茶。

  尧光一次都没有回过自己的个舱。他专门租下俱乐部里的一个隔间当做自己
睡觉的地方。每当他喝醉睡倒在吧台上时,就由俱乐部内的工作人员将他送至那
个隔间供他休息。有时,他也会随意拉走期间工作的公关,把他们带至隔间内。
和上次一样,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发生过一次以上的关系。

  尧光醒来时,有些恍惚。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俱乐部的
隔间里。他看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又看了看房间内的一片狼籍,知道他昨晚又
把一个人带到这里来了。他试着回想了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仅仅是对方
的脸、声音、身体的触感,就连对方的性别都想不起来。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电子腕表。现在还只是傍晚。距离俱乐部的新的一天的开
始还有一段距离。他拖起有些沉重的身体,冲了澡后,换上了新的一套衣服──
他将自己的半个衣柜都命人搬到这个隔间来了。

  戴好表,他瞟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日期突然发现,这艘船的航期就快结束了。
在她下船后,她一定会再一次去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她能够让他找不到。好不容
易在这艘油轮上遇见她,离开了这艘船上,她又会远去了。神给了他这一次机会,
还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吗?

  尧光离开隔间,穿过空荡荡、没有一人的大厅,走出了俱乐部,到了甲板上。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甲板边的灯亮着,发出纯白的光。尧光走到围栏边,看
着远方。海水打在船上的声音清楚地从下面传来。海风迎面吹拂,送来带着些许
咸味的新鲜空气。他大口地吸进干净的空气,然后长长地呼出体内积存的浊气。
他有种自己被净化的感觉。原本一直处于半停滞状态的脑子也变得清楚不少。

  已经有多久,没有出来了?

  尧光松开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期间串着的戒指。银质的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
反射出冰冷的光。他的手指顺着戒指上的纹路慢慢地抚着。

  船靠岸后,他就不能再遇到她了吧。这之后,她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想,但是他能够确信是这样的。两年间,他一直在寻找
着她的踪迹,却是找不到。便是关于她的信息他也完全不知道。偌大的中国,叫
做「时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到现在,他连她真正的姓氏、年龄、出生地
都不知道。如果是寻找的话,他是找不到她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他们的再一次的交集也即将到达尽头。如果就这样
放手了,便是真的放手了。

  他不愿。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一切。

  可就算他不想结束,时雨也想要结束吧。毕竟,自己那样地伤害了她。她应
该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吧。

  「活该。」

  他苦笑着,轻轻道。这两个字刚从嘴里出来,变被海水的声音盖过。

  他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戒指。这枚戒指,在这快三年的时间里都在她的身边。
她说这只是为了挖掘自己的丑闻而留下的证据,但是有人会将这个所谓的「证据」
随身携带在自己身边吗?如果想要保留,那就将这个证据交给江流集团的人就行
了,为何还要留在身边?况且,现在的她是在旅途中。为何她在外出时都会将这
个戒指放在自己的身边?仅仅是为了妥善保管吗?

  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慢慢在尧光的脑中理出了头绪。

  如果是这样,那究竟算是什么?

  尧光一下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戒指。他想要问清楚。不,不仅仅是问清楚。问
清楚又能做什么。他已经知道了,她是个骗子。他清楚,她有多么擅长掩藏自己
的情绪。就算问,他又能知道什么?回答他的,很可能又是一个谎言。

  那么,就直接说吧。说出自己内心最想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他才骤然发
现,每当时雨清醒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他只是重复着
「伤害,后悔,再伤害」的这么一个循环罢了。这个循环化成了漩涡,将他和时
雨两人卷入,让两人脱不了身。

  那么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漩涡了吗?

  尧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被拒绝也好,就算再也见不到
面也好,至少、至少在最后的时候,让他能够对她再说一句话。

  是的,一句话,一句话就够了。

  只要那么一句话就够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内心还是没有变,这一点,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是,他却一直试图掩饰这个事实,不断地欺骗自己,伤害着自己最爱的人。

  已经够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而后,松开了手。

  反射着冰冷的光,戒指向下坠去。尧光的目光追着银光,却很快看不见。他
知道,戒指应该已经掉入海中了。但是没有声音,更没有看到溅起的水。海水迅
速地吞没了坠入的物体。

  已经不需要了。

  他已经不需要靠这种东西来压抑自己的感情了。他要找到时雨,然后直接告
诉她,告诉她现在他最想对她说的那句话。

  尧光立刻向二等舱区跑去。路上遇到的人见到他,都露出了讶异的眼神。但
是尧光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对他而言,必须尽快找到时雨。

  他终于到了时雨的个舱前。他深呼吸后,抬手,敲了敲门,而后等待着。

  门并没有打开。

  尧光加大了力气,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尧光开始用力地敲门,并
且叫着时雨的名字。

  还是没有反应。

  不在吗?

  尧光略微踌躇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在路上,他遇到了一个船员。尧光立刻
向他询问今晚在二等舱区有没有什么活动。船员便告诉他派对的事。在问了具体
地点以及路线后,尧光不顾一边的船员,立刻向会场跑去。

  时雨。

  他在心中不断地唤着这个名字。

  一曲终了。

  时雨将搭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肩上的手拿回,对他微施一礼,离开了舞
池。在侍者经过时,她拿起了侍者手上托盘上的一杯调酒,小口地酌着。

  时雨穿着一身深蓝的长礼服,靠在墙上,看着在舞池里起舞的男女们。现在
她所在的派对,并不是她所暂住的二等舱区所举办的派对,而是一等舱区的派对。
在被邀请时,她本想拒绝,但在一泠的劝说下,她还是来了。

  那个人──尧光应该是不会来这儿的。

  虽然一等舱区的大厅大小、期内的装饰,还有演奏的乐队的水平,以及供应
的食物以及酒水等都比二等舱区高出不少,但是对时雨而言,一等舱区和二等舱
区的派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打发时间的地方罢了。她
需要有人和她说话,让她不要想起她不想要想起的事,如此而已。

  这时,又一个身着高档定制西服的男人向她走来。时雨向他露出了微笑,抬
了抬酒杯。

  尧光几乎可以算是冲进派对的会场的。他立刻跑到人群中,不断地寻找着。
他的眼睛划过一个个人,却都没有发现时雨的身影。期间,他不时地会撞上起舞
的人,他也只能草草道个歉,继续寻找着。

  大厅里的大部分人都注意到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尧光。不少人为了躲避他
而撞到了别的人。几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夹杂了怒意。但是尧光却浑然不觉。

  期间的船员也感受到了客人的情绪的变化。他们知道不能够再任由这个人破
坏派对的气氛。一个船员扬了扬手,招呼了另外两个船员向尧光走去。

                没有、

  还是没有。

  尧光越发急躁起来,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他道了声:「不好意
思,我有急事。」而后便想要甩开抓着他的手。但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另外一只
手也被人抓住了。尧光这才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三个船员。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一个船员开口道,「能不能请您出去?当然,如
果您想要参加这个派对,我们也是非常欢迎。」其中最为高大的船员道,而后想
要强行将尧光带离会场。

  「我是来找人的。」尧光急急道。见三个人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尧光转头开
始喊道:「时雨!时雨──」

  会场内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行动和他身上一看
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服装不符的男人。

  尧光最终还是被强行带离了会场。这时,迎面走来了另外一个船员。他看了
尧光一眼,问拉着尧光的船员道:「怎么了?」

  「这位先生干扰了派对。」船员已没有起伏的语调答道。

  「我想要找一个人。她叫时雨。」尧光急急解释道。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对
于这里的人而言,「时雨」是不存在的。他们所知道的客人的名字,是王霄虹。

  「放开他吧。」那个船员道。而后,他对尧光道:「夏先生,请原谅我们的
无礼。但是我们也需要维护这里的秩序。请您回去吧。」说着,他对那个船员说
了什么后,便离开了。另外两个船员也向会场走去,只留下了那个最为高大的船
员。

  尧光虽然想立刻再去寻找时雨,却碍于这个船员,不好强行离开。根据刚刚
那个船员的言行,很显然他是知道自己是谁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决定对自
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说,即便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作用。他能
做的,也只有尽快摆脱这个船员罢了。

  这时,尧光看到了迎面走来了一个船员,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个船员走到尧
光前,向尧光打招呼道:「夏先生好。」

  尧光看了看他胸口别的名牌:周一泠。他突然想起,当他再次遇到时雨的时
候,时雨就和这个船员在一起。而且看当时这个船员的样子,他和时雨的关系,
应该不仅仅是乘客和船员的关系。那么说──尧光露出了微笑,对一泠道:「你
好,我在找时雨,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听到尧光的问话,一泠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过了一会,他对跟在尧光
旁边的高大船员道:「我知道夏先生要找的人在哪里。我带他过去吧。」

  一泠知道,自己擅自做决定是不对的。但是他想要帮时雨。在他看来,虽然
时雨掩饰的很好,但是她的心还没能够完全回来。他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纠葛。
为了让她能够完全理清,他擅自将夏尧光带去她所在的地方。

  夏尧光,这个让她混乱的男人。

  船主舱。

  陈紫云走进船舱,向正在处理公务的任经炜道:「董事好。」

  「怎么了?」他依旧没有抬起头。

  「是关于夏尧光先生的。」她简短地道。

  任经炜只是应了一声,并未表达出任何兴趣。他现在只是想要尽快处理完公
务。这艘船的航程即将到头,他的时间表里面排满了各种活动。而他还想要尽量
挤出时间和一泠见面。

  紫云继续道:「他去了二等舱区,样子显得十分慌张。他说,他在找人。」

  「又是那个女人?」任经炜道,写字的速度没有丝毫地减慢。

  「这个不是很清楚。」紫云道,「这次他要找的似乎不是同一个女人。」

  「那个少爷变心还真是快。」虽然如此道,经炜依旧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在意。

  「但是比较奇怪的是,这次他要找的女人的名字并没有记在登船名单上。」
紫云说出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要找的女人的名字,是' 时雨'.」

  经炜的笔一下停下。他抬起头,看向了紫云。见到经炜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反
应,紫云不觉有些吃惊。在他看来,这个年轻有为的董事绝对是个处境不乱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很沉稳地处理种种事宜。「夏尧光在找谁?」经炜问道。

  「时雨。」紫云答道,而后补充道,「如果船员没有听错的话,应该就是这
个名字。」

  经炜的眉头深深皱起。为什么时雨会在这里?为什么时雨在船上却没来找他?
「那你知道夏尧光要找的人在哪儿吗?」经炜问道。

  「还不清楚。」紫云答道。

  经炜又问道:「那夏尧光的' 那个女人' 叫什么?」

  「王霄虹,是飞讯通讯公司的老板的二女儿。」

  「那知道她在哪儿吗?」任经炜问道。

  「是。她现在在一等舱区的大厅参加那里的派对。」紫云答道。虽然任经炜
给她的命令只是关注夏尧光的动向,但是作为和他有特殊关系的女性,他们自然
也会掌握她的行踪。

  任经炜立刻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向外走去。

  见到自己的上司竟然丢下工作离开,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陈紫云除了感到惊
讶外,还感到了内心不受控制地涌起的妒意。

  她很清楚,自己一直爱慕着作为自己的上司的经炜。她知道他的手段,他的
才干,更知道他是如何优秀的一个男人。她一直觉得很自豪,自己能够如此近距
离地和他共事,帮他处理各种事项,让他能够更加顺利地进行工作。她甚至觉得,
这就是自己的生存意义。埋头工作的他、闭目沉思的他、沉稳设局的他,都让她
着迷。但是这样的他,却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慌了神。

  她不由得握住了自己抱在胸前的文件夹。

  在受到邀请后,时雨在眼前的年轻男人的引导下走向了舞池。她将左手搭在
男人的肩上,右手臂抬起。男人握住她的右手,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两人之
间的距离很近。时雨能够感受到眼前的男人的兴奋。但是她只作全然不知,保持
着她惯有的微笑,和人保持着距离的微笑。

  新的一曲奏响,两人在舞池内起舞着。时雨在男人的牵引下前进、后退、转
身、旋转。她看着自己的右手,顺着男人的引导选择着舞步。男人握着她的手略
微用了用劲,时雨变在他的带动下转了身。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却!到了自大门
进来的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制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泠。而在一泠旁边的人──夏尧光,
为什么他会来这儿,是一泠带她来的吗?

  时雨的心一下子乱了,无意间,她踩到了面前男人的脚。她立刻向他表达歉
意。男人则回以她一个绅士的笑容。时雨也笑了笑,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是
多么的无力。虽然知道很是失礼,但是她还是在道歉后,拿开了自己放在男人肩
上的左手,抽回了自己的右手。

  时雨穿梭在舞池内,快步离开了舞池的边缘。

  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要趁尧光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离开这里。

  正当她快步往前走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她转身,在她身后
的,正是尧光。尧光看着时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时雨。」他低低道。

  原本想要甩开尧光的手立刻离开,但在听到他唤自己的声音时,她一下子停
住了。在船上再遇后,尧光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时雨。」尧光再次道。他紧紧看着时雨,瞳孔中仅仅映出时雨一个人。

  「时雨。」尧光轻声唤着时雨的名字。

  时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尧光」二字差点冲出口,时雨还是将这两
个字咽了回去。她不能够。她很清楚,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会随着这两个
字而变得粉碎。

  这时,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这两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
是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夏家的二公子,夏尧光。人们投来的视线中充满
了疑惑。为什么夏家二公子会来这里?那个女人是谁?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

  时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只是站着,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要泄露出自己
内心涌起的期待。她早就告诉自己该放弃做梦了。她自由的时间不多了。就算逃
开尧光,她也会被别的束缚住。但是她情愿被那些东西束缚,也不想继续呆在尧
光身边了。呆在他的身边,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她可以忍耐束缚,却不能
忍受在他身边给自己带来的痛。

  尧光深深地凝视着时雨。时雨转过头,看向别处。她无法继续和尧光对视。
她看不透。抑或是说,她的内心已经多少感到了其中的情感,但是她不愿接受。
那样灼热的视线,刺得她生疼。

  「时雨。」尧光再次唤道。他有些低沉的声音满是温柔。而后,他──缓缓
地跪了下去。

  夏家二公子,夏尧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面前单膝跪
地。人群中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

  时雨看着单膝着地的尧光,脸上写满了惊讶。「尧光……」下意识地,这两
个字脱口而出。听到自己掩不住颤抖的声音,时雨一下咬紧了下唇,但是已经来
不及了。她内心的动摇,已经完全写在了她的眼中。

  她在害怕,在迟疑,在希冀。

  「时雨。」似是回应般,尧光再次唤着时雨,而后他对着时雨,笑了。那个
笑容如同三年前那般。他对着时雨,温柔地笑了。而后,他张开了嘴,说出了他
现在最想说的话:

  「嫁给我吧。」

  别的话都已经不需要了。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现在只需要这么一句。他
只是想说这么一句。他想要这么对她说,说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管她是拒
绝也好,弃他不顾也好,或者索性给他一巴掌也好,他都要说出来。

  时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后,她的脸上的讶异更深了。她微微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尧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嫁给我吧。」

  尧光再次道。他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自下看着时雨。

  这次,听到尧光说出的这四个字,时雨紧紧咬住了下唇,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低下头,看着尧光,深深地。

  尧光也回望着她。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时雨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讨厌吧?似乎不是这样。尧光的嘴角自然地上扬着,向时雨伸出了右手。

  「嫁给我吧,时雨。」尧光再次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迟疑,每个字都说
得很清楚。

  时雨看着尧光。她没有想到,尧光竟然会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求婚。原本
以为终于能够从他的身边逃开,却没想到在这最后,他却给自己下了那么一个缚
咒。他依旧是那么突然,不给人任何的提示,让人不知所措。

  三年前就是这样的。他突然就向自己求婚了。明明连正式的交往关系都没有
建立,却直接向自己索要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连所说的话语都是一样的。「嫁给
我吧。」只有这四个字。他那时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那样炙热地、执拗地、没
有任何迟疑地看着自己。

  那时自己选择了逃离,那么现在呢?还要再次逃离吗?

  逃开很简单。只要这时候拒绝他就可以了。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仅仅只是离
开也是可以的。只要下了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过着没有他的生活。

  但是,真的能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自己能够忘记掉这个眼神,能够忘掉他伸出的手,忘掉他的话语吗?自己真
的有自信,在将来根据父亲的安排,若无其事地牵起别的男人的手吗?

  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在这里逃开了吗?

  明明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的。但是能冲淡的只是半吊子的感情罢了。在这
快三年的时间里,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最挂念的人是谁,多少个夜晚出现在自
己梦中的人是谁,自己有多少次将别的人误认为是他。时间冲去了不必要的杂质,
让她的感情变得更加浓烈。

  自己真的、还逃得开吗?

  鼻子很酸,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内积聚。时雨咬紧自己的下唇,忍耐着,不
让自己的泪水坠下。

  为何会哭?

  她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高兴?两者皆有吧。

  「嫁给我吧。」

  尧光又一次说道。

  这句话就如同魔咒一般,让她着迷。再次听到这句话,让她确定,她逃不开
了。她这一辈子都逃不开了。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向他的。自己的心在嘶吼着,
嘶吼着自己最直接的愿望──想要就此牵住他的手。

  想要和他在一起。

  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就这么任性一回吧。

  在这么决定的一瞬,时雨觉得人一下轻松了。早该这么决定的,是自己太拘
泥了。是自己太害怕,想要后退,才会让自己那么痛苦。其实真正让自己痛苦的
不是尧光,而是放不开的自己。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但是现在,
已经不需要再自欺欺人了。

  时雨紧绷的表情一下放松了。她看着尧光,嘴角微微上扬。

  很简单的。只要踏出一步,握住他的手就可以了。

  只需要这么做就可以了。

  正当时雨准备向前迈一步时,人群开始骚动。时雨向人群骚动的地方看去。
那里,人们自觉地分开一条通道,而后一个身穿高档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
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套装的高挑女人。男人身上穿的是深蓝色的双排扣西装,典型
的工作上的样式。可是即便是这种西装,合身地穿在这个男人身上,配上他的自
然散发出的气质,就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拿随便的一个剪影放到时装杂志上
也不为过。

  大厅的讨论声从各个人堆里传出。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任经炜,
江流集团的现任董事,也是下任董事长。他的手腕之高几乎所有人都拜见过。虽
然作为这艘油轮的船主,他也少有露面的时候。而他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经炜彻底忽视周围所有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没有看向那些人,更没有向
他们打招呼,而是直直地看着被人们围住的两人。他紧皱着眉,看着单膝跪在地
上,对他露出明显的敌意的尧光,而后看向了时雨。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在时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她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不单单是她的表情,
她的身体也一瞬间僵硬。当两人的视线对视时,她立刻别过了头。

  看到经炜的出现,尧光立刻表现出了敌意。这可以算是下意识的行为。但他
很快意识到,时雨的反应不对劲。回想到时雨在失去意识时所呼唤的名字,尧光
嘴角的笑意僵硬了,而后换成了一个冷笑。

  经炜没有任何的停顿,似是根本没有看到尧光一般,走到时雨的面前,一把
拉起时雨的手就向外走去。

  时雨没有任何的反抗,低着头,跟着经炜离开了大厅。直到她走出,她都没
有回头,看尧光一眼。尧光只是维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看着两人的离开。当两
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人群散开,不知何时停下的乐曲再次开始演奏,站在最前面的指挥一如往常
地挥舞着指挥棒。人们再次找到各自的舞伴,在舞池中起舞。轻轻地谈话声,人
们有说有笑,一切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不久前。但是仔细听,就有不少
人在悄悄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先是夏家的二公子的求婚就够让人惊讶了,更没想到任家公认的下任家主竟
然会出现,并且带走夏尧光的求婚对象。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令人十分在意,
勾起人的好奇心。更让人在意的,就是那个被夏尧光叫做「时雨」的女性。显然,
这位女性和这两个人都有着超出寻常的关系。

  尧光慢慢地向外走去。他知道虽然并没有多少人在注视着他,但是几乎整个
会场的人都在关注着他。但是他并没有理会那些人。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
们。他必须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它看起来没有和正常
情况下相去太远,让他的嘴角不要扬起冷笑。

  他早该想到的。他其实是已经想到的。毕竟那时,时雨不自觉所喊出的名字,
不是他,而是任经炜。而时雨在三年前会背叛自己,也是为了任经炜吧。或者说,
她原本就是为了任经炜而接近自己的。对她而言,任经炜才是她的全部。

  自己也曾经想过,即便时雨暂时是倾心于任经炜的,任经炜也不会在乎她。
毕竟,他根本没看出,任经炜有如何地在乎她。但是从刚刚发生的看来,显然他
错了。时雨虽然乍看之下也不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人,但是被她吸引的自己是
深深了解她的魅力的。这样的她,他所深爱的她,怎么能保证不吸引任经炜呢?

  刚刚这个情形,已经很明了了。

  尧光穿过长长的走廊。旁边没有一个人。他松懈了自己聚集在脸部肌肉的力
气,嘴角立刻浮上了自嘲的冷笑。

  原来是这个样子。

  自己还真是会自作多情。

  这次可是自己自动栽上去的的,怨不得别人。

  终于走到了自己的个舱前,尧光打开舱门,半摔着跌进了舱内。尧光一脚踢
在舱门上,舱门受力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尧光就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将身体
靠在坚硬而冰冷的墙上。

  「呵呵呵呵呵──」

  他低低地笑着,而后横过身,整个人跌在了地毯上。他笑得越发大声了。

  时雨任凭尧光拉着,低着头向前走着。到了划分乘客区和船主区的门界,任
经炜转过头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陈紫云道:「到这里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陈紫云显然吃了一惊,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转身
离开了。

  任经炜放开了时雨,在门边的感应器上输入密码,并对照了指纹。核对完信
息后,门一下打开,经炜并没有看向时雨,而是沉着声音道:「进来。」

  时雨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走进了门内。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时雨低着头,并没有看向经炜。虽然他的语气很是平稳,但是时雨知道他在生气。
就算不看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在生气。

  也难怪他会生气。

  如果自己是他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得生气吧。

  在时雨走进后,经炜也走了进来,关上了舱门。他走到时雨的前面,向前走
去,什么都没说。时雨也没有开口,只是跟在经炜的后面。在穿过构造有些复杂
的走廊后,经炜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小吊灯
发出暗黄的光。准确地说,这不是房间,只是大厅罢了。在其旁还有别的门。经
炜打开一扇门,示意时雨进去。

  时雨走了进去。在她身后的经炜打开了灯。突然的明亮光线逼得时雨一下眯
起了眼。这时经炜一下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一边,而后压住她的肩膀,逼她坐
了下去。时雨感受到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坐的地方是一张床。此时她终于适应
了光亮,睁大了眼,看着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的经炜。

  经炜绷着一张脸,凝视着时雨。时雨侧过脸,错开了经炜的视线。

  「看着我。」经炜冷冷道。

  时雨能够感到他语气中藏着的怒意。她默默吞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有些刺
痛。她转过头,看着经炜。经炜就这样看着她,不,应该说是审视着她。当时雨
快要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而想要别过脸时,经炜开口了:「手。」

  时雨并没有立刻理解经炜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中略带些疑惑。

  经炜再次道:「手。」依旧只说了一个字。

  这次时雨知道了经炜的意思,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不是这只手。」经炜又道,视线落在了时雨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上。

  时雨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左手却没有动。

  「手。」经炜又重复道。他紧紧地盯着时雨的脸。时雨忍受不了经炜带给她
的压力,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迟疑着向经炜探去。经炜一下抓过时雨的左手,
打开腕表的扣,摘下了表。两条长短不一、并不平行的两条疤痕在白皙的手腕上
显得是那样明显而扎眼。

  经炜的手抚上了时雨的伤疤。而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就欲向外走去。时雨一下
拉住了经炜的衣袖:「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宰了那个男人!」经炜的脸紧绷着,眼神中满是怒意,仿佛要喷出
火来,炽热而猛烈。那种眼神,是认真的。如果现在他有一把刀,而「那个男人」
就在他的面前,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刀刺进他的身体吧。

  「经炜!」时雨抬高了自己的声音,紧紧抓住了经炜的手臂。「那个人怎么
说也是夏家的二公子。」

  「那我就去揍他一顿!」经炜溢满全身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不许去!」时雨大叫着。响亮的声音充满着整个房间。听到自己的声音,
时雨自己都吃了一惊。

  听到时雨的喊声,经炜也吃了一惊。他转过头,看着时雨,满是怒火的眼神
微微冷却了一点,又多了些许疑惑。

  时雨长舒一口气,拉着经炜坐到床上,而后坐在他的身边。她的手依旧紧紧
抓着经炜的手臂。「不要去。」她轻声道,但是却十分坚定。

  「你就那么在乎那个男人吗?」经炜叹了口气,问道。即便这时,他还是没
有叫出尧光的名字。

  「嗯。」时雨更加小声地应了一声,而后用右手抓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盖住
了手上的伤痕。「这个……是我自己不好。」

  听到时雨这么说,经炜一把抓住时雨的肩,沉着声音来按捺自己的怒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时雨的身体一下僵住。她低着头,不去看经炜。她无法注视着那双自责的眼
神。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那样做的愚蠢了,但那时候她无法停下。结
果,果然还是伤害了自己重要的人。

  肩膀,被抓得很疼。

  时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任凭着经炜抓着她。她原本牢牢抓住经炜手臂的
手,不觉间已经松开了。

  这样过了一会后,经炜减轻了自己手的力道,而后一下抱住了时雨。时雨轻
轻地把头靠在了经炜的胸口。这个一直让她觉得安心,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多
少年来,这个感觉一直没有变。亦或是说,在这几年,只有在这个胸口才能让她
得到安全感。「为什么上船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虽然语气里满是责备,但是却
没有了刚刚的压迫感。

  时雨全身放松下来,将头埋在经炜的胸口:「因为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玩玩
而已。」

  「那为什么不来通知我?」经炜将手指埋入时雨的头发中,慢慢地梳着。

  「你叫我说什么?」时雨转过头,在经炜的怀里看着上方的经炜,有些逞强
地笑道,「' 救我' 之类的?在这种状态下,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其实,那时候自己是想要联系经炜的。因为能够帮她的只有经炜。只要联系上了
经炜,不管他会说什么,他都会带自己离开。只是,她做不到。她没有能够联系
他的机会。

  「的确。如果你能够及时向我求救的话,三年前就不会弄得那么狼狈了。」
经炜苦笑道,他现在的眼神满是宠溺。

  时雨的笑容一下僵住,而后她转过头,不让经炜看到她的表情:「原来你发
现了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那么着急地就换了名字跑到了别的城市。因为你没说,
我也没采取行动。不过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把一切处理干净的,这样就不会…
…」经炜看向了时雨的手腕,原本消退的怒意再次爬上了他的瞳仁。「果然应该
去揍他一顿的!」

  时雨一下抱住了经炜。「不要!」她下意识地抬高了自己的声音,而后她咬
住了下唇,视线投向了洁白整洁的床单,似是在内心挣扎着。一会后,她抬起眼,
看着经炜,没有避开他犀利的眼神,低声道:「对不起。」语气里满是歉疚。

  看着眼前的时雨,又听到她的道歉,经炜却岔开了自己的视线。似是有些不
知所措,经炜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而后道:「道歉有什么用。到时候被骂得很惨
的还是我。」

  「经炜──」时雨再次把头埋在了经炜的怀里,有些撒娇地叫着经炜。已经
很久没有这样撒娇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撒娇了,但没想到实际上却是那
么自然。明明已经不是小孩了,竟然还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时雨在心里嘲讽着自
己。但是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却让自己觉得很安心。

  她知道,经炜是爱她的。不管发生什么,经炜都会保护她的,都会站在她这
边的。

  「哥。」

  时雨轻轻地道。她很少这么称呼经炜。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都直接叫他的
名字。但是偶尔地,她还是想要这么叫他。这也算是一种确定吧。母亲早逝,自
己是被送到外面、以假的名字抚养长大的。现在都没有外人知道任家其实不止一
个孩子。但是她还有亲人。虽然一个月只能见到一次面,但是她知道,她的哥哥
还有父亲都是爱着她的。

  时雨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了经炜的袖子,就这样睡了过去。经炜小心地让她
躺下。当他起身时才发现,即便睡着了,时雨还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他的嘴
角现出一抹苦笑。

  虽然母亲不同,但是经炜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他六岁的妹妹的。虽然相见的时
间不多,但是经炜是看着时雨一点点地长大的。同样的,时雨也是看着经炜长大
的。即便大部分时间不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太多的生疏。相反,他们
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超出了一般的兄妹吧。他们两人是对等地看待着对方的。会有
这样的感觉,也是因为时雨很称自己为兄长吧。

  经炜慢慢松开时雨的手,时雨微微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经
炜帮她盖上薄薄的被子。

  虽然看起来一直是个很懂事很坚强的孩子,但是经炜知道,时雨有多么得缺
乏安全感。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和家人一起生活。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他和
他的父亲都会尽量地满足时雨的愿望,让她的物质生活很丰足。但是,他们却连
她最迫切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小时候的时雨还会嚷着要和他们住在一起,长大了
以后,她就没有再说过这样的话。

  她懂事,坚强,而且固执。正因为这样,他才永远会将她当一个孩子。

  她的确还是个孩子。看着时雨透着些微稚气的睡脸,经炜如此想到。脱去了
包裹在自己外面的保护层,只有这时才能看到最最纯粹的她。但是──经炜的目
光牢牢锁住了时雨手上的伤疤。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被逼得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个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经炜的眼神上再次覆上了暴戾。他站起身,关了灯,走了出去。

  时雨醒来时,周围没有一个人。很难得的,她并没有晕乎乎地感觉,几乎是
醒来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的所在。因为常常会变换自己的住所,所以几乎每次她
醒来后,她都要想很久,才能从眩晕的脑中整理出必要讯息,以及自己的所在。
所以,对于她而言,这样的起床是很难得。大概是因为直到睡着时经炜都在她旁
边,所以她才能够安稳地睡好了吧。

  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睡睡到大天亮的体验
了。整个人都很清爽,没有一点懈怠感。

  时雨到浴室冲了澡,穿上了浴袍。很合身,应该是经炜帮她准备的。而后她
走出了卧室。她现在才发现,这俨然是个公寓,都自带着厨房。厨房内的餐桌上
已经准备好早餐了。时雨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吃着。

  用完餐后,她到卧室旁的储物室,打开了那里放着的衣橱。衣橱里却是空空
如也,不见一件经炜的衣服。时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卧室。桌上放
着的书正是她原本放在自己个舱里的书。拉开抽屉,原本放在自己抽屉里的东西
也都出现在了这里。连位置都没有太大的变动。

  时雨走到门边,想要转动把手。

  纹丝不动。

  她开始用力地转着,依旧是纹丝不动。

  果然……

  虽然范围大了很多,但是没有区别,自己再一次、被锁住了。

  时雨走回房间,开始仔细翻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原本放在自己个舱里的东西
都被尽数搬到了这个房间里,除了能够外出的衣物。在床头柜上,有着一张字条。
这个笔迹时雨很熟悉,是经炜的字。上面写着:「时雨:暂时就先住在这里吧。
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了。我给你留了些你原来提到过想看的书。等两天后船靠岸
了就好了。在这之前就先忍耐一下吧。我不能再拿你冒险了。」

  纸条的最后并没有经炜的签名,而是留了一个电话。时雨拿起一旁的电话,
拨出了这个号码。等待了一会后,电话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
人的声音。「早上好,王小姐。」话筒那头的女人立刻交出了时雨现在的称呼,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出去。」时雨原本相对不错的心情现在已经低到谷底。但是那并不是
消沉,而是愤怒。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被关住了。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不错
的房间,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被锁住。她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没想到,这次锁住
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对不起,董事明确交代,您不能离开那里。」女人的语调没有起伏,让时
雨一瞬间有种错觉,和她说话的只是个程序罢了。准确地说,这只是电脑合成的
声音而已。

  「那经炜什么时候回来?」时雨没好气地问道。

  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那个女人答道:「董事并不住在那里。现
在董事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很可能没法过去。」

  虽然语调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时雨却从电话特有的杂音里抓到了女人
的语气中含有的不屑以及敌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再联系我。祝您生活愉快。」说完这句,电话就被挂断
了。

  时雨放回了电话。被她逃掉了。不过──

  时雨坐到书桌前,翻开经炜为她准备的、用作打发时间的书。翻了没几页,
时雨就合上了书。的确,这本书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但是她现在完全提不起劲
来。尧光的脸不时地会浮现在自己的脑中。

  尧光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大概已经完全误会了吧。

  他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是真正经过深思熟虑的吗?还只是一时冲动?时雨不
知道,她猜不出来,也不敢猜。但是,她却无法制止自己按照后者的思路继续思
考下去。如果只是一时冲动,那他现在也该冷却下来了吧。那么,他是不是就不
会再来找自己了?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不想变成了这样。

  好想见他。

  突然,时雨想到了经炜昨晚提起尧光时的眼神,那期间的怒意,虽然并没有
和那种对视,但单单只是回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尧光会不会有事?

  原本的那份不安又夹杂了担心。想要见他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时雨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快速逝
去的时间让时雨感到害怕。如果尧光的冲动褪去了,怎么办?时雨迅速走到厨房,
打开冰箱。其中放了各种各样已经准备好的食物,还有一些食材。熟食是只要热
一下就能吃的。时雨拿出了冰箱里所有的熟食,而后拿出了锅子。

  忙活了近两个钟头,时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原本十分整洁的厨房已
经是一片狼藉,地上、池子里满是餐具的碎片,台子上还都是食物的残骸,锅子
里也满是被烧焦的食物,还有烧焦的铝箔纸的残留。已经没有东西是能够吃的了。
而且整个厨房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时雨立刻冲回卧室,打通了电话。电话接通了,还未等话筒对面的那个女人
说话,时雨就先说到:「能给我送点吃的来吗?」

  「冰箱里有准备好的食物,只要热一下就能吃了。」话筒里传来了女人没有
起伏的声音。

  「可是我不会热啊。」时雨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状,而后小声地补充道,「虽
然我很努力地尝试过了。」想象话筒对面女人错愕的样子,时雨就得拼命忍住笑。

  女人顿了顿,而后道:「请您稍等。」说完,女人挂了电话。

  大约四十五分钟后,门被打开,然后就能看到一个身着西装套装的女人推着
餐车走了进来。时雨记得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昨晚跟在经炜身后的女人。应
该是他的秘书吧,那么她就是叫陈紫云。

  陈紫云推进餐车,立刻注意到了一片狼藉的厨房,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
她打开通风系统,对时雨道:「王小姐,请您慢用。一个小时后我会让人来收拾
的。」说完,她就转身准备向外走。

  时雨向前几步拉住她,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回答的必要。」陈紫云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被抓住的手,无奈
却失败了。时雨早就意料到她的反应,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我要离开这里。」时雨道。

  「没有董事的允许,您是不能离开的。」陈紫云的语调依然少有起伏。

  「那又如何,」时雨挑起了一边的眉,「只要你让我出去就行了。」

  「我再重复一遍,没有董事……」

  「所以我才来拜托你。」时雨打断了陈紫云的话,「还是说,你害怕因为没
有很好地执行' 董事' 的命令而被勒令走人?」时雨观察着陈紫云的表情,虽然
只是微微地颤动,但是她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继续道:「或者说,你害怕以
后不能再留在' 董事' 的身边?」时雨强调着「董事」二字。

  「我的工作就是帮助董事,并且完成他布置的工作。」陈紫云立刻道,虽然
依旧是没有起伏的语调,但是她的语速却快了不少。

  「你也知道,' 董事' 是非常优秀的。他怎么可能因为没有看住自己非法囚
禁的一个人就开除他优秀的秘书呢?」时雨缓缓道。她能够感受到陈紫云的动摇。
「我想见夏尧光,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房门再次被打开。陈紫云抱着一只大盒子走了进来。
看到进来的紫云,时雨笑着站起了身。这个女人比想象中还要固执,劝服她用了
很多的时间。毕竟,要离开这里,她的帮忙是不可少的。最主要的,是她需要一
件可以外出的衣服。

  根据紫云的话,自己个舱的房卡被经炜拿走了,所以要去拿自己的衣服是不
可能的。她只能将自己的尺寸告诉紫云,让她帮自己准备衣服。紫云离开的这一
个小时对时雨而言异常地漫长。紫云刚把盒子放在桌上,时雨就打开了盒子,也
没有具体看衣服的款式,也没有在乎紫云就在自己身边,便脱去身上的浴衣,开
始换衣服。

  在紫云的帮助下,时雨很快换好了衣服。这是一件露肩的短小礼服。衣服很
合身,穿起来的触感也还不错。时雨戴上了尧光送给她的那只腕表,遮住了左手
手腕上的伤痕。看着这只表,她内心更为焦躁。

  紫云拿起了梳子,为时雨挽了一个简单的髻,而后拿起一个簪子,固定住时
雨的发髻。内心很是着急的时雨并没有注意到,簪子露在发髻外的部分,是两朵
做工细致的百合花。

  在紫云的引路下,时雨在穿过长而复杂的走廊,到了一扇门前。紫云输入了
密码后,门开了。时雨笑着对紫云道了声谢后,走了进去。

  门关上。紫云在外露出一个淡淡的冷笑,而后立刻离开了。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摆着的、各自间有着相当间隔的沙发上坐着三
三两两的人。看着他们的一些举动,时雨立刻就猜到了这里的所在。

  CrossingLily。

  这艘油轮上秘密的高级俱乐部。的确,尧光在这里的可能性很高。时雨在心
里叹了口气,向前走去。八公分高的细跟鞋踩在铺在地上的厚厚的地毯上,没有
发出一点声音。时雨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寻找着尧光的身影。她自然注意到,有
不少人正观察者她。她并没有理会,继续找寻着尧光的身影。

  这时,在她的前方多了一个身影。抬头,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男人
手上拿着两倍酒,将一杯递给了时雨。很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是看准时雨而走了
过来的。

  在尧光意识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CrossingLily的通道门口了。
没有想到,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又来到了这里。原本只是想要出来吹吹风罢
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尧光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感应器上。很快,随着通过的
「嘀嘀」声,门自动打开了。尧光走了进去。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总台,随便指名
了一个他还没见过的女公关,而后拉着那个女人向后面的隔间走去。

  关上门后,那个女人主动凑近了尧光。她慢慢地扯下了尧光的领带,自下看
着尧光,摆出一个自认为魅惑的表情,微微歪着头,对尧光娇声道:「我是烟滟。」

  「随便。」尧光冷冷道,有些厌恶地推开女人,坐在了床上。对他而言,那
个女人叫什么都行,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只是发泄一下的对象罢了。

  被尧光推开,烟滟的脸上现出明显的不快,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慢慢走到尧光的身边,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着。

  看着眼前做作的女人,尧光的眼神中透着毫不隐藏的厌恶以及鄙夷。他拉过
女人的手,放在自己萎缩的裆上,并示意着女人拉下了裤子的拉链。里面的男性
象征萎靡着,没有任何反应。「跪下。」他冷冷地对眼前的女人下令道。

  过了一会,烟滟慢慢地低下身子,跪坐在尧光的面前。尧光拉起她的手,用
她的手掏出了自己没有任何反应的象征。接着,他放开了烟滟的手,一把扯住她
的头发,把她的头压了下来。烟滟吃痛,痛呼一声。

  尧光看着烟滟,冷冷道:「要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烟滟咬住了下唇,而后低下头,用手扶住尧光那个现在还是疲软的部位,慢
慢张开嘴,将它含了进去。一股涩味弥漫在她的口腔中。她用自己的嘴套弄着尧
光的那里,而后伸出小巧的舌头,舔舐着根部,接着又舔上了尖端。

  在她的技巧下,尧光的欲望开始慢慢膨胀。很快,不需要烟滟的手扶着,它
自己站了起来。尧光冷冷地俯视着「工作」中的烟滟。偶尔抖动一下的眉毛表达
出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生理上的快感。

  烟滟套弄地更加快速。听到急促起来的尧光的呼吸声,烟滟也不由得兴奋起
来。她能够清晰感受到含在自己嘴中的灼热而坚硬的东西的规律的脉动。

  尧光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接着,白浊的液体喷涌而出。虽然大部分射到烟
滟的嘴里,还是有些许溅到她的脸上。烟滟并没有作出任何厌恶的样子,而是吞
下了自己口中带有腥味的液体。她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伸出舌头,舔着自己
的手指。

  看到这个样子、用有些迷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烟滟,尧光感到一种说不清
的恶心感。他一下站起身,抽出一旁纸巾擦了擦自己经过释放后再次萎缩的欲望,
而后拉起了拉链。他背对着烟滟,用更加冰冷而随便的声音道:「你走吧。」

  烟滟迟疑了一下,向尧光走去。尧光一把甩开伸向他手臂的烟滟的手,以不
容商量的口吻道:「你的工作结束了,出去。」

  意识到尧光是认真的,烟滟的脸上现出一份不甘。她自认自己是一个颇有姿
色的女人,在这个俱乐部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抢手的公关,却被这样轻视。她整理
了一下衣着,到一旁的洗手间漱了漱口,洗了一下脸,补好妆后,头也不回地走
出了隔间。

  尧光坐在床上,闭着眼,向后倒去,瘫在床上。第一次经历这样没有快感的
生理解放。感觉很累。身体很累,但是脑子却出奇得清楚。种种事情纠结在他脑
子里,疯狂地打着旋。躺了一会后,尧光坐起,到洗手台。冰冷的水冲在自己的
脸上,让他的脑子微微清楚了一点。他甩了甩头。发丝里的水顺势被甩到了面前
的镜子上,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他盯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子,怔怔地立了一会后向外走去。

  原本看来十分狭窄的隔间在现在的尧光看起来却是空荡荡的,空得让他心慌。
比他睡惯的国王级大床小了一大圈的标准双人床看起来也是那么巨大。他突然感
到莫大的压力。他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走出了隔间。

  外面大厅里依旧回响着安静的背景音乐,照明的灯光依旧是暗色。

  男人将手上的酒递给时雨。时雨略微吃了一惊,正想开口拒绝,男人却将酒
杯放在她的手上,而后松开手。为防止杯子掉下去,时雨只能拿住杯子。此时,
男人一下环住了她的肩膀,推着她走向离他们最近的沙发。时雨的身体立刻僵住
了。

  男人一下坐在沙发上。他拍了拍自己身边,对时雨道:「坐吧。」见时雨并
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男人微微皱起了眉,一把拉过时雨,让她坐下。时雨几乎是
跌在沙发上,手拿着的杯中的酒几乎尽数洒在男人身上的高档西服上。男人的眉
头皱得更深了。

  时雨看着男人胸口被沾湿的痕迹,却什么都没做。旁边的侍者敏锐地发现到
了这里的状态,立刻赶过来,拉出胸口的手帕,为男人擦拭西装。男人挥了挥手,
脱下自己的西装。「你们是怎么教育这儿的公关的?」他不由怒道。

  公关?他在说什么?

  时雨微微眯起了眼。她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起了怒意的男人。

  这时,当日的值班经理走了过来。他先是向男人郑重道歉,而后拉起了时雨,
说教道:「你就是今天陈小姐关照过的那个新人吧。这算什么对待客人的态度?」

  陈小姐?新人?

  时雨这时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女人、竟然让自己成为了这家俱乐部的公关。
真是……

  正当时雨准备解释时,一个声音冷冷道:「这个女人我要了。」说完,他走
过值班经理和那个男人的身边,拉起时雨就走。

  男人正欲发作,但当他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便立刻噤声了。经理赶忙对他道:
「晚上好,夏先生。」

  尧光并不理会两人的反应,拉着时雨的手向前走去。时雨默默地跟在尧光的
后面。走在前面的尧光并没有看到,时雨嘴角自然浮出的笑意。

  尧光打开隔间的门,将时雨推进去。时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虽然在前一
天的晚上刚和尧光见过面,但是在时雨的感觉中,却似是已经很久未见了。看到
他平安无事,她心里自是安心下来。但是随后却涌上了一阵紧张。刚才是那么想
要见到他,但是却根本没有想到在见到他之后,要和他说些什么。她张开口,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尧光关上门,背对着时雨。他不知道时雨此时时雨内心所想。他也没有转过
身,就这样背对着时雨,用嘲讽的语调道:「你被任家大少带走,也就被扔到这
里来了啊。」

  听到尧光的话,时雨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尧光。尧光转过身慢慢走
到时雨旁边,抓住了时雨的脸。时雨看着尧光嘴角的讥讽的笑容,还有眼神中的
冷笑,一时间忘了反应。

  「那个男人真是好,不但让你为他们家勾引男人,还能够让你在这种地方当
娼妓。」尧光冷笑着,冰冷而刺耳的话语不断地扎在时雨的身上。他将自己的身
子向前倾去,顺势将时雨压倒在床。「看来他把你调教地相当好啊,既然能让你
这么安分。」尧光的手探向了时雨背后的拉链。

  时雨眼中的困惑神色被愤怒取代。她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打在尧光的脸上。
尧光的脸微微向一边侧去,一会后,他才感受到面颊上的火辣辣的疼。他的身下,
时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的双眼因为愤怒而睁大,瞳边现出了血丝。而她的
呼吸也急促起来。

  停滞了一下的尧光冷笑一下:「看来,任经炜的调教还不够啊。还是我来帮
帮他吧。」他一把抓过时雨的留在半空中的右手,而后又抓住随后挥舞的左手。
他的手感受到一丝冰冷,瞥了一眼,看到了自己送给她的腕表。尧光的心骤然一
沉,但是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用单手制住时雨的两手,另外一只手直接
摸上了时雨的大腿。

  时雨低吼着挣扎。「住手!」她不断道。但是尧光却无视了她的话语。时雨
抬脚,大吼一声:「你个混蛋!」而后,膝盖重重顶上了尧光的关键部位。尧光
身体瞬间僵住。他制住时雨的手也在瞬间失去了力气。顿了一下,他就这样僵硬
地倒向了一边,跌在床上。他的脸部因为疼痛而扭曲着,但是他咬紧牙关,不让
呻吟声漏出。

  趁着尧光动不了,时雨快速起身。紫云帮她挽的发髻已经松散,她抽出了其
中的簪子。看到顶端的那两朵百合,她感到异常愤怒,就势握住簪子,重重向床
头柜扎去。昂贵的红木床柜上立刻留下了一个印子。

  充分感受到红木的坚硬,时雨转移目标,将簪子扎进了一旁的羽毛枕头,而
后用力撕扯着。很快,这个枕头就被扯得面目全非。时雨抓起枕头,用力向墙边
砸去。里面的羽毛四散飞出,缓缓飘落在房间各处。

  发泄后的时雨才觉得好受些。真是很久没有这样孩子气地来宣泄自己的情感
了。时雨也不管此时尧光脸上的表情。她随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快速整理了一
下身上的衣服。「呼──」她长舒一口气,而后看向依旧横在床上的尧光。

  此时尧光股间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但是看到这样的时雨,让他忘了
坐起来。刚刚时雨吼出的「你个混蛋」这四个字现在还在他的脑中盘旋着。认识
时雨那么久,从没听她说过什么粗口。更没有她有过如此激烈的反应。他已经不
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时雨,他觉得有点好
笑。

  真的是和孩子一样嘛。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把气撒在别的地方。

  这样的时雨,看来很是真实,随性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让他感到一阵安心。

  看到尧光嘴角露出的笑意,又见满屋子的洁白鹅毛,时雨才真正认识到自己
刚刚因为气急而作出的举动。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只能沉下脸,对着尧光愤
愤道:「夏尧光,你给我听好!我才不是这里的公关,我来这里只是来找你的。」

  虽然隔间内的光线不是很亮,但是尧光还是能看到时雨涨红的两颊。

  时雨用更快的语速道:「本来是想找你要戒指的,不过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
了!」说完,时雨立刻转过身。但是尧光很清楚地看到,现在的她的耳垂、还有
脖颈都是一片粉色。

  时雨快速向门走去,在快到门口时,感到一双手温柔地环住了自己的腰。时
雨的手立刻重重拍在那只手臂上,用力掰开那双手向外走去。

  尧光微微蹙起了眉,而后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一把扳过时雨的身体,让
她面对着他。时雨右手握拳就往尧光的胸口砸去。尧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个……」

  尧光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封住了时雨的嘴。「混蛋」两个字被硬生生推回
了时雨的嘴中。但是从她模糊地发出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出她还是执着地说出了这
两个字。

  尧光一手抓住时雨的右手,另一只手环住时雨的腰,温柔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再遇后,尧光第一次在时雨清醒的状态下吻她。

  尧光用力地吸吮着时雨的唇瓣,而后将自己的舌头探了进去。他用舌尖压迫
着时雨的口腔上颚,而后来回扫过她的牙龈,接着舔上时雨有些不知所措的柔软
舌头。

  在尧光的舌头给予的刺激下,时雨有点全身无力的感觉,脚开始发软,难以
支撑自己的身体。原本抵抗着的右手也早就松开。尧光自然能够感受到时雨的变
化。他放开了时雨的右手,扶住她的背,将她压在墙上,并帮助她撑起自己的身
子。

  尧光的唇并没有离开时雨的唇。他进一步挑逗着时雨。他用自己的舌尖按压
着时雨的舌尖。时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尧光以稍高的角度半睁着眼看着眼睛已
经湿润的时雨。没有一丁点药物的刺激,时雨却展现出她原本从来没有表现出的
媚态。她的耳根已成了深红色,注意到尧光的视线,一下闭紧了双眼,睫毛微微
颤抖着。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扭捏,却没有拒绝尧光的吻。

  这样半推半就的样子,更加激起尧光的欲望。

  尧光继续让自己的舌在时雨的口腔里肆虐着。原本有些僵住的时雨的舌也慢
慢有了动作。有些迟疑地,时雨的舌舔上了尧光的舌底,而后立刻向回收去。尧
光的舌更快。它一下缠住了时雨的舌,两人的舌头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时雨的呼吸更加急促。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自己凑向了尧光,把自己的身体
压在了尧光的身上。她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她的索求。尧光用更激烈的吻回应着
她,她也将自己的舌放入了尧光的嘴里。虽然有些迟疑,她也学着尧光刚刚对她
做的,舔着他的牙床。她睁开了眼,看着尧光,眼神闪烁。

  感受着时雨的笨拙,尧光不由地笑出了声。听到尧光的轻笑声,时雨一阵羞
恼,轻轻地咬了一下尧光的舌头。尧光的嘴里漏出了「唔」的一声。此时,时雨
的嘴角现出了笑意。看着时雨脸上的调皮神情,尧光更用力地抱住了时雨,愈发
用力地吮吸着。

  两人就在门旁的墙边交换着深吻。不知过了多久,尧光才慢慢离开了时雨柔
软温热的唇。离开时,两人的舌还在纠缠着。时雨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舌。感觉不
到覆在自己舌上的热度,让时雨有些留恋。两人舌分开时,在半空中拉出一根透
明的银丝。银丝很快断裂,挂在时雨的唇边。尧光用舌尖慢慢舔去。

  现在时雨才发现,自己的两手在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了尧光结实的背部。她微
张着嘴,无声地急促喘息着。

  「时雨……」尧光用沙哑的声音唤着时雨。时雨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瞬间漏跳
了一拍。她抬起眼,看着正注视着自己的眼前的男人。他深色眼瞳中只现出了自
己的影子,他那样温柔的笑容只是为自己一人,他用这样沙哑性感的声音唤着自
己。意识到这一切,时雨不由觉得一阵晕眩。现在这个样子,宛如梦境一般。

  自己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这样被他包围,这样不需顾忌地接受着他给予自己
的爱。

  「尧光。」时雨轻轻唤着自己最爱的人的名字,主动踮起脚,轻轻覆住了尧
光的唇,并献出了自己的舌头。尧光用自己的唇瓣玩弄着时雨的小舌。

  「唔……」从时雨微张的嘴中露出了轻轻的呻吟。她虽然觉得一阵害臊,但
却没有刻意吞回这些反应。她已经不想再逞强了。准确地说,她已经顾不上逞强
了。她半睁着眼,看着同样半睁着眼的尧光。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这双沉沉的眼
睛吸进去了。

  尧光将时雨压在墙上,原本扶住她的背部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地摩挲着。即
便隔着衣服,时雨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尧光手掌上的温度。她不自觉地更加用
力地抱紧尧光。

  尧光的手划过她的腰际,而后找到藏在衣服内的拉链,一口气拉了下去。时
雨的衣服立刻松了下去。尧光连衣服都没有拿掉,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手伸入松开
的,握住了时雨的酥胸,开始揉捏起来。此时,他抬起了头,看着时雨。

  时雨喘着气,靠在背后的墙上,回望着尧光。尧光用力向下扯着时雨的衣服。
小礼裙被尧光扯到了地上。因为用力过大,发出了布料被撕开的声音。而后她身
上唯一剩下的布料也被扯了下来,尧光一脚踢开了它。看着完全不遮掩性急的尧
光,时雨笑了。尧光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眼神没有离开时雨,低下了身子,嘴
衔住了裸露出来的、时雨胸前的红珠。

  他先只是用嘴唇抿着,而后开始用牙齿轻轻地撕扯着。胸口感受到的轻微痛
楚化作一阵快感,时雨的背部划过一道道电流。时雨呼吸愈发急促,甜美的呻吟
不时地从嘴角漏出。尧光的另一只手抚摸着时雨的大腿内部。因为他抚摸地很是
轻柔,带给时雨酥痒的感觉。

  玩弄了时雨的胸前红珠一会后,尧光松开了嘴。他眼前的红珠在灯光下有着
些许的反光,它挺立的样子更加激起尧光的欲望。他伸出舌头,用舌尖按压着红
珠,接着轻轻地舔着它的顶端。

  「唔……啊……」时雨呻吟着,并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脑袋。

  这样挑弄一番后,尧光顺着时雨的胸口舔了上去,并不忘在时雨的白皙的胸
口上种下一朵朵艳红的蔷薇。这时,一直在时雨的大腿内部流连的手滑入了时雨
股间。那里已经变得温润了。注意到时雨的身体一下变得有些僵硬,尧光在时雨
的耳边低声温柔道:「放轻松,没事的,把一切交给我就可以了。」说完,他轻
轻在时雨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时雨微微笑了笑,虽然笑容里含有紧张的成分,但是她还是对尧光点了点头。
尧光的唇盖住了她的唇。她立刻张开了嘴,让尧光的舌进来。两人的舌再次交缠
在一起。

  尧光轻轻按压了时雨的私处后,中指滑进了时雨的身体内部。感受到探入体
内的异物,虽然唇被尧光封住,时雨还是发出了模糊的声音。尧光更加温柔地吻
着她,另一只手抚摸着时雨的背部。虽然时雨的内部已经有些湿润,但是却很狭
窄。尧光慢慢搅动着自己的手指,让时雨尽快习惯。

  时雨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尧光再次往里插入了一根手指,并开始按压肉壁,
想让它变得更加宽松,以便让时雨能够没有痛苦地接受自己的一切。

  时雨的双手紧紧抱着尧光,她眉间微蹙的眉表露出她感到的不适感。以前所
感受到的快感都是在药物的作用下。直到现在,时雨对做爱这间事还有所抵触,
因为她这样的心理,更是让她的下体难以接受异物的进入。

  尧光加深了两根手指的插入,刮擦着时雨内部的某个地方。「啊……」时雨
的嘴里一下漏出呻吟,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尧光知道,现在她的皱眉不是
因为不适,而是因为快感。他现在所挑弄的地方,是时雨的敏感带。

  尧光轻轻地吻着时雨的脸颊,手指继续刮擦着那个地方,时用力时轻柔。时
雨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尧光的肩膀,她的头用力地抵在背后的墙上,人向后仰去,
嘴里不断地发出甜美而无可抑制的呻吟和喘息声。她用湿润的眼睛看着尧光,喘
息着道:「尧光……不行……那里不行……那……」

  尧光用自己的唇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手指挤压着时雨的内部,不时会有意无
意地碰到她的敏感带,让她的身体不由地一阵颤抖。当他终于结束这个长吻的时
候,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指。

  此时时雨才注意到,尧光身上还穿着衬衫,虽然已经大部分的扣子已经被打
开了。她用有些无力的声音道:「尧光,衣服。」

  尧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立刻扯下了自己的衣服,而后快速解开了皮带,拉
下自己的裤子,而后胡乱地把掉在地上的衣物踢到一边,并立刻扶住因为脱力快
要滑落的时雨,紧紧地抱住了她。

  时雨将整个身子贴在尧光的皮肤上。他皮肤上的火热灼烧着她的脸颊。同时,
尧光也能分明地感受到她脸颊上的温度。两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细汗。

  此时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以最真实最坦诚的姿态紧紧相拥。这样的拥抱对
两人而言都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什么都不用顾忌,什么都不用掩饰,不用逞强,
只需要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表现出来就行。

  在尧光的示意下,时雨虽还有些迟疑,还是分开了大腿。尧光下体灼热的硬
块立刻抵了上来,它在时雨的身体外侧略微摩擦一下,撑开了时雨下体的入口,
缓缓地进入时雨的体内。

  尧光紧紧皱着眉,他必须用自己的全部意志来控制,才能够抑制住自己想要
一下刺穿的冲动。他缓缓地向前推入他的欲望,将自己的分身慢慢埋入时雨的身
体内。虽然自认为已经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时雨的内部还是很狭窄。他感到
自己的分身被牢牢得吸入,快感不断得冲向自己的后脑勺。

  时雨紧紧地抓住尧光的肩膀。她清楚地感受到,比手指粗了不止一圈的东西
正在侵入自己的内部。些许被撕裂的疼痛自下体传来,但是除此之外,她更感到
了浓浓的满足感。那份灼热慢慢地深入自己体内,让她自己也有一种灼烧起来的
错觉。

  她大口大口地急速喘息着。她能够清晰得看见,尧光现在的脸上纠结的表情。
她突然觉得充分体味到了现在自己的心中溢满的幸福。时雨环住尧光的后颈,凑
上了自己的唇,轻轻地吻着尧光的唇。

  感到覆在自己唇上的温热,尧光疯狂地吻住了时雨。因为时雨的行动,他的
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微微抽出了一点自己的分身,而后一下挺进。此时,三
分之二已经埋入了时雨的身体。即便嘴被封住,尧光还是清楚地听见时雨爆发在
她的口腔内的呼声。尧光能够确定,那个呼声中含有最多的感觉并不是痛觉。

  尧光更加用力地抱着怀里的人,再一次深入了她的体内。

  时雨紧紧拥抱着尧光。她清楚地感受着自己下体的体温因为剧烈的摩擦而不
断身高。她的额上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渗透而沾在额上。她大口地呼吸着,嘴里发
出不可抑制的大声的呻吟。她早已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只能紧紧环住尧光的后颈。

  尧光的欲望一次次深深埋入面前的这个柔软的身体。他不断地抽送着,同时
吻着时雨的脸颊、颈部、胸部。他感受着怀里的身体的不断地颤抖,听着她一遍
遍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也用沙哑的声音回叫着她,一次次地在她
耳边喃喃他的爱意。

  时雨的整个后背都紧紧贴在了墙壁上,她的身子已经被尧光抱起,两腿紧紧
环紧尧光的腰。激烈的抽送之下,时雨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在了自己下体涌起的一
阵接着一阵的快感的浪潮,又酥又麻的感觉简直要将她吞没。她知道自己在叫,
但是她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是她能够确定,现在
如此用力拥抱着她的人,是谁。

  「尧光……尧光……」即便知道是谁,她还是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似是
确认一般。

  尧光的抽送更加激烈,时雨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突然,她的脑子变得一
片白,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了白光。

  时雨的身体剧烈得颤抖着,内部的紧缩让尧光也在不久后释放出了自己积累
已久的欲望。他将自己的体液尽数射在了时雨的体内。

  时雨的身体完全地接纳了尧光的全部。

  时雨只是迷离地看着天花板。她整个人还残留着刚刚的感觉,让她暂时无法
作出任何的反应。尧光轻轻放下了时雨环在他身上的腿,而后缓缓向后退去。释
放了欲望后的分身有些疲软地从时雨的身体内撤出。一些白浊的液体顺着大腿滴
落下来。

  「我爱你,时雨。」

  尧光在时雨的耳边轻轻道,而后抱着时雨到了房内的床上。两人就朝天躺在
床上,回味着刚才的激情。

  呼吸大致恢复平常后,时雨慢慢地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尧光。尧光将手垫
在脑袋下,也看着时雨,微微地笑着。

  时雨清楚地感受到股间的黏糊感,让时雨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皱起眉,有些
不高兴地嘟起嘴:「下回记得要带套。」

  听到时雨的话,尧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不禁失笑。他靠近了时雨,用空着
的手搂住了时雨的肩膀,用手指梳理着时雨的头发,道:「完事后的第一句话竟
然是这个吗?」

  时雨依旧微嘟着嘴,却微微凑近了尧光,将头倚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继续道:
「怀孕了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啊。我会负责的。」尧光立刻道,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用
满是爱意的眼神看着时雨。

  「才不是这个问题呢。」时雨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尧光的胸口,藏起了自己的
表情。不是负不负责任的问题,而是──那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嗯,有了孩子的话时雨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尧光在时雨的唇上轻啄一
下,「下回我会注意的。」

  没想到尧光说出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时雨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降温的脸
颊再次烫了起来。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将脸藏进尧光的怀里。

  尧光继续梳理着时雨的直发。软软顺直的亮泽黑发有着赛过绸缎的舒适手感。
尧光撩起一缕发丝,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他看着自己怀中、脸颊通红的时雨,
无声地笑着。

  终于、能够像现在这个样子和她在一起了。

  他的全身都能感受到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灼热的体温,她的胸口随着呼吸而
有规律的起伏。他能够在头脑中勾勒出她身体的完整曲线,知道如何触碰她的哪
里能激起她的快感,知道她的各种表情所代表的意思。

  虽然经过了这整整三年,他终于能够这样完整地拥有她了。

  时雨静静地躺在尧光的怀中。明明说过头发上是没有神经的,但是她却能够
清晰地感觉到尧光的手指轻弄着自己头发的触感,甚至能够区分尧光的唇吻上自
己的发丝所带来的不同的触感。她能感受到尧光正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她更知道
自己就快烧起来的脸颊,根本不敢抬眼看尧光,也不出声,任凭尧光抚弄着她。

  尧光一点点地吻着时雨的发丝,嘴唇从头顶一路滑下,到了时雨的耳畔。他
的嘴角的笑容现出一丝恶作剧的味道,向时雨的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怀中的时
雨一下一个激灵。尧光更加用力地吹了一口气。时雨再次抖了一下,嘴里溢出了
轻笑。

  「怎么了?」尧光笑着问道。

  时雨转过脸,看着离自己的距离不到十公分的尧光,道:「很痒啊。」

  「是吗,那这样呢?」说完,尧光就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他的眼前是时雨
粉嘟嘟的耳垂,他用自己的唇瓣咬了上去,用力抿着。接着他用牙齿轻咬着,微
微撕扯着。时雨的嘴中漏出了轻轻的呻吟。

  「尧光……」时雨低低地唤着尧光的名字,一只手环上了尧光的背。她看着
尧光,嘴角自然露出的笑容在尧光看来比蜜还甜。时雨没有自觉,她不知道,她
现在的眼中的色彩,对尧光有着怎样的刺激。

  虽然不久前刚刚释放过一次,尧光感到自己的下体的温度再次开始升高。他
吻着时雨的额、脸颊,而后将自己的唇覆上了时雨的唇。他用舌头轻轻撬开了时
雨的嘴,将自己的舌头探了进去,用舌尖刺激着时雨的舌面,并不时地扫过其内
的牙床部分。

  经受着带有如此浓重的情色意味的吻的挑逗,时雨觉得自己身体内部再次燃
起了一团火。在尧光的唇与舌的进一步刺激下,时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见时雨也有了反应,尧光松开了时雨的唇,撑起身,变换角度,两脚张开、
用膝盖以下部分撑起自己,压在时雨的身体上方。

  看着眼中燃烧着欲火的尧光,时雨露出了一丝透着无奈的笑:「又想做了?」

  「不行吗?」尧光用手背轻轻摩挲着时雨发烫的脸颊。

  时雨作出叹息状,而后抱住尧光,轻轻道:「要记得带套。」

  「到时候再说吧。」尧光快速道,而后封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雨的嘴。时
雨要说的话就被堵在了嘴里,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同时,他的一只手按上
了时雨的胸,另一只手开始在时雨的身上游走着。

  两人不断交换着深度不一的吻。大概是因为之前都怎么接吻的缘故,两人总
是会用长时间接吻,并由此感受着对方的情意。当尧光终于离开了时雨的唇时,
时雨的呼吸已经颇为急促了。他用舌头舔着时雨的脖颈,而后向下滑去。胸口、
肋骨、身侧、小腹、腰际、大腿、膝盖、小腿……考虑到刚才的激情还残留在时
雨的体内,时雨的身体虽然敏感,却无法迅速达到应有的状态,尧光决定慢慢来。

  他吻着时雨现在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在上面留下了一朵朵艳红
的蔷薇。时雨张口呼吸着,空气摩擦着口腔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性感。她睁着湿
润的眼睛,用含笑的眼神看着尧光。不时地,从她的嘴里便会流出撩人的呻吟声。

  尧光顺着时雨的脚踝后部一点点舔上,从时雨的小腿内部舔至膝盖后方,而
后用力地吸吮着。「啊……」时雨的全身骤然一缩。她眉头紧皱,自然不是因为
痛苦。尧光的舌在他新发现的时雨的敏感带流连一会后,才继续向上,自大腿的
内侧舔上了时雨的侧身,而后顺着手臂舔了下来。

  时雨喘息着,感受着尧光舔过的地方所留下来的有些冰凉的感觉。这种冰凉
的感觉更是让她感到自己不断上升的体温。突然,她发现尧光停止了动作。她看
向了尧光。顺着尧光的目光,时雨看到了让尧光停下的东西──他送给自己的腕
表。

  时雨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尧光一把抓住。她张了张口,却不知
道该说什么。

  尧光只是看着这只表,而后慢慢松开了表带,缓缓脱下了表。时雨手腕上交
叉的两道伤疤立刻暴露在空气中。尧光轻轻地抚摸着这两道疤痕,看向时雨,用
让时雨一阵揪心的眼神道:「疼吗?」

  时雨立刻摇了摇头,用自己的左手抚上了尧光的脸颊,慢慢摩擦着,接着按
上了他的唇。尧光看着时雨,张开嘴,含住了时雨的手指,轻轻地咬着。而后顺
着时雨的手的轮廓慢慢地舔弄着,而后他的舌就覆上了时雨的左手手腕。

  尧光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印上一吻,而后温湿柔软的舌尖触上了深色的疤痕。
「唔……」时雨的身子不由一颤,嘴里一下漏出了呻吟。她没有想到,紧紧是这
样轻柔的爱抚竟能让她的身体有如此大的反应。尧光开始吸吮着,时雨的身体开
始不住地颤抖。因为害羞,时雨咬住了自己的右手,但是呻吟声还是漏了出来。

  尧光将唇印在时雨的胸口上,而后拿开了时雨咬着的右手,而后舔舐着上面
留下的齿印。「不要忍着,我想听你的声音。」尧光将时雨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
上,吸吮着她的手指。

  「不要……」在喘息中时雨轻身道,因为害羞,她侧过脸,把视线移向了别
处。尧光轻轻掰过时雨的脸,让时雨看着自己。

  时雨湿润的眼神闪烁不定,娇羞中藏着自然流露的媚态,与其说是拒绝,反
而像是在催促着尧光。尧光坏笑着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话。」接着,
他将自己的手探入了时雨微张的股间。

  感受到那里的压迫,时雨一下皱起了眉,娇吟一声。

  「尧光……」她轻唤着爱人的名字,两手紧紧环住了尧光的脖颈。

  因为已经完全湿润,尧光的两根手指一下就滑进了时雨的体内。他开始时轻
时重地刺激着时雨内部,使时雨不断地发出蜜糖一般的呻吟声。他开始用手指重
重地抽插起来,并不时划过时雨内部的敏感地区。

  时雨呻吟着,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唤着尧光的名字。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两手不自觉地伸进尧光的发中,紧紧地抓住他的头。她已经渐渐陷入狂乱中。配
合着尧光手指的动作,她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寻求更多的快感。但同时,她的嘴
中却还在说着拒绝的话语。

  尧光紧紧抱住时雨,吻着她白皙的肌肤。因为上面的汗液,让他的舌头感到
一阵咸味。他轻笑着,看着眼神迷离的时雨,而后在一阵迅猛的抽插后拔出了自
己的手指。时雨哼了一声,更加紧地抱住尧光,似是颇为不满。

  「尧光……」她轻轻地唤着尧光,索要着进一步的爱抚。

  尧光在时雨的嘴上轻轻一啄,而后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我爱你,时雨,
我爱你。」

  听着尧光尽在耳边的低语,时雨笑了,她回应似的吻上了尧光,而后道:
「我也爱你,尧光。」这是她第一次对尧光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心中潜藏已久的
感情。

  尧光分开时雨的大腿,将自己高昂的欲望的埋入了时雨的体内。「啊──」
突如其来的异样的满足感让时雨爆发了一声高亢的呻吟。尧光没有任何停顿地开
始抽送。硕大的欲望摩擦着时雨的身体,让时雨充分感受到自己下体的灼热。她
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能明确感到窜过自己背部直冲后脑勺的快感电流,她
知道自己在低叫着。她自然感到了羞耻感,但是她早已无法顾及那些。她只想在
尧光面前展现真正的自己,她不想有所保留,她也想要拥抱完全的尧光。想要尽
情感受到现在和她合二为一的她所爱的男人。

  「尧光……尧光……尧光……」

  时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用沙哑而甜腻的声音叫着尧光。她的意
识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自己下体所受到的剧烈冲击。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承受。但
是她又想要接受尧光的全部。她整个人都处于在一个彻底狂乱的状态中。

  时雨剧烈地喘息着,长发被汗水黏在了身上,那种凌乱感更激起尧光进一步
的征服欲。他时而深入浅出,时而长驱直入,还不时地故意刮擦着时雨的敏感区。
时雨已经没有力气大吼,她只是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她的手臂
已经耷拉在床上,两只手却紧紧抓着床单,身体无意识地想要寻找能够发泄体内
遭受到的刺激的渠道。

  「尧光……尧光……」即便时雨已经被逼到了难以发声的状态,但是尧光能
够知道,她现在正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尧光坐了起来,抱起时雨,放在自己的
腿上,让自己的欲望能够更进一步进入她的身体内。

  时雨紧紧抓着尧光的肩膀,她呜咽着,整个人已处在一种脱力状态,但是因
为下体受到的强烈冲击使得她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去。她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能
够解脱。她想要解脱,但是又不愿就此结束。她觉得自己就快疯了。她的身体在
剧烈摇晃着,同时一切也都在脑子里旋转着。她大张着嘴,无声地叫喊着。

  尧光加速了自己的抽动。他不断地吻着时雨的脸颊。他自己本身也已经处于
狂乱中。因为害怕太过剧烈而伤到时雨,但是现在他却不能控制自己。他只能让
自己顺着自己的欲望抱紧现在连通着自己的躯体,让自己更加深入地侵入她。他
无法停下。他想拥有她,拥有她的一切。想让自己成为她的唯一。

  两人的体温升高着,两人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皮肤的灼热。两人都无法思考,
只能看着对方狂乱的样子。几乎是本能地,时雨在晃抖中凑上了尧光的唇,随意
而凌乱地吻着。但很快她就放开了尧光的唇。更加剧烈地冲击让她不得不再次大
张自己的嘴,才不会有即将窒息的错觉。

  尧光的肩上已经留下了时雨的指甲印。时雨只能将自己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尧
光的身上。她觉得原本自己所感受到的酥麻感已经漫遍自己的全身,而且不断地
加剧着。终于她身体一下紧绷,全身剧烈地持续颤抖着,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白。

  尧光感受到自己的临界点的降临,他想要抽出自己埋在时雨体内的欲望,但
因为时雨内部的剧烈紧缩带来的强烈刺激,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释放。他一下无
法把持住自己,身体的最后一点控制力自此消散不见,他的白色浓稠体液一下充
满时雨的内部。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高潮。

  而后,脱力的两人几乎是跌回了床上。在接触床之前的瞬间,尧光伸出手,
抱紧时雨,让时雨不会真的跌在床上。倒在床上的两人剧烈地喘息着。时雨觉得
自己的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刚才感受到的最后的快感化为奇妙的酥麻感在她
体内扩散。她一动也不想动。便是想动,也无法动。

  体味着体内残留的感觉,时雨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变得
模糊。她陷入深眠前最后的隐约印象,便是有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
似是在喃喃着什么。

  「时雨?」尧光轻轻地唤着时雨的名字,时雨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闭着眼,
脸颊上还留有刚才激情时泛起的潮红,额上还沁着汗水,微微张着嘴平稳地呼吸
着。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整个人处于一种诱人的没有防备的安心状态。

  尧光一下别过头,看向别处,告诉自己的身体要冷静。他起身,走到隔间旁
配着的浴室,打开笼头,开始在浴缸里放水,并且在水里滴了油菜花香的精油。
等到放好洗澡水后,他走回房间,抱起床上的时雨,将她轻轻放进浴缸内。他小
心地拖着时雨的后颈,以防她磕到浴缸的边缘。

  时雨依旧沉睡着,不时发出轻微的叹息。

  看着时雨泛红的脸颊,湿润微启的粉色双唇,不时颤动的睫毛,尧光觉得自
己快要把持不住。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清理时雨的身体,但是时雨这样安心幸福
的睡脸还是第一次看到。回想起刚才两人的激情,他觉得自己身体再次泛起一阵
燥热。他立刻起身走出浴缸,拿下莲蓬头,将水温调为冷水冲打着自己的身体,
才觉得自己略微冷静下来了。

  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成这样。

  尧光的嘴角露出一点点自嘲、却是十分幸福的笑容。这时,他的眼光从一旁
的镜子里瞥到了留在自己肩上的紫红印子。他将手放在那上面按压了一下,眉一
下皱起。痛。这应该是时雨在刚才留下的吧。看来自己做的真的有点过了。尧光
笑了。

  自觉已经大致冷静下来了,尧光走回浴缸内。当他的手碰到时雨的身体时,
睡梦中的时雨发出一声轻哼,尧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手上的温度对于时雨而
言有些冰冷,他赶快将自己的身体浸在浴缸中,等到温度恢复正常后,才开始继
续清洗时雨的身体。

  船主舱。

  经炜终于处理完原本真是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工作。他长舒一口气,略略活动
了一下筋骨。一旁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他站起身,将桌面上的
文件略作整理,向外走去。

  已经那么晚了,时雨应该已经睡了。

  自己这么做,她应该很生气吧。不过也没有办法。

  经炜的嘴边现出了一抹苦笑。他走到时雨暂时的房间门口,犹豫再三,还是
轻轻打开了门。房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他打开一边的小灯,房间内很是
整洁。他打开冰箱,冰箱内已经放进了和昨天他选的不一样的东西。

  看来,紫云有在认真工作。

  经炜走到卧室前,把耳朵贴在门上。房间里面没有一丝的声响。她应该已经
睡了吧。经炜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他想要看看时雨,但是又怕打扰到
她,他更害怕时雨看到他会有的反应。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看着时雨长大
的。这个妹妹倔强的性格他是相当清楚。她最讨厌别人限制她。如今自己把她关
在这里,相信会遭受到相当的反弹吧。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犹豫再三,经炜无声地打开了房门。房内没有一点声音。客厅里暗色的灯光
透进来,/ 让经炜渐渐能够看清卧室内的景象──床铺虽然蓬松着,却是瘪着的。
他立刻打开了大灯,走到床前,掀开被子。

  床上空无一人。

  经炜立刻离开卧室,打开了所有的门,所有的柜子,并不断地叫着时雨的名
字。没有回应,也没有找到人。

  时雨她、不在这儿。

  经炜紧紧地握住了双拳。他走回卧室,拿起床头边的电话,拨出了自己秘书
的号码。

  时雨想要转身,却觉得全身一阵酸痛。身下柔软的触感似是在催促着她再次
进入梦乡。正当她的意识将要沉下去时,她听到了些微的声音。虽然声音并不响,
但是在时雨听来却是大大影响了她和周公的约会。她轻而含糊地念叨了什么,想
让声音小下来。但是她听到的,却是什么撞到什么的重重一声。

  「唔……」时雨生气地张开了眼,有些挣扎地做了起来。一会后她才发现,
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尧光的特等个舱的国王级大床上。低头,自己身上已经
穿上了一套合身的丝质睡裙。想到睡前和尧光的种种,她的脸上再次开始发烫。

  这时,外面的声音再次传来。脑子已经清醒的时雨立刻辨别出那是尧光的声
音。她打开掩上的门,向外走去。「尧光,」她轻轻地唤着尧光,「尧……」

  时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边的情景──经炜抓着尧光
被扯开的浴衣的开襟,用单手尧光把牢牢压在墙上,另一只手拳头紧握,停在半
空中,就在尧光的眼前,颤抖着,似是下一瞬就会砸上尧光的身体。经炜现在的
眼神,是时雨从未见过的暴戾、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神。

  从陈紫云的口中得知时雨去了CrossingLily找夏尧光,经炜顾
不上处罚违背了自己的命令的秘书就立刻前往CrossingLily。可到
了俱乐部,却从经理的口中得知,夏尧光已经回舱了,而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女性
也已经被他带走了。经炜便又赶去特等舱区。

  知道了自己唯一的妹妹竟然这样被人对待,他如何能够让她和那个男人独处。

  真是……

  无视船员见到他的惊诧目光,经炜快速穿梭在走廊里,终于找到了夏尧光的
个舱。他没有任何犹豫,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会,他又按了一下。想到现在时雨
有可能被那个男人如何如何对待,经炜就不能保持一贯的冷静沉稳。

  等了一段时间后,正当经炜觉得自己的等待已经到了极限、想要再次按门铃
时,门打开了。开门的,是穿着睡衣,脸上有掩不住的倦怠的尧光。当他看清按
自己个舱的门铃的人是谁时,他脸上的倦意骤然不见,进入全身戒备的状态。他
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道这么晚船主来这儿是什么事?」

  经炜扫了尧光一眼,看向房内,冷冷问道:「时雨呢?」

  「她睡了。」尧光答道。

  「我也不想打扰她,现在就把她还给我。」经炜用命令的语调道。

  听到经炜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尧光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一下抿紧。再怎么说,
他也是夏家的二公子,最近在夏家也越来越有分量,即便是董事会的人也不敢用
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嘴角再度扬起,但这次的笑容却是挑衅的笑:「我为什
么要把时雨给你?时雨不是你的东西。」

  「把时雨交给我。」经炜用更加强硬的语调重复道。

  听到经炜这样说,尧光的怒意骤起:「你这是什么话?时雨有决定自己在哪
里的权利。她选的人是我,不是你,任经炜!」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经炜一把抓住尧光的浴衣的衣襟,一下把尧光
撞在打开的舱门上。砰──发出了很响的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时雨做了
什么?这样你还能厚脸皮地和她在一起吗?难道你以为用那只表就能够彻底遮住
你对她的所作所为了吗?」经炜剩下的那只手垂在一边,紧握成拳,不住地颤抖
着。

  「那你呢?」尧光毫不让步地低吼了回去,「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可是
船主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没有拿到第一手资料。可是你不是什么都没做
吗?现在才装出这么一副嘴脸!」

  经炜什么都不说,猛地扬起手,拳头一下到了尧光的面前。

  尧光连眼睛都不眨,继续道:「你到底想要时雨怎么样?把她当做商品供俱
乐部的那些人随便玩乐吗?」

  经炜的拳头一下停住。他微微眯起了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现在还装什么。不是你把时雨送到俱乐部的吗?」尧光冷笑着,「自己得
不到就要毁了她吗?真是你的风格啊!」

  看到尧光嘴角的冷笑,经炜的全身都散发出了更迫人的压力,他的拳头不再
颤抖,眼看就要正中尧光的脑袋。这时──「你们在做什么!」时雨叫了一声,
跑到了门边。虽然还处于全身酸痛的状态,但是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如何能看
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就此打起来。再说,他们两人一人是江流集团的下任董事长,
一个是夏家的二公子。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都是会造成极
其恶劣的后果。再说,她很清楚,造成夏家和任家最近三年关系一直很紧张的始
作俑者,就是她自己。她如何能够看着这两人起冲突。

  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了。没到门边,她就感到一阵眩晕,脚一软
就要摔在地上。眼看着地毯越来越接近,时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在摔倒前的一
瞬,她脑子里闪过的想法竟是:幸亏这里的地毯很软很厚,摔上去应该也不会很
疼。

  但是,她并没有摔在茸茸的地毯上,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感到自己的
身体一下被拉起,睁眼,眼前就看到尧光一脸担心。「我没事。」她对尧光微笑
道。接着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看向了虽然有所收敛,但是眼神依旧犀利的经
炜。

  时雨和经炜两人凝视着对方。

  尧光不知道他们这样看着彼此过了多久,但是这样的对视让他非常不舒服,
正当他准备拦在两人间时,时雨转过身,对尧光道:「尧光,你能不能先进去,
我和经炜谈一谈。」

  听到时雨的话,尧光先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而后沉下了脸:「时雨……」

  时雨推着尧光向里走去,并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而后走出了舱门,并关上。
「走吧。」说着,时雨向前走去,并示意经炜跟着她。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甲板。甲板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边缘的灯发着暗
黄色的光。现在正好是太阳破晓而出的时刻,远处的天边已经透出一点点的蓝色,
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时雨的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丝质睡裙,根本无法阻止
带着凉意的海风穿过。

  经炜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罩在时雨的肩上。时雨笑了笑,拉紧了经炜的
衣服。虽然只是昏暗的灯光,但是经炜依然瞥见了时雨露在外的肌肤上的红印。
看到这些印记,让他不由地更加烦躁。

  「时雨……」

  「哥!」经炜刚一开口,时雨就打断了他的话。而且,她并没有向平常那样
叫她的名字,而是喊他「哥」。经炜知道现在的她是认真的,吞下了嘴边的话,
等着她开口。

  「哥,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三年前的那个情报怎么来的吗?就像你猜的那样,
是从尧光那里偷出来的。说什么请一个电脑高手练兵时入侵他们的系统拷贝出来
的是骗人的。」时雨靠在围栏上,看着远处的天空。

  「那时候,尧光向我求婚了。」

  经炜觉得头一下大了。虽然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时雨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而
且那个人应该与一向和他们家处于对立关系的夏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是他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夏尧光。这样想来,他倒是能够理解时雨那时候为何会瞒
着他什么都不说了。就算他和父亲什么都不说,她也会觉得别扭吧。

  时雨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的天空,不顾经炜脸上的惊讶,继续道:「我很害
怕。我一直觉得我很注意和他间的距离。我们连正式的交往都没有开始过,但是
他却对我求婚了。我知道不能,但是我真的很高兴,而且我竟然答应他了。那时
候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时雨的嘴角现出一个哀戚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自嘲。

  经炜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听着时雨,把这些在她心中压了
整整三年的东西对他一吐为快。

  「我很害怕。其实我很懦弱的,遇到一点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那时候
我就是那么想的。我必须逃开,只要逃开了,就不会有事的。所以我拿走了那些
资料。然后告诉尧光其实我接近他就是为了那些资料。」时雨的眼睛虽然干涩,
但是经炜知道她一直在哭。只是憋了太久了,反而哭不出来了。「我是不是很傻?」
时雨静静地笑了。

  很让人揪心的笑。

  远处的天边已经亮了不少,天边的云彩已经染上了温柔而刺眼的金色。

  「我在他向我求婚的地方抛弃了他。我只能那么做了。那时候我能做的只有
这些了。」虽然觉得有些刺眼,时雨还是直盯着远处的天空。眼睛有些刺痛,但
是她的眼睛还是干涩无比。

  经炜从时雨的身后环住了她单薄的肩膀,轻轻地抱住了她。他知道她之所以
什么都不说的原因。她不想让他和父亲担心,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包袱。从以
前开始,她一直都在逞强,一直都在为他、为父亲着想。甚至,在她知道了自己
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后,她都做好了将来嫁给由父亲安排的人,为了江流集团。
这样的她,如何能够说出,她爱上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儿子?

  时雨继续道:「然后,尧光他、扔了他送给我的那枚戒指。我在那里拼命找,
找了一整个晚上。找到时,天空、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最喜欢早
起看朝阳了。但是在那天看到天亮后,每次那个时候,都会觉得很害怕。那天绝
望的感觉就会回来,让我喘不上气。」

  一轮金色的太阳突破了海平面,缓缓地升起。天空骤然放亮,原本在周围的
黑暗一下子被驱逐,整个天空都透出了淡淡的蓝意。那金色的光芒,迫使时雨闭
上了眼。即便如此,她依旧抬着头,面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感受着驱除海风中
寒意的温暖。

  时雨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闭着眼,站在那里。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了她
白皙的脖颈。

  经炜看向了海面,看着拍打着船体的海浪,等待着时雨开口。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后,时雨低下头,睁开眼,对经炜道:「哥,谢谢你陪我
看这三年来的第一次日出。」时雨转向了经炜,道:「我决定了,哥,我想和尧
光在一起。我不想再逃了。」时雨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却不再哀戚,不让人揪心,
只是一个透着坚强的笑容。她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道:「这个是我自找的,
是我应有的惩罚,所以,哥,请你不要太怪他。」

  看到时雨如此说,经炜皱起了眉。时雨坚定着看着他,眼神通澈,没有一点
犹豫,也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良久,经炜叹了口气,摸了摸时雨的头:「真是
受不了你。爸那儿自己去说,我不会帮你的。」

  「没事,反正到时候经炜一定会帮我的。」时雨露出了调皮的笑容。一见经
炜已经让步同意,她就恢复了原本在他面前的样子,直呼经炜的名字。

  看到时雨这样没大没小的样子,经炜觉得一阵好笑,又很是安心。果然,还
是这个样子才最适合她。只要她能够这样笑着,而不是三年前那种奋力挤出欢笑
的样子就可以了。他轻轻敲了敲时雨的脑袋,笑道:「刚刚那番话,不该对我说,
该对你的尧光说。」第一次,经炜在时雨的面前说出了尧光的名字。这算是他对
尧光的一种认可吧。

  时雨微微嘟起嘴,而后转身,把西装脱下扔回经炜的怀里:「我要回去了。」

  「下回让那家伙注意点,否则到时候你连门都出不了。」经炜坏笑道。

  时雨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尧光话里的意思。她低头就看到自己皮肤上明显的红
印,立刻用手遮住,有些害羞道:「不许看!」

  经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后侧:「这里也有哦,还有这里。」经炜又指向了自
己的脖颈侧部。

  时雨的脸已经是一片通红。但是就此不还击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她绽开一
个大大的笑容,对经炜道:「和一泠要幸福啊!」然后满意地看着经炜脸上错愕
的表情,向尧光的个舱跑去。

  真是,怎么被她知道的。

  经炜的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他注视着时雨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见。面对时雨不见的地方,经炜表情复杂。

  尧光一直坐在门边──就地坐在地摊上,靠着墙,等待时雨回来。他不知道
过了多久,他只是觉得每一秒钟都显得如此漫长。他越来越焦躁,总是会往不好
的方面想去。他很害怕时雨不会回来,或者回来只是为了和他说再见。为了让自
己冷静下来,尧光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但是常常因为自己烦躁的想法而让
他忘了自己数到哪里,而不得不重新开始数。但他数到不知道第几个六百二十一
时,门铃终于响了。

  他立刻站起身,但是手触碰到把手的时候却犹豫了──是时雨吗?

  她应该不是来和自己说再见的吧。

  门铃再次响了,尧光深呼吸一口,一下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正是穿着丝质
睡裙的时雨。她两手交叉抱紧胸部,并不断地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这样的尧光,原本的不安一下子都不见,在自己的脑子下命令之前就一
把把时雨拉近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皮肤上透着凉意的时雨。

  时雨开始挣扎:「不行……尧光……我喘不过气了……」

  原本以为时雨在拒绝着自己而不由地更紧地拥抱她,在听到她说她「喘不过
气了」才赶忙松开时雨。时雨轻轻地咳着,尧光赶紧抚着她的背。「真是……尧
光你不用那么激动吧。」时雨边咳嗽边笑着道。

  「我还以为你和任经炜跑了。」尧光抱着时雨,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以
防再次过于用力。他虽然嘴上挂着笑,但是眼里却没有笑意。时雨知道,他不是
在说笑,而是真的担心这个。

  她不由觉得很好笑,便真的笑出来了。

  「好笑吗?」听见时雨憋着的笑声,尧光有些不高兴。

  时雨重重点了点头,而后将自己的脸贴在尧光的胸口,听着他胸膛里规律的
跳动声。「我才不会和经炜跑了呢。」

  「那你就不要' 经炜''经炜' 地叫得那么亲切。」因为真的真的害怕时雨会
就此离自己而去,尧光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语气也透露出明显的不快。注意
到时雨因为吃痛而皱起眉,尧光赶忙放松自己手的力道。

  「吃醋了?」时雨抬起了头,笑着看着尧光。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知道我有多么……」尧光一下说不下去,只是以炽
热的眼神凝视着时雨。

  时雨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尧光的脸颊,继续坏笑着道:「那我应该叫他什
么?我已经习惯这么叫他了,那么多年都一直那么叫了,要我改口喊他' 哥' 还
真是不习惯。」

  尧光依旧沉着脸,但当他终于理解了时雨话中的意义时,他脸上一下现出错
愕的神情。「啊?喂……」由于过于惊讶于这个答案,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
说出。

  时雨继续道:「其实我真的名字叫' 任时雨'.任海涛是我爸爸,经炜是我哥。」
而后,看着尧光依旧错愕的表情,时雨突然担心起来,「喂,你不会因为这样就
不要我了吧?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继续当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那样对你是不
是会比较轻松?我知道我们家和你们家算是宿敌的关系,也知道那时候把资料偷
走是我不对。但是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就……我果然不应该说的,应该就这样什么
都不说把你强行带走的……」时雨的语速越来越快,她两手交叉,不自觉地用力,
已经彻底语无伦次。但即便内心真的开始害怕,她还是执拗地看着尧光,不移开
已经泛起淡淡的水汽的眼。

  尧光脸上的错愕终于退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看着陷入不安的时雨,将手
指伸进她的发中,托着她的头,俯身吻了下去。这个吻终于让时雨停下了她的话,
让她不安的眼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只是一个浅吻,尧光只是让两人的唇相互覆上,并用自己的唇瓣轻轻抚弄
着时雨的唇瓣与嘴角,给了时雨一个让她安心地吻。一会,尧光抬起头,抚上了
时雨的脸颊,问道:「冷静一点了?」

  时雨点了点头,眼神中还有一些不确定的闪烁。

  尧光在时雨的额上轻吻一下,笑道:「我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要你了呢?不管
你是谁,既然决定要和你在一起,都会贯彻到底的。不过,任经炜竟然是你亲哥
哥,真是吃了一惊。」尧光环上时雨的肩膀,带着她走到大厅的长沙发上,让她
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们一直以为任海涛……你爸只有一个孩子。」尧光询问道。

  似是要确认一般,又似是要将尧光占为己有一般,时雨坐在了尧光的腿上,
两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知道尧光话里的含意,时雨笑道:
「我不是什么私生子,我是我爸的第二位夫人生的。那时候我妈因为交通事故受
重伤住院,虽然我是保住了,但是她却还是去世了。」

  时雨的表情稍稍黯了一些,不过还是继续述说着,她已经决定,要把一切都
说出来,「那起交通事故是蓄意的。爸爸怕我也出事,就把我送到别的地方抚养,
对外公布了我的母亲的死亡,并且宣称我也没能够平安出生。所以,我算是一个
被藏起来的小孩,你当然是不知道的。」

  尧光抱着尧光,他的目光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温柔:「那真没想到,我选的人
竟然是任家的大小姐,真是荣幸啊。」

  「我才没想到,我竟然会喜欢上一个自大、任性、没有一般常识的大少爷,
最悲惨的是竟然还是我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时雨嘟起嘴抱怨着,但用眼神述说
着她现在感受到的深切幸福。

  「所以才想逃?」尧光说完,便在她的唇上一啄,「我这次可不会让你跑了。
万一你跑了,我就到你家,让你爸和你哥把你交出来。」

  不服气一般,时雨道:「我如果想跑,你可找不到我。这次出来,我家里人
都不知道。」

  「所以任经炜才没有行动。」尧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现在他才能够理
解任经炜对他的行为为何没有任何的反应,却在最后时间如此生气。看到他暴怒
的样子,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何一向以沉稳、不露城府的任经炜竟然会为了一个女
人露出这样一面,导致他还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但是为什么你会带着CrossingLily的象征物去了俱乐部?我
还以为你被任经炜当做商品卖了。」

  时雨一下想起了她在俱乐部被骚扰的场景,脸上现出了明显的不快:「那是
我低估经炜旁边的那个女人了,竟然敢这么算计我。不过我竟然会被这种伎俩算
计到,真是反常。」时雨叹了口气。

  尧光看着时雨的表情,有些失神。现在他看到的时雨似乎是回到了三年前,
但是又不一样。现在的时雨是那样的有生气。她会率直地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不
高兴的时候就会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开心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开心的样子。这样
的时雨更让他觉得想要抱紧,想要一直让她能够开心地笑着,想一直看她在自己
面前如此坦诚。她已经没有了三年前的迷茫,没有那时候的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更没有前段时间的那种失神空洞。她终于在他的面前表现出真正的她。

  她会撒娇,会任性,会想恶作剧。她在他的面前会表现出她的孩子气,会像
小猫那样蹭过来,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她想要的东西。这样的她让他更爱,同时
也很安心。

  因为她爱着自己、想要和自己在一起,才会对自己这样吧。

  尧光低下头,一个吻就要印在时雨的唇上。在最后几公分却被时雨的手挡住。
看到时雨的反应,尧光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时雨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我来找你的原本目的还没达成
呢?」

  因为嘴被捂住,尧光没有办法答话,只能用眼神继续询问时雨。

  见尧光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时雨缩回捂住尧光的手,在他面前摊开:「戒指
呢?」虽然只是说了那么三个字,时雨的脸颊上又染上了一层粉色。似是要掩饰
自己的害羞,她又快速道:「真是,竟然逼着lady来要戒指。」

  终于知道了时雨的意思的尧光脸上却露出了「糟糕」的神色。他扶住了额,
沉默良久后,小声道:「时雨,我能下船后再给你吗?」

  「那枚戒指呢?那枚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吗?」时雨指的,自然是三年前尧光
送给她的那枚银制戒指。

  尧光用更小的声音道:「那枚戒指……被我丢到海里了。」

  时雨的眼睛一下因为这句话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而睁大,而后她起了一种虚脱
感。为了那枚戒指,她在那个海滩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结果那枚戒指就被夏尧光
这个笨蛋扔到海里去了?时雨在心里不断地嘀咕着,却没有说出来。她才不想让
尧光知道那时候自己竟然做了那种事。

  似是为道歉一般,尧光拉近时雨,再次凑上了自己的唇。时雨却一把推开尧
光。「我去睡了。」丢下那么四个字,她就走进卧室,而后重重关上门。

  看着这样的时雨,尧光只能露出苦笑,看着关上了的卧室门。

  尧光看了看时间,距离船靠岸,已经不到三个小时了。

  当时雨睁开眼睛时,一下跳入眼帘的,是尧光近在眼前的脸庞。原本还有些
迷糊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她下意识地一下向后缩去,却撞到了竖起的床板。虽
然上面铺有柔软的垫层,时雨还是因为吃痛而感觉脑袋猛地一震。即便硬生生将
涌上嘴边的痛呼吞回到肚子里,时雨揪成一团的表情还是暴露出她感到的疼痛。

  看着这样的她,尧光不禁失笑:「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时雨揉着后脑勺,坐起来,靠在床板上,皱着眉瞪着尧光:「有什么好笑的。
你试试看啊,一醒来就看到眼前那么大一张脸。」接着,时雨又问道:「什么事?」

  「船靠岸了。」尧光坐在床边,微笑道。接着拿出了一条浅米色吊带连衣裙,
放在床上。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时雨拿起尧光为她准备的
衣服。正当准备换衣服时,她看向了尧光:「出去。」

  尧光先是愣了一下,在理解了时雨的言下之意后,坏笑道:「怎么,我该看
的不该看的不是都看过了吗,到现在还……」尧光抬起手臂挡住了飞过来的枕头,
继续道,「说这种话。」

  「出去。」虽然语气强硬,但是里面的些许害羞的成分却是明显。时雨向尧
光推去。尧光站起来,走前在时雨的脸上轻轻一啄。「我在外面等你。」说着,
他走出了卧室。

  时雨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只是动一下就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酸痛。
她走到房间,移开可移式柜子,站在等身镜前。现在的自己只穿着内衣,左手手
腕上已经戴上了尧光送她的那只腕表。

  看到镜中的镜子,时雨不由一阵脸红。自己的胸口、腹部、甚至于颈部都被
印上了红色的吻痕,往下看,大腿的内侧也有。抬了抬手,就能看到手臂内侧也
有明显的红印。

  时雨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擅长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
是在看到眼前的景观,她也难以镇定。

  夏尧光!

  她在自己心里爆发了巨大的怒吼。这样让自己怎么出门?

  时雨穿上了尧光为她准备的连衣裙。很合身,穿起来也很配她的肤色。虽然
胸口、腰侧、大腿内侧上的吻痕是被遮住了,脖子上的该怎么办?而且自己一抬
手,手臂上的吻痕就会露出。她拿起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勉强盖住了自己脖
子上的红印。

  她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当作这是被蚊子咬了的。

  时雨拿起尧光放在一边的化妆包,为自己化了淡妆,而后转身欲走。这时,
她从镜中看到的景象让她一瞬间有砸镜子的冲动──自己裸露在外的背部上竟然
也有红印,而且不止一个两个。这个就算强调是蚊子咬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时雨深呼吸几口,穿上整齐放在床边的高跟凉鞋,走出了卧室。

  听到时雨出来,原本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尧光立刻站起身。「准备好了?」他
问道。

  「怎么可能。」时雨沉着一张脸。她抬起自己的手臂,而后转过身。「你让
我这样怎么出去?」因为愤怒,时雨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但是尧光却是以一种欣赏战利品的眼神看着时雨的身体。发现时雨已经气得
双手握拳时,他才道:「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时雨立刻道,而后一下坐到沙发上。这个大少爷,难
道真的缺乏生活常识吗?

  尧光走进屋子,很快又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短袖开衫纱衣。他拉起
沉着脸的时雨,帮时雨穿上了纱衣。

  纱衣很轻,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舒适的丝质触碰到皮肤,留下很舒
服的感觉。

  扣上前面的第一颗扣子后,尧光微笑着道:「这样就行了。」

  「嗯……」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时雨轻声应道。这个人,明明就想到了,
却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来,明显是在寻她开心。

  尧光一把搂住时雨,将时雨拥入怀中。稍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雨就发
现自己的腰已经被尧光环住,嘴唇也一下被堵上。「唔……」她想要推开尧光,
尧光却紧紧抱着她,不让她逃。

  尧光慢慢享用着时雨的唇。他轻轻地啃噬着她的柔软唇瓣,然后有些强硬地
敲开她的嘴,用自己的牙齿去轻轻碰撞她的牙齿。牙齿碰撞的清脆声音震于两人
的耳边。时雨不禁有些犯晕。这时,她感到自己的舌头被另一个柔软温热湿润的
东西覆上,而后纠结在一起。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尧光的舌头。尧光刺激着她
的舌面,并带着她的舌头一并舔着时雨的牙床。

  在尧光的刺激下,时雨觉得自己的双膝发颤,两腿发软。昨晚的一幕幕被这
一系列的刺激挑起,在时雨的脑中回闪,惹得时雨的脸上再次开始燥热。

  感受到时雨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尧光顺着时雨向下的势让时雨坐在沙发上,
而后坐在她身边,将她半压倒在沙发上。而后,尧光终于松开了她的唇,以灼热
而煽情的眼神凝视着时雨,用眼神挑逗着她。

  时雨一下侧过头,向后缩了缩。「不行。」她轻声道。

  「为什么?」尧光轻吻着她的脸颊,一只手开始在她的大腿上流连。

  时雨笑着拍了拍他抚上自己大腿的手:「不、行!」她虽然是笑着,但是却
有种「不容分说」的味道。她轻轻推开尧光环在她腰上的手,站了起来。「不是
要下船了吗?」时雨转头,看向了尧光。她自己并没有自觉,她微微扬起下巴、
却低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尧光的侧脸满是自然而然展露的媚态。

  简直就是在勾引自己嘛。

  尧光侧过了脸:「迟点下船也没什么不好啊。」

  「东西理好了吗?」时雨直接岔开话题。她现在好不容易大体遮住了尧光在
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可不想再增加那些红印。

  「理好了。」尧光的话里有不加掩饰的失望,「就算不理也没有关系。反正
他们会把个人物品运到登记处的。你的东西呢?」尧光又问道。

  「在经炜那儿。他会处理的。」时雨打开了舱门,「走吧。」她笑着道,而
后走了出去。

  尧光立刻起身,追上时雨走了出去,并示意时雨挽上他的手臂。时雨嫣然一
笑,环住了尧光的手臂。

  别的特等舱区的乘客们纷纷走向夹板准备下船。他们看到尧光,便对他或点
头、或问好来打招呼。尧光也都得体地一一回应。时雨直面着他们投来的隐藏着
好奇的目光,对着他们点头示意。

  一步一步踏在夹板上。

  夹板上铺着的厚地毯吸去了鞋子的声音。但是时雨能够很直接地感受到,这
艘豪华游轮──流波!号离两人越来越远。

  对于她,对于他,对于他们两个,这艘船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一味想要
逃离的时雨在这艘船上再次被尧光找到。时隔三年后,两人内心对对方的心情明
明没有变化,明明更加热烈地渴求着对方,但是却偏偏彼此伤害。百日的航程,
整整三月,两人的身体明明接近无比,精神却越隔越远。

  但最终,两人都下定了决意。

  错过的手,终于在三年后,再次挽在了一起。

  已经认定,在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想要放手。

  时雨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意。

  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分开了,不论会遇到什么,不论要自己做什么,都不想
要再和他分开了。

  踏上陆地的一瞬,时雨看向尧光。「尧光。」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爱人。
长而顺直的黑发被海风温柔地撩起,在半空中扬着。

  「怎么了?」尧光温柔地问道。

  「我爱你。」时雨用虽轻,但没有任何迟疑犹豫的声音道。她的脸颊虽然立
刻染上了一层淡粉色,但是她却没有避开尧光一下变得炽热的眼神。

  这是时雨第一次主动地、而且如此明确地表达她内心的感情。

  尧光微笑着,用满含情意的眼睛看着时雨:「我也爱你,时雨。」说完,他
俯下身,想要吻上时雨的唇。时雨却一下转过头,面向前方,躲过了尧光的吻。

  「走吧。」她看着前方,不去看尧光。

  知道时雨现在其实很是害羞,尧光宠溺地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

  能够如此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他(她)。

  走了一段路后,时雨便看见在前方立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
衬衫上线条分明,就连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也扣好。这个男人直直地看着自己和尧
光的方向,并且以毫不客气地眼光打量着她。即便和时雨的视线对上,他也毫不
避讳。时雨觉得自己心中一凛。这种眼神、是估价的眼神。

  时雨微微眯起了眼,而后向那个男人露出了微笑,就这样迎上了他的视线。

  尧光笔直地向那个男人走去。在那个男人面前,他站定。

  男人鞠了一躬,而后道:「欢迎回来,尧光少爷。航程怎么样了?玩得愉快
吗?」他的语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没有问候的温暖亲近感。

  「还行吧。」尧光简单道。

  男人向前走去,尧光便带着时雨,跟在他的身后。

  时雨什么都不说,默默地跟着。很显然,这个男人是为夏家工作的人。在和
尧光对话时,他没有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不对自己不该关心的事
情产生过于显露的兴趣。这是非常正确的态度。时雨在心中称赞着这个男人。

  三人很快就到了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前。男人拉开后面的车门,对尧光道: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等您。」

  尧光将一只手放在车门门框边,对时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时雨微微笑
了笑,坐了进去。尧光为时雨关上车门后,走到另一边的车门,自己打开车门坐
了进去。

  「这是我的秘书,颜卓一。」尧光简短介绍道。

  卓一坐进了驾驶室,什么都不说,以熟练地车技开动了这辆轿车。

  尧光握住了时雨放在两人中间的手。他的手指插进时雨的指缝间,两人的手
交叉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来我家吧。我想让我的父母见见你。」

  尧光微笑着对时雨道,而后吻上了时雨的眉。

  一路上,作为驾驶员的颜卓一一句话都没有说。尧光只是握着时雨的手,一
言不发。时雨看着窗外的景色,自然也不会说一句话。

  车子滑进了一扇徐徐打开的铁门,在穿过一个显然每天都有精心保养的花园
后,停在了一栋修建简单却又透着华丽的房子前。

  「到了。」这是开车后,颜卓一说的第一句话。

  尧光打开车门,而后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为时雨打开了车门。时雨将手搭在
尧光伸出的手上,由尧光将她带出车中。时雨站好,顺势挽上了尧光的手臂。

  尧光看着时雨,微微一笑:「走吧。」

  时雨和尧光一起走进了夏家的房中。毋庸置疑的,这是一幢豪宅。不论是外
面精心打点的花园,主宅用心的设计,还是房内摆放的瓷制品、悬在墙上的画作、
走廊上花瓶中各式的插花,都符合时雨心中对一个豪宅的定义。而最最能够体现
豪宅的一点,就是──极为宽敞的大厅,被佣人们打扫得一尘不染,设计一板一
眼而缺乏温柔感,整个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印象,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季节虽然还是处于夏天的尾巴,外面依旧是炎炎夏日,这里却让人从心里起
了一股寒意。时雨不自觉地更紧地挽住了尧光。

  佣人们看到尧光进来,都会停下手头的工作,向尧光恭敬地打招呼。同时,
他们也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这个挽着尧光、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时雨直直迎向他
们的目光,微微笑着,算是打招呼。而他们则立刻移开视线,或是低下头。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全套西装的中年男人。他走到尧光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对尧光道:「尧光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尧光点了下头,对时雨道:「那正好,一起来吧。」

  时雨还没有回答,那个如同管家一般的人道:「老爷要见的只是尧光少爷一
人。」虽然他言语依旧恭敬,却含着一种威慑感,让人难以说「不」。

  尧光表情立刻显出了一丝不快,但是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向了时雨,表情立刻变得柔和:「那你等我,我去去就来找你。」

  时雨松开了挽着尧光的手,微笑道:「没事,你去吧,我随便转转好了。」

  尧光跟着男人离开了,时雨看着尧光离开的方向,向另一边走去。偶尔经过
的佣人们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时雨,却没有人上来搭话。时雨只顾着自己欣赏
着墙上的挂画,研究花瓶内的插花,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眼神。

  时雨悠闲地在这个宽敞、显得没有什么生气活力的房子里散着步。不知是因
为折射还是散射,走廊里的光呈现出些许昏暗,让人有点脑子发晕的感觉。走到
拐角处,时雨听到了轻微的人的谈话声。

  这里的佣人们显然都受到过严格的培训,工作中没有一个人在说闲话。时雨
不难猜到来人的大致身份。但时雨并没有逃避,她继续顺着走道往前走去。前面,
两个女人正轻轻聊着天。时雨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以安静而没有什么表露
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个女人。

  年纪较大的女人将头发挽起,穿着一件略微蓬松的浅褐色中袖夏装,腰间的
一根衣带在腰侧随意地打成一个结。这是一个相当活泼的款式,但在这个女人身
上却显出一种冰冷高傲的感觉。这显然不是由这件衣服带来的,而是这个女人自
身身上所带的气质。她其实五官相当端正,就算上了一定的年纪还是显得别有风
韵,但是因为她全身透出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

  而她身边的那个女人相当年轻,看起来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她穿着一件底色
纯白的手绣连衣裙,头发大部分散着,只用上部挽成一个小髻,可爱又不失优雅。
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下是小巧的鼻子和一张樱桃小嘴,尖尖的下巴勒出她姣好
的脸型,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淡淡的彩妆更是让她的容貌显得更加突出。她轻
声附和着身边妇人的话语,嘴角的笑容自然不做作。

  两人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时雨,自然也看到了时雨嘴角的微笑。那个妇人用
如同鹰一般的冰冷眼神扫了时雨一眼,便不再看她。而那个年轻女子微笑着对时
雨轻轻点了点头。

  时雨也微笑着对她点头回礼。

  此时,时雨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她站定,退到了一边,让两人先走。当两人
经过时雨身边时,那个妇人却停住了。「你是王小姐,对吧。」她看着前方,虽
然是在对时雨说话,但是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时雨微微一笑,道:「不愧是尧光的母亲,消息知道得真快。」她并没有直
接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夏家的女主人苏夫人的目光一下冷冷扫过来,她用掷地有声的声音
道:「' 尧光' 这个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吗?」时雨没有闪避,直直迎上了苏夫人
的眼神。一旁的年轻女子看着这个场景,没有表现出害怕,眼神中还藏着一点淡
淡的兴奋。

  苏夫人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听说我们家尧光,在船上多受王小姐的照
顾了。」

  时雨笑而不答。

  见时雨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苏夫人也没有一点急躁的样子,继续道:「船
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会去追究。但是我想王小姐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们尧
光也到了要成家的年龄。如果传出些什么,对两方都不好。」

  时雨继续微笑着,依旧什么都不说。

  「我们今天家中有客人,所以有招待不周,还请王小姐多多见谅。」虽然是
客气的语句,但是苏夫人的语气中没有包含丝毫的这样的感觉。她在下的,确确
实实是逐客令。

  「夫人所说的客人,是这位小姐吗?」原本,在苏夫人的打算里,时雨这时
应该识趣地离开,但是时雨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她看向了苏夫人身边的年轻
女子,问道。

  这位年轻女子也没有任何犹豫地迎上了时雨的视线,对时雨微笑着。她并没
有开口,她很清楚,她不需要在这里开口。

  「这位是然天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路笙小姐。」苏夫人介绍着她身边的女子,
眼神中现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骄傲。

  路笙。

  时雨自然是知道这个女人。然天集团是内陆最大的私营石油企业,而路笙是
然天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今年二十二、大学已经毕业的路笙早已成了正在为自
己继承人物色另一半的家族里最热门的人选。若是能够娶到路笙,那么就等于是
掌握了一大条能源线。这自然是相当诱人。而夏家──即便是在三年前、因为机
密资料的泄露受到了重创,但是依旧不能够撼动它在同类企业中前五的位置。

  苏夫人的嘴角扬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时雨面前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充
满了自傲,还藏着对时雨的蔑视:「路小姐很快就会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时雨嘴角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了。

  尧光的哥哥夏尧秦在三年前就已成婚。苏夫人话里的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尧光在紧闭的书房的门上轻敲三声:「爸,是我,尧光。」

  隔了一会,就听到里面响起了有些低沉的声音:「进来。」

  尧光打开了书房。眼前的情景还是和以往一样。为了营造一个适合思考冷静
的环境,书房的装修一律使用冷色调,而且家具的形状都是方方正正,少有圆润
的地方。巨大的书桌上放着一台二十八寸屏的一体机,而在一边放着各个文档及
资料。

  书桌前有一张黑色的真皮质靠背椅。此时这张椅子的椅背面对着尧光。尧光
只能看到父亲的后脑勺。看着那一头过黑的头发,尧光扯了扯嘴角。

  「有什么事吗?」尧光板起脸问道。

  「桌上的那个牛皮纸袋是给你的。」夏景严并没有转过椅子,依旧背对着尧
光。

  尧光拿起放在桌子边缘的牛皮纸袋。纸袋就面对着他放在他的前方,显然一
开始就为他准备好了。他打开纸袋,里面只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宝
蓝色晚礼服,正在和什么人聊天的年轻女子。虽然只是一张照片,虽然只是匆匆
扫了一眼,尧光还是得承认,这是一个美人。只要一个扫过一眼,就会让人注意
到的女人。

  「她叫路笙,是然天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说到这儿,夏景严转过椅子,
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对着尧光。

  虽然尧光是从上面的角度俯视着自己的父亲,但是他还是能够明确感受到父
亲带给他的魄力。夏景严的眼神逼视着尧光,尧光下意识地想要移开,但还是用
自己的大部分的精力让自己和他维持对视的状态。

  夏景严继续道:「为了重振夏家,我决定和路家联姻。能源是不可缺少的,
要想要拓宽现在的市场,石油是必需的。石油不单单是直接的供能物,更是能够
变成大笔金钱的宝物。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这是最最需要的。而路家也想要拓
宽自己的事业。由我们两家联手,一定能够取得最大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让我娶这位路家小姐吗?」尧光沉下声音,借此来隐藏自己
的感情。

  「不错。尧秦已经结婚了,所以联姻当然由你来完成。她今年刚满二十二周
岁,也就比你小了三岁。从年龄角度来看,你们两个也是很般配的。再说,你也
看到她的照片了。不论是容貌还是身材,她应该都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挑剔的地方
吧。而且性格也相当不错。」夏景严没有任何停顿地道。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一
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只是在陈述事实,然后告诉尧光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尧光放下手上的照片。路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而且按照夏景严的话说
起来,条件是相当之好。若是在之前,他应该会听从父亲的安排,答应这个联姻,
但是现在──「可是爸……」

  尧光的话刚出口,便被夏景严打断:「你现在先回房去换身衣服,等会和路
小姐一起吃个饭。路小姐一直在等你回来。」

  听了夏景严的话,尧光脸上立刻闪过了诧异:「爸,这位路小姐现在在我们
家?」

  「嗯。你妈在陪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夏景严站起身。「你先去换身衣服。
换好后就来饭厅。」说完,他就顾自走出了书房。

  时雨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但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向苏夫人道:「是吗?
可是这应该还只是商议中的事情吧。」

  「如果是尧光的话,不需要王小姐来操心。尧光会作出最合适、最明智的选
择。」苏夫人紧紧盯着时雨的脸,观察着她任何一点神色的细微变化。

  时雨尽力保持着自己现在的表情:「这个还是要看本人吧。」她转向路笙,
微笑着问她道:「路小姐,这门婚事,是联姻吧。」

  「算是吧。」路笙简短地答道。她的声音细而不尖,甜美而不腻人,让人听
着十分悦耳。

  「那你也同意了吗?」时雨紧紧看着路笙。

  路笙微微笑着道:「同意啊。」

  「可是你一次都没有见过对方,这样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可以吗?」时雨问
道。她能够感受到苏夫人向她投来的冰冷视线,但是她并不加理会。

  「那我想问王小姐一个问题。」路笙以自然地笑容向时雨提问。时雨没有料
到这时会被路笙提问,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同意。路笙问道:「王小姐,你
爱尧光吗?」

  时雨没有料到路笙会如此直接地问,再次怔了一下。而后她扬起了嘴角,大
大方方承认道:「我爱他。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我知道您爱他,但是如果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那就是您的傲慢
了呢。」路笙笑着道,虽然语调柔和,但说出的话却是犀利无比。「虽然今天和
王小姐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能够知道王小姐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性。能够得到这
样一位女性的爱情,我相信尧光一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我现在对尧光的感情
自然是比不过王小姐您,但是我相信,在之后,在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中,我和
尧光一定能够建立一个幸福美满、充满爱的家庭的。」

  听到路笙如此笃定的话,时雨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如此
确信这些。她深知尧光其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只要他希望,他能够让大部
分的女人倾心于他。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个十分干净而直接的女孩,
她纯净的眼神是自己失去了很多年的。时雨骤然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路笙继续道:「而且,我并不是' 一次都没有见过对方' 哦。在三年前的一
次宴会上,我就已经见过尧光了,虽然他很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时雨觉得自己头更痛了。三年前,为什么又是三年前?

  「王小姐,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说完,苏夫人就向前走去,打开了最近
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时雨在和路笙点头示意表示告辞后,走进了房内,带上门。

  苏夫人已经打开了房内的灯,站在一边。

  时雨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苏夫人三步的地方。

  「船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先在这里代尧光向你道歉。」瞟了一眼时雨
的左手手腕,苏夫人立刻移开了视线。她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一毫地道歉的意
味。

  「是吗?」时雨回以两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字眼。

  苏夫人也厌倦了这样迂回的说话方式,直接道:「你开个价吧。」

  听了苏夫人的话,时雨轻笑一声,而后道:「好啊。」

  苏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果然,这种女人最好处理。反正从一开始,她们
就是冲这个目的来的。要大笔的封口费,最多再追加一些自家生意上的订单。她
们从一开始就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对于眼前这个女人而言,由自己
开口谈条件是相当不错的吧。毕竟,由自己开口,就意味着她掌握了更多的主动
权,有着要高价的可能。再说,她手上的伤痕,是最好的筹码。

  苏夫人的眼神中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及厌恶。她虽然不介意自己的儿子玩女
人,但是她却应该好好教育教育他了。凡事应该有个度,他很明显地越过那个度
了。在船上发生的事如果传出去,可是极大的一桩丑闻。到时,这个女人可以饰
演悲情角色,而自家则处于极大的不利地位。

  真是……

  的确应该找个女人拴住他了。

  苏夫人拿出一份显然早已准备好的协议,递给了时雨。时雨微笑着接过。

  尧光走出书房就想去大厅找时雨,但是那个穿着笔挺的西装的中年男人──
夏家的管家,戴管家走到他的面前,对尧光道:「尧光少爷,请先回房。」

  尧光看了戴管家一眼。他知道,现在最最节约时间的方法,就是什么废话都
不说,按照戴管家的话去做。在这个家里,权利最大的自然是他的父亲夏景严,
之后的不是他的母亲苏夫人,而是戴管家。戴管家管理着这个家内的大大小小各
种事物,若是起了意见上的争执,虽然最后拿定主意的是家主,但是夏景严一般
都会顺从戴管家的意见。

  因此,实质上,戴管家在这个家中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不仅是尧光,就
算是他的兄长,夏尧秦也要顺着他的意做。戴管家做的事情都有他一定的道理,
也没有出过任何稍大的纰漏。所以,与其现在逞一时嘴舌之快而浪费了时间,还
不如尽快回房换好衣服后再下来。

  尧光快速回到自己房间,随便抓起柜子里摆好的一套衣服。换好后,他快步
冲下楼梯,向大厅走去。他无视了所有的佣人对他打的招呼,只是在走道里快步
走着,寻找着时雨的身影。在转过不知道第几个拐角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一身
白色连衣裙的,腰际和裙摆上绣有别致的图腾。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这名女子转过身来。尧光一眼就认出了她。眼前站在
墙上挂着的画作前欣赏的人,正是刚才他在照片上看到的女子,然天集团董事长
的独生女,父亲安排的他未来的妻子,路笙。有些人特别上镜,拍出照片比真人
好看;而有些人虽然照片看过去一般,但是真人却会让人眼前一亮。而路笙两者
都不是。从照片上,尧光已能够一眼看出她的美,而真人在面前,虽然只是一个
转头的动作,尧光不得不说,他再一次被她吸引了。

  路笙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姣好的脸庞立刻绽放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尧
光?」她用她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的声音问道。

  「嗯。」尧光立刻回过神,简单应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时雨。

  「好久不见了。我是路笙。」路笙微笑着向尧光介绍着自己。

  「好久不见?」尧光的眼神中透出困惑。这样的一眼扫去都能在百人之中发
现的美人,若是自己见过,应该不会没有印象。

  「三年前,在一个酒会上我们见过的。那时候你还帮我解过围。」看出尧光
的眼神中依旧满是困惑,路笙并没有作更多的解释,笑着道:「你不记得也没有
关系。你只要现在能够好好记得我就行了。」

  尧光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听爸说,我母亲陪着你。她现在人呢?」

  「她有点事,就先走了。」路笙依旧是微笑着答道。

  「她一个人离开的吗?」尧光又问道。

  路笙答道:「不是,她是和王小姐一起离开的。」

  果然。果然时雨被带走了。尧光的语速稍稍变快了一些:「你知道他们去了
哪儿吗?」

  路笙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谢了。」尧光转身要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路笙道:「虽然不知道你
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会娶你的。我已经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

  路笙嘴角的笑容有点僵住了,但她依旧笑着看着尧光,只是这个笑容却带上
了一些掩不住的悲伤色彩。

  看到这样强颜欢笑的路笙,尧光的心中顿起不忍,但他还是道:「对不起。」

  路笙轻轻摇了摇头:「你不需要对我道歉的。毕竟接下来会如何我们都说不
好。但是有一点我想要告诉你:我不是被父母逼着答应这次的联姻的。我是以自
己的意愿同意的。我……」路笙的脸一下涨红,犹豫一会,她还是道,「我是喜
欢你的。」而后,她还不等尧光说出更多的话,继续道:「虽然你现在喜欢的是
王小姐,但是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尧光看着眼前满脸通红,努力地直视着自己的女子,只是觉得更加抱歉。他
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而后,他向前走去。

  流波!号,船主区。

  经炜坐在床边,赤裸着上半身,点着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在床上,躺着全
身赤裸、裹在薄薄的毯子里的一泠。

  「你怎么开始抽烟了?」一泠躺在床上,看着背对着自己吞云吐雾的经炜,
轻声问道。

  「你醒了?」经炜立刻将自己手里的烟按灭在一旁的小碟子里,转过身,以
温柔的眼神看着一泠。见一泠眼神内的疑惑,经炜扯起一个笑,道,「最近有点
烦心的事。」

  「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一泠坐起身,看着经炜担心问道。他知道,经炜
和他这样的船员不一样,要担负着整个庞大的企业的命运,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数
不胜数。

  「不是公司的问题。」经炜将一泠拥入怀中,吻上了他的薄薄的嘴唇,直接
用舌头侵入了他的口腔。一泠看着经炜,两手环住经炜的身体,热情地回应着经
炜。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了彼此的唇。

  「接下来,我们还能见到吗?」一泠垂下了眼,问着经炜。

  「能啊。我已经帮你订好了宾馆了。你就先住在那里吧。我来见你前会和你
联络的。」经炜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温柔地微笑着。这样的笑容,几乎没有人
有幸见到过。

  这样的笑容也最让一泠动心。他在心中无数次感谢上苍,竟然能够这样陪伴
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他轻声问道:「你不住过来吗?」

  「我要回家待一段时间。」经炜搂着一泠,轻声道。

  一泠有些不满地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就算不回家也没有关系的吗?」
他明知道自己不可以贪心,却有无法压下想多和恋人共处的愿望。

  「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必须回去。」经炜嘴角的笑意泛起了些许无奈。

  「是你父亲出了什么事吗?」一泠问道。

  「不是。」经炜迟疑了一下,决定和一泠说出实话。而且他很好奇,为什么
时雨会知道他和一泠间的关系。「我妹妹闯了祸,要我帮她善后。」

  「妹妹?你有妹妹?你不是独生子吗?」一泠很是迷惑。

  「有个被藏起来的妹妹。是我爸和他第二个妻子生的。因为一些原因就把她
藏起来了。」经炜简单地解释道。

  「原来你还有个妹妹,真是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你应该认识的。」经炜说出了让一泠更为惊讶的话,「她叫时雨,不过
……」经炜立刻发现一泠的惊讶有了另外一层含义。「你果然认识她。」经炜无
奈地笑着。难怪时雨知道自己和一泠的关系。只要她想知道的,她都可以问出来。

  「原来,时雨是……」一泠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完全了。虽然他知道时雨似乎
藏着你能说的秘密,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想起她和夏尧光的关系,一泠立
刻理解了尧光嘴中的「善后」的意义了。他不由地抱紧了经炜:「时雨她,她不
会有事的,对不对?」

  「不会的。我不会再让她有事了。」经炜也抱紧了一泠,再次吻上了一泠诱
人的双唇,并将他压回至床上。

  时雨快速地扫完苏夫人递给她的长达三页的协议书,其间详尽地列出了各个
事项,特别是约束乙方,即时雨的框框条条。她不得不感叹,便是离婚协议书都
没有写成这样的。在金额数目后有一条横线,而在附加条件后也有一条横线,显
然这是让时雨自己填条件的地方。

  考虑的真是周到。

  时雨不禁暗自咋舌。由这份协议看来,他们处理这种问题应该很多次了吧。
就是这份协议,应该也只是沿用原本给别的女人的协议,单单把乙方的名字换了
换而已。

  「你说吧。」苏夫人以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时雨。

  「只要是我开的条件,你们都能答应吗?」时雨微笑着问道,直视着苏夫人
的眼。

  「只要可行,都可以答应你。」苏夫人一心想尽快填好这份协议,让这个女
人在上面签好字、按上手印。

  「放心,我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的,对你们而说,是有足够的能力同意我的
要求的。」时雨嘴角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你说说看。」苏夫人的话越发简短。

  「我要,」时雨一字一顿、清楚地道,「夏、尧、光。」

  听到时雨的话,苏夫人用心描好的眉一下皱起,看着时雨的眼神一副「不知
好歹的丫头」状。她冷冷道:「王小姐,玩笑是要适可而止的。我的耐心是有限
的。」

  时雨继续微笑道:「可是如果这份协议没能达成的话,最后麻烦的应该是您
吧?」

  「这可说不定。」苏夫人冷哼一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想要为你
家、为你自己所索要最大的利益的话,还是好好把握现在吧。」

  「我知道了。」时雨稍稍想了想,而后道:「那我就要,夏家。」

  苏夫人的脸色浮上了一层铁青。她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痴人说梦、不知好歹
的死丫头。

  时雨继续道:「我说的夏家,只是你们家族产业的所有股份罢了。要管理这
么大的一个企业太麻烦了,我可没有这么一份闲心。」她笑得非常自然,仿佛只
是在和眼前的女人扯着闲话,说着非常轻松的话题。

  「看来你一开始就没有和我们做交易的打算。」苏夫人的语气中有着不加掩
饰的怒意。

  时雨嘴角的笑意更浓:「我有啊,只是您不肯同意罢了。我很认真地提出了
我的两个条件了,不肯同意的是苏夫人您啊。」

  「和你谈真是浪费时间。」苏夫人冷冷抛下这句话。

  「那么说,协议失败了?」虽然是个问句,但是时雨却是用陈述句的语调道。
她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见,目光中透着寒意。她手里拿着刚才苏夫人给她的
协议,慢慢地将协议对半撕开,而后将两边重合,再次对半撕开。直到不能再撕,
她才停下撕纸的动作。时雨一直看着苏夫人,手一扬,手上的碎纸片立刻被抛到
半空。纸片纷纷扬扬地飘下,原本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房间立刻到处都被盖上
了白色的纸片。

  苏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你胆子可真不小啊。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吗?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你这种女人,封口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试试看啊。」时雨冷冷地看着苏夫人。她已经厌倦在这个女人面前作
出微笑了。

  「你就不管你家的事业了?」苏夫人开始威胁。

  听了苏夫人的话,时雨轻笑一声:「我家的事业?我家的事业还不需要我来
操心。」

  「也就是一个二流通讯公司。这种公司,要击垮简直就如覆手。」即便被时
雨现在的态度激怒,苏夫人还保持着她一个贵妇的风度。

  「那就请吧。」时雨嘴角扬起了一个透着些许挑衅意味的笑容,「虽然对王
社长有点过意不去。」

  苏夫人微微眯起了眼:「作为儿女,你就忍心毁了你父亲的事业?」

  「我父亲的当然不行。不过那家公司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时雨一副
无所谓的态度。

  苏夫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谁?」

  「您说呢?」时雨看着苏夫人。

  「你不是王霄虹。」虽然是猜测,苏夫人却用确定的语调道。

  「王霄虹现在应该还在海边的一个别墅里修养才对。」时雨如此道。

  「你是谁?」苏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紧紧地盯着时雨。

  「我是谁呢?」时雨笑了笑。

  此时,隐约传来了挂钟的声音。「当──当──」一共响了十二下。

  时雨再次扬起一开始面对苏夫人的微笑:「已经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用
餐了。」说完,时雨走过站在前的苏夫人身边,打开门,直直地走了出去。

  时雨辨认着方向,向大厅走去。地上铺着的厚实的地毯吞去了她的脚步声。
突然,不远处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面无表情的时雨的嘴角一下
上扬,绽放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尧光。」她唤着眼前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男人。

  尧光快步走到时雨身边,一把抱住了时雨。「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时雨也抱紧了尧光,把身子紧紧贴在尧光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体
的温度,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不过我应该被你妈讨厌了。」时雨
苦笑了一下。变成那个样子实非她本愿。看来自己还称不上算是一个完全的大人,
连自己的态度都不能好好控制。

  「没事就好了。」尧光慢慢地放开了时雨。

  「那我回去了。」时雨在尧光脸颊上轻吻一下,向尧光道别,「今天你家还
有别的客人。」

  「时雨,那是……」尧光急急地想要解释。

  时雨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对尧光笑着。「没事,我知道的。」她将头靠在
尧光的怀里。尧光抱着她,让她倚靠着自己。一会后,时雨抬起头,笑了笑,道:
「那我先走了。」

  「要我送你吗?」尧光问道。

  「不用了。」时雨吻上了尧光的唇,并将自己的舌探了进去。两人紧紧拥在
一起,激烈地交换着吻。良久,他们才分开了彼此。

  时雨慢慢地向前走去。刚才的那个吻,有些故意的意味。她知道,路笙就在
后面。

  路笙看着拥吻着的两人,两手紧紧抓在一起,白嫩的手背上出现了淡淡却显
眼的红印。她紧紧抿着自己的双唇,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她的
表情。

  时雨踩着八公分高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她拒绝了尧光送她回家,
是她的逞强,在那个女人面前的。

  路笙。

  她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自己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原本以为只会是一个普通的、高傲的大小姐,可她不是。在时雨看来,路笙就是
一个和她完全相反的人。时雨有自信能够让人无法看清自己在想些什么,是因为
自己的眼睛包含的情绪太多,直白地说,就是一片混沌,让人难以捉摸。但是,
路笙不一样。

  她的眼睛很清澈,因为太清澈了,反而让人看不出她其后藏着的深意。她不
知道,路笙在想什么。那个女人,对于时雨而言,算是最为棘手的类型。

  她拒绝了尧光送她,是因为想要借此告诉路笙,就算让尧光陪你也没什么。
她本想借此显示出她才是会和尧光在一起的人,但是她最后故意在路笙面前的和
尧光的拥吻泄露出她的不安。她想要借此告诉路笙,尧光是她的。她在逞强。

  那个女人,让她难以安心。

  走到大马路上,时雨才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联络工具。要
走回去吗?她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细长的跟有足足八公分。平常
穿的大都是舒适的平底软鞋,这样长时间踩着如此高的跟走路,脚的前掌已经磨
得很疼。脚后跟很疼。脚面被鞋边勒住的地方也很疼。

  自己果然、不是很适合这样的生活。

  时雨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缘,脱掉脚上的鞋,用力敲着鞋底,想要敲掉鞋底的
高跟。可惜失败了。在有些懊恼之际,她瞥到了旁边的一个东西。她穿上鞋,踩
了上去。细长的鞋跟一下陷进下水道入口上的空横条里。加上人的重量,鞋跟一
下陷进去不少。时雨努力往前走。终于,鞋跟被强行扯断。

  如法炮制,时雨卸下了第二只鞋上的高跟。

  虽然鞋子的比例显得有些怪异,但是整只脚着地的感觉让时雨感觉轻松不少。
路上有些行人注意到时雨的这个有些「非常态」的行为,投以奇怪的眼神。时雨
并不在意。她走到马路边,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坐了进去,时雨报出了一个路口。「到了以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走的。」时
雨对司机道。

  车子平稳地启动了。

  时雨坐在司机的正后方。她抬起左手臂靠在窗上,将头倚了上去,看着窗外。
明明正在开往自己的「家」,对通往家的路却是一点都不熟悉。时雨的嘴角泛起
一个自嘲的苦笑。

  现在的人出去,看起来大都都是两手空空。毕竟,只要口袋里有手机,有钱,
又带了家门钥匙,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身上,这三样一个都没有。现在的她,孤
身一人,没有一点点保障。

  她没有联络工具,也没有钱这个一般等价物,更没有家里的钥匙。便是现在
要去的家,都没有去过几次。普通人都有的东西,她一个都没有。

  时雨的眼神里现出些许的伤感。她闭上了眼睛。良久后,再次睁开内的眼睛
里,已经不包含那些许的幽蓝。

  这种东西、马上就什么都回来了。

  穿过了有些拥堵的大半个城市,计程车到了时雨说的那个路口。时雨按照自
己的印象,告诉司机应该往哪儿开。大约十分钟后,在拐了一个弯后,车停在了
一扇铁门前。

  「请等一下。」说完,时雨打开了车门。

  「小姐,请先付车费。」司机的语调里有些不耐烦。

  「我现在正要找人付车费。」时雨半开着车门,对着司机道,「你现在就在
车上,如果我想要跑的话你也能很快追到我吧。无用功的事情我不想做。况且既
然你把我送到这里,你自然是会得到你应得的车费的。」说完,时雨并未等司机
说话,直接关上车门,大步走到大门旁,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司机的表情仿佛
被噎到一般,铁青着脸看着时雨走到门边。她轻轻说了什么,而后站到了一边。

  等了大约五分钟后,铁门旁的侧门被打开,一个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
苟的男人走了出来。时雨微笑着道了声「沉伯伯好」,便走进了侧门。

  典型的豪宅庄园。虽然算是自己家,感觉却是极其得陌生。时雨脱去脚上已
经没了高跟的高跟鞋,随手扔在一边,踩在了中间的草坪上。时间刚过正午,在
耀眼的阳光的照射下,青绿色的弹簧草上覆上了一层光亮。大概是因为刚刚浇过
水,草坪上有些湿漉。踩在软软的草上,沾着水露,不由觉得脚趾缝间有些痒痒
的感觉。

  即便脚上沾上了一些泥,时雨也毫不介意。她开始小跑起来。不多久,便到
了头。眼前是一幢两层楼、带有阁楼的房子。

  时雨直接走出草坪,赤着脚进了房中。在她身后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踩
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凉意从脚底透了上来。工作的佣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对他们而言,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在这个家中,知道自己的除了父亲和兄长
外,也只有在这个家工作了十年以上的人罢了。

  时雨并没有在意那些佣人的目光,就这样赤着脚走到了大厅,沿着楼梯走到
了二楼。刚走到二楼,就有佣人拿着鞋小跑着到时雨旁,放下了鞋子。「欢迎小
姐回来。」她恭敬地说。这个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佣人是这个家的管家,刚才
来接时雨的沉伯的妻子。她最先照顾的,是时雨的母亲。时雨小时候一直由她照
顾,可以算是她带大的。在时雨自立后,便回到了这个家。

  时雨让原本想为她穿上鞋的女佣站到一边,自己穿上鞋。「沉姨好。」时雨
笑着向她打着招呼,而后又问道,「经炜回来了吗?」

  「少爷还没有回来。他说他会回来吃晚餐的。」沉姨答道,而后笑着道,满
眼慈爱,「老爷知道小姐回来了,很高兴呢。」

  「我知道了。爸现在在书房吗?」时雨微笑着问道。

  「在。」

  「那我现在就去。」说着,时雨向二楼东边最里面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一听到里面有了回应,时雨就开门进去。有些宽敞的书房内的,是一个看起来刚
刚四十出头,精壮、没有一点发福迹象的干练男人。他抬起头看见时雨,脸上立
刻浮现了笑容:「疯了那么久还知道回来啊。」虽然是责备的话语,语气中却没
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爸。」时雨叫了一声,立刻从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任海涛的旁边。她
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而后甜甜地笑道,「我回来了。」

  「这次去哪儿了?」任海涛看着自己许久不见的女儿,有些宠溺地笑着。

  「去海上转了一圈。挺好玩的。」时雨简单地答道。而后她坐在椅子上,一
脸认真地看着任海涛。

  「怎么了?」见到女儿少有的表情,任海涛觉得有些稀奇。

  「有点事情想拜托爸爸。」时雨的语调有些迟疑。

  难得听到时雨有请求,任海涛很是高兴。他一直觉得,时雨有事情都不和他
说,也不来依靠自己这个父亲,这实在是让他有些失落。听时雨那么说,他立刻
道:「尽管说,能帮你的一定帮。」

  「爸,我有喜欢的人了。」时雨道。

  没想到时雨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话,任海涛在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感到自己的心里被「咚」地重重敲了一下。知道自己的女儿年纪其实也不小了,
早就不是小女孩了,但是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爸,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他爸妈不喜欢我。」时雨看着眼前脸颊微微有
些抽动的父亲,继续道。「所以想让爸帮帮我。」

  任海涛轻咳一声:「帮也是可以的,但是总该先把对方是谁告诉我。」

  时雨抓住任海涛的手臂开始撒娇:「爸,你要先答应帮我忙。」

  任海涛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还是爸爸最好了!」时雨一下抱住了面露无奈的任海涛。

  任海涛拍了拍时雨的背,问道:「那现在能告诉我,把我女儿勾走的小子是
哪个了吧。我认识吗?」

  时雨点了点头:「认识的。是夏尧光。」没有停顿,时雨直接说出了尧光的
名字。她注视着任海涛的反应。

  任海涛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而后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一抹愠色现了出来。

  「你是认真的?」

  任海涛沉下了声音。时雨迎着自己父亲骤然变得锐利的视线。虽然想到父亲
会有所排斥,但没有想到,他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原本以为两家只是因为生意
上多有竞争,所以才会关系不好。若是联姻,对两家应该会带来不少的好处。以
单纯生意人看来,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可父亲的第一反应不是权衡,而是排斥。
这样说明,眼前的父亲并不是以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

  如果牵扯到个人的话,那么说服就很难了。

  时雨的一颗心微微沉了一点。

  任海涛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继续沉声道:「你喜欢上谁不好,为什么会
是夏家的人?」

  「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我也没有办法。」时雨没有丝毫退让的意味。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会只是因为这次的海上旅行就这样草率地作
出决定了吧。」任海涛犀利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时雨,喉结不时上下动着。

  「三年前。」时雨立刻答道。「我们在三年前就认识了,而且那时候他已经
向我求过婚了。」

  「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任海涛紧皱着眉。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才来找爸爸。」
时雨一直直视着她的父亲。她想告诉他,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犹豫,不会逃
避,更不会反悔。

  「他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吗?」任海涛问道。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尧
光。

  「知道。但是他的父母还不知道。」时雨答道。

  回想刚刚时雨说的话,任海涛又问道:「你见过他们家的人了?」

  「我见过苏夫人了,就在刚才。不过应该是被讨厌了。」时雨略微苦笑了一
下,「不过一般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回家,都不
会有好脸色吧。特别是他们已经有内定人选了。」最后一句,时雨说得很轻声。

  即便时雨声音很小,但是任海涛还是听见了。「内定人选?」他重复了一下,
立刻明白了时雨话里的意思,「夏景严已经找好新媳妇了?」

  虽然不愿意,时雨还是实话实说:「嗯,是然天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路笙。
我见到她了。」

  「然天集团啊……」听到这句话后,任海涛脸上露骨的排斥神色淡了不少。
他开始思考,神色再次恢复到一个生意人应有的精明。

  见任海涛似是再次回到生意人的身份,时雨立刻劝道:「爸,我觉得我嫁给
尧光也没什么不好啊。现在我们家的实力还是在夏家之上,虽然主体行业是大致
相同,但是我们两家外拓的行业都不一样,联姻会有很大的好处的。夏家在经历
了三年前的危机后,其主体产业实力大大减弱,现在虽然有所起色,但是却错过
了这三年的发展机会,想要在五年内超过我们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从夏家近几
年的投资点看来,他们很可能会转移企业重心,将现在的主体当做辅业。那么如
果我现在嫁给尧光,就可能能够得到他们的生意范围,这不是相当好吗?」

  「时雨。」任海涛看着时雨,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时雨立刻停下,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什么?」

  「经炜,已经不小了吧。」任海涛说出的话,乍听之下,和时雨所谈的没有
任何相关。

  虽然不知道任海涛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话,但是知道他绝对不会说没有关系
的话,时雨答道:「今年生日后,经炜就二十九周岁了。其实也不能算年纪很大。」

  「可是你才只有二十三岁,竟然就说着想要嫁人了。」任海涛看着时雨,神
色已经恢复了原本时雨刚刚走进书房的样子,微笑着摸了摸时雨的头。「他也差
不多该考虑给自己找一个能够陪自己半辈子的人了。」

  时雨立刻理解了任海涛的言外之意,她立刻道:「我想,经炜会自己决定的。
哥也不小了,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可是至今都没有听说过他对哪位女性示好,连约会都很少。热心工作是好,
但是如果耽误了自己就不行了。」

  时雨看着自己父亲的眼,却觉得他的眼神是那样遥远。

  时雨微微一笑,以平常的随意语调道:「这个,我想哥自己也会注意的。要
不我提醒提醒他好了。可能哥自己的自觉性也不够吧。」

  「这时候就应该让我这个家长来唠叨几句比较好吧。」任海涛看着时雨,
「从最近夏家的几个动作看来,他们和路家很可能已经谈妥了,就差新郎回来,
然后向众人公布了吧。就算尧光表明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夏景严也不是那么容
易就能被说服的。但如果由女方提出毁约的话,他们也就没办法了。」

  「可是……」想起一泠那时幸福的样子,时雨就无法同意,但是她又没法告
诉眼前的男人,他的唯一的一个儿子,自己的接班人,竟然没有办法去爱女人。

  「你不是让我来帮你吗?其实你一开始不就想让我想办法,推掉夏家和然天
集团的联姻吗?」任海涛直直地看着时雨,「然天集团的实力你也很清楚,得到
然天集团的帮助能够带来什么你也能够想象。那么,把这个实力掌握在自己手上
才是对我们而言最为正确的选择。」

  时雨知道父亲说得没有错。她一开始就是想要与「生意人」身份的父亲谈判,
让他答应,但她却没有想到,生意人的父亲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这个条件,
她实在是难以接受。「可是现在不是崇尚自由恋爱吗?爸就让经炜自己选吧。」

  任海涛皱起了眉:「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够成家?我还想早点看到我孙子的脸
啊。」

  「应该快了吧,经炜也知道的。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吧,到时候自然
就会有了。」时雨微笑着对任海涛道。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个可能性很小。

  「这个' 自然而然' 到底是多久?」任海涛看着时雨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
「如果就这么任他去,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吧。」

  时雨心里一惊,但是脸上没有体现分毫,她以不变的微笑对任海涛道:「怎
么会。经炜也是有所打算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这几年做了什么好事吗?」

  「什么?」时雨手心开始冒冷汗,但她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难道说,他已
经知道了?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却没有抱过女人吧?」任海涛看着时雨,沉声道。

  时雨的心已经彻底沉下去了:「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
明经炜比较尊重女性,也比较自爱吧。」

  「是吗?」任海涛的脸上已经现出了一层寒霜看着任海涛的神色,时雨只能
集中精神力维持着和他的对视,却是连点个头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了。

  「胡说八道!」任海涛重重道。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在时雨听起来,如同天
雷一般。她的表情一下僵住。

  任海涛微舒一口气,语调恢复了平常,但是他说出的话却是让时雨心里止不
住地发寒:「我知道那小子这几年到底抱了哪些人,我怎么可能连和自己住在一
起的儿子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时雨的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两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干涉他,就表示我了对他这一行为的容忍。但是该做的他还是要做。
家,是一定要成的。既然他自己不去关心,那就由我来给他选一个合适的妻子。」

  时雨看着说出这番话的任海涛。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一个生意人了。他所
选择的女人,不一定是最适合经炜的,但一定是最适合这个家的。「可经炜会同
意吗?」时雨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内心已经做出让步了。

  「他必须同意。作为江流集团的下任董事长,他必须有一个和他相配的妻子。
而路笙,是最好的选择。你既然见过她,就应该明白,她有多么的合适。」任海
涛继续道。

  时雨无法反驳,的确,路笙很理想。不论那是自然的还是刻意的,不单单她
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所说的话,所做的微小动作,甚至是她流露出来的气质,
都极其淑女。她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千金小姐的极致体现。再加上她家的实力,她
是最适合这个家的不二人选。

  「如果路笙嫁给经炜,那么你就能够和夏尧光在一起了。夏景严也不可能再
反对了。」任海涛的眼神再次溢上了慈爱,他轻轻握住了时雨的手,「这样的话,
你就能够顺利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不是很好吗?」

  「那路笙……」时雨犹豫着,她心里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这的确是
解决现在情况的最好的办法,她实在是难以断然拒绝。可她越是犹豫,就越想要
答应下来。

  「她就算嫁给夏尧光也只是为了家族间的联姻罢了。相比嫁给夏家二子,自
然是嫁给经炜更加符合她的身份。这一点,路家也很清楚。既然都只是联姻,对
她而言,嫁给谁不都是一样的。」任海涛继续道。

  迟疑着,时雨还是微微点了下头。但她在心里问着自己:真的是一样的吗?
路笙谈起尧光时的样子,让她难以确认,这真的单纯只是她顺从自己父母的意思
所接受的联姻吗?

  但她已经彻底妥协了。明明有声音在自己体内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这样不行,
但是她却选择彻底忽略这些声音。她只是想和尧光在一起罢了。虽然两人大可选
择私奔之类的行为,但这实在太过愚蠢。时雨想要再获得两方家庭的同意后再和
尧光在一起。她不想让两人今后的生活背负上沉重的负担和内疚。

  她想和尧光在一起,并接受众人的祝福。

  早就知道一切不会顺利。只有爱情是什么都产生不了的。在下船的时候,自
己不就大致预料到今后会遇到的阻碍了吗?那时候不就已经下定决定,不论要自
己做什么,都要和尧光在一起吗?

  时雨在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样的手段,是必须的。

  而且这样的话,还能够一并解决经炜的问题,自家的事业又能得到进一步的
大发展,这不是一石三鸟吗?

  没什么好犹豫地。

  没什么要拒绝的。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长舒一口气后,慢慢地,时雨松开了紧握着椅面边缘的两只手。

  「现在经炜有固定交往对象吗?」任海涛又问道。

  「有的。」时雨答道。

  任海涛微微皱起了眉:「那就有点麻烦了,看来有好好劝劝那个人的必要。」

  「我认识他。」时雨道。虽然害怕,但是她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亲口告诉
一泠她所做的选择。

  「那就交给你了。」任海涛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轻轻拍了拍时雨的肩膀,
微笑道,「感觉真是复杂,自己养到那么大的孩子竟然都要成家了,还真是有点
舍不得呢。」

  时雨微微笑了笑,低下了眼。

  「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毕竟在外面呆了那么久,这次回家就好好放
松放松。」任海涛笑着道。

  时雨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恢复父亲形象的任海涛,笑道:「是吗?可是我想放
松也很难啊,毕竟大后天就是哥哥的生日会了,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啊。」

  「这个就要辛苦你了。」

  时雨走进自己的房间。每一次进来,都有种很陌生的感觉。虽然这里一直被
当做自己的房间,也有人定期打扫,但是自己一年睡在这间房子的时间加起来还
不到一个礼拜。整洁的房间,却没有生活的气息。

  随便踢掉脚上的鞋子,时雨一下倒在了柔软的床上。阳光从窗户射进,照在
整张床上。时雨并不讨厌阳光,准确地说,她非常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感觉,
但她现在却感到刺眼。虽然紧紧闭着眼,还是觉得刺眼。时雨一下翻过身,将整
个头埋在柔软的羽毛枕头中。

  「尧光……」

  轻声地,她唤着自己爱着的男人的名字。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尧光的私人联系方式。虽然见他并不难,但是
她却提不起劲。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那么想要见他,想要让他紧紧抱住自己。

  很想念他身上的气味,想念着他的声音,想念着他的唇,他的一切。

  「……尧光……」

  再一次,时雨唤了声他的名字。

  当时雨醒来时,、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了。窗前的窗帘被人拉上,自己
身上也盖上了一层毯子。起身,鞋已经整齐地放在了落脚的地方。最近几年大都
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不是很习惯被人照料。明明自己也算是一个很多人梦想着
要成为的「千金小姐」,却没有这样的实感,更别说自觉了。

  去洗手间洗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后,时雨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褪去身上的衣服,低头便可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胸口还有腹部、腰侧的红印。看着
尧光留下的印记,那时候尧光的一切就浮现在时雨的脑中。他在自己耳畔的低喃,
呼出的热气蹿过自己的脸颊;他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指,轻柔而时有坏心地挑逗
着自己;他柔软温湿的唇覆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吸吮带来的酥麻感。

  时雨的手指迟疑地抚上了胸口的吻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只是这个
笑容中却含着寂寞和不安。

  她小心地收好脱下的衣服,随意套上了一件宽大的T- shirt,向楼下
的饭厅走去。

  经炜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正低头看着杂志。他并没有注意到时雨进来。

  看到经炜,时雨的心不由揪成一团。她清楚为什么经炜会在这里。原本,他
根本没有计划那么早回来。按照他原本的安排,他一定会先在酒店里和一泠腻几
天,再在家里的不断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回家。他现在回来,只是因为自己求他,
让他帮自己。但是自己却……

  时雨无声地长舒一口气,挥开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自己已经决定了。为了
和尧光在一起,自己已经决定了,不论什么都会做。对于经炜而言,这是早晚都
要面对的问题,就算这次没有,以后总要处理的。还不如索性,现在都一并解决
了。

  饭厅内的大灯灯光是软黄色,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在时雨的要求下,饭厅内原本的长条餐桌被收了进去,现在摆在饭厅中间的
是一张不大的圆桌,设了三个座位。这样不论坐在哪里,家人都在自己身旁。故
意在餐厅里放着的大柜子,使得这个原本显得有些过大的房间让人觉得大小正好,
三个人吃饭也不会觉得拘谨。主色采用暖色调,也让人觉得放松。

  轻轻地走到经炜右手边的位置,时雨微笑着道:「那么早就回来了?」

  经炜放下了手里的杂志,看着时雨,故意抿着已经扬起了的嘴角,皱起了眉
道:「不还是因为你这丫头。」

  时雨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很快,任海涛也出现在饭厅。他微笑着和自己
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一旁等候的佣人们立刻将主厨精心烹饪的菜肴一道道端
出来,放在餐桌上。

  「你们都饿了吧,吃吧。」任海涛道。而后,三人都拿起了筷子,开始难得
的一家人一起的一餐饭。

  吃饭时,三人都没有讲话。在饭后,撤了餐桌上的餐具,三人依旧坐在那里。
任海涛用手边的小毛巾擦了擦嘴后,看向经炜:「最近忙吗?」

  「还好。」经炜淡淡地答道。

  「那就多留几天吧。大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也应该多操心操心。要不然都
是时雨在那里打点,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做的?」任海涛道。

  虽然内心十分不情愿,经炜还是道:「我知道了。」

  和以前差不多,三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时雨
身上。在听到任海涛已经知道了时雨和尧光的事情,并且并没有表露出反对,经
炜向时雨投去了惊讶的目光。时雨看着经炜,只能模糊地笑了笑。她怎么能告诉
他,她和自己的父亲间达成的「协议」。

  饭后,经炜敲了敲时雨的房门。一会后,时雨开门,让经炜进来。两人都走
向了阳台,那里一向是两人谈天的地方。阳台上的小圆桌上,已经放好了一个茶
壶,以及到访者的两只茶杯。时雨翻开两个茶杯,倒上了茶壶内刚泡好的红茶。
茶香溢出,立刻漫布整个阳台。

  经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知道我会来?」

  时雨笑了笑:「这种事情我当然能猜到。」

  经炜享受着红茶的醇厚后味弥漫在自己口腔的感觉,放下了茶杯,问道:
「原来你已经和爸说了,我还在想要怎么开口。」

  「说了,」时雨应道,「我去了爸的书房,和他聊了一会,聊着聊着就聊到
了,我就索性坦白了。」

  「不过没想到爸竟然同意了。」经炜沉吟着。按照他对任海涛的了解,他是
看夏家是十分不顺眼,没想到这样的他竟然会同意自己女儿嫁给夏家的小儿子。

  「也不算同意吧。」时雨露出了十分头疼的表情,「只能说他现在没有表示
反对。我刚和他说的时候,他的态度真是吓我一跳,我差点就从书房那儿逃出来
了。」

  「能猜到。」看着时雨,经炜露出了苦笑。

  「然后我就只能缠着他,爸被我弄得不耐烦了,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晾在那里
了。毕竟还是哥的生日比较重要嘛。」时雨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小口。「好香。」

  「这是锡兰高地新送来的乌沃茶。」经炜向时雨解释道。

  「果然,泡的时候就在猜了。现在这个时候的乌沃茶品质最高了。」时雨又
喝了一口。

  两人随便地聊着。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壶红茶也见了底。经炜看了看时间,
对时雨道了声晚安,离开了时雨的房间。

  时雨看着经炜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直到听着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
一口气。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满了冷汗。她慢慢收拾着桌上的餐具。
瓷器碰撞的清亮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显得很是孤寂。

  她将茶壶内还剩下的红茶倒进水池里。冷掉的红茶,是不被需要的。只有热
腾腾的红茶才值得让人品评。

  冰冷的水冲刷着茶杯与茶壶。仔细清理干净后,茶壶内还残留着些许红茶特
有的香气。只是这个香气,已经变了。

  随意地冲了个澡后,时雨躺到了床上。看看时间,才刚过十点。对于不少人
而言,这个时间意味着夜生活的开始。对于时雨而言,她也少有在这个时间就上
床休息。但是她现在却累了。很累。关了灯,房间一下陷入了黑夜中。时雨侧着
身子,看着隐隐透入窗帘缝隙的外头的路灯的光。

  这个时候,经炜应该还在为了自家的企业而忙碌着吧。原本,他现在应该正
和一泠呆在一起。其实,时雨知道,经炜是个十分专情的人。在一泠之前,他只
有过一个真正的情人,而且他还是被甩的那一方。那个时候,虽然经炜看起来并
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时雨知道他内心的痛,痛到麻木的痛。他能够再次遇到一个
让他想要用心拥抱的人,时雨真的很庆幸。那样的经炜看起来,才像一个人。

  她知道经炜的执着。她不知道,如果让经炜知道她所做的事,他会有什么反
应。

  时雨将脸埋到柔软的枕头中。

  「对不起……」

  细细的声音,在空荡荡、没什么生气的房间里响起,立刻散在空气中。

  第二天,时雨起床时,经炜已经离开了。虽然昨天晚上很早就关灯躺在床上
了,但是因为脑子里很是混乱,即便打了很多个哈欠,也过了很久才睡着。早上
起来时,时雨的眼皮是肿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一整天,时雨都在忙碌着经炜的生日宴会的相关事宜。每年经炜的生日,都
是任家的大事。在这个宴会上,是任家和其余家族的加深联系,进行一些私下的
会面的好时机。而最近几年,经炜的生日宴会都是由时雨负责统领各个部分的。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忙碌了一整天,还有很多事情没能够敲定。因为今年时雨回来得比较晚,所
以大部分事情都是由别人经手。她必须要先看过所有已经办好的,然后才能够进
行修改。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够敲定,但是还是有要更正的事宜,一天的时间
过短。

  等时雨收拾完终于躺上床时,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了。经炜没有回来。他果然
没有回来。他能去的地方,只有他为一泠定的酒店了吧。其实,时雨是希望经炜
能够回来,希望经炜能够不去找一泠。但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脑中依然混乱。在忙碌的时候被强行撵出自己脑海的东西再次开始在脑中纠
结一片。大概是因为真的累了吧,没过多久,时雨就沉入眠中。只是她的眉是蹙
着的。

  又是新的一天。在中午时,时雨终于敲定了一切。现在,就等着明天,经炜
的生日宴会的到来。随便地吃过中饭后,时雨再次被任海涛叫到他的书房中。在
自己心中叹了口气,时雨的表情没有丝毫地变化,对着前来通知的沉伯点了点头,
向二楼走去。

  她尽量一步一步慢慢走,可是还是走到了书房的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而
后走了进去。「爸,您叫我啊。」她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微笑。

  任海涛笑着和时雨打了声招呼,而后敲了敲书桌。在任海涛的示意下,时雨
拿起了放在靠自己这边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名字,以及房间
号,还有对应的电话号码。时雨觉得自己的心一沉。她已经猜到了这个字条所代
表的意义。

  「这个就是昨天晚上经炜过夜的地方。而那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人
姓周。」在说到这里时,任海涛的神色有一些难以让人察觉的厌恶。他看着时雨,
问道:「应该是他吧?」

  时雨点了点头:「是的。」对于眼前的男人而言,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的过夜
之处根本不是难事。而他把这个告诉自己,也只有一个目的。

  「经炜今天下午要和S公司的汪总打高尔夫,晚上还要听一个汇报。离开公
司至少要八点。」任海涛流利地说出了经炜今天之后的行程安排。

  时雨觉得很是气闷。她收好这张字条,淡淡地对任海涛道:「爸,我先出去
了。」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雨拨出了字条上的号码,转到了经炜所订的房间。很快,话筒里就传出了
清朗的男声:「喂,你好。」

  时雨用轻快的语调道:「一泠,猜猜我是谁。」

  「是时雨吧。」一泠立刻道,「我听经炜说了。」

  「真是不好玩。」时雨笑了笑,「经炜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是他的妹妹。别的也就没什么了。」一泠答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告
诉我?那时候你是不是就想要看我们的笑话?」一泠抱怨着,但是语气却没有不
高兴的感觉。

  「哪有,我可是真心希望你们两个幸福的。你们两个现在不是很幸福吗?」
时雨轻笑着。

  一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有什么事吗?」

  「想见见你,可以吗?之后有空吗?」时雨问道,语气十分自然。

  「好啊,没问题。」一泠立刻答应。

  时雨看了看时间:「那就两点半,我会在旁边的怡然咖啡店里等你。你知道
那儿吗?」

  「知道的,那就等会见。」

  「嗯,拜拜。」时雨挂上了电话,立刻出门。她并没有让自家的司机送她,
而是自己撑着阳伞,顺着路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到了大路上,而后坐计程车前往
她刚刚和一泠约好的地方。

  下车时,才刚过两点。时雨走进咖啡馆,里面并没有很多人。时雨走向里面,
挑了一个周围没有人的角落坐下,而后叫了一杯摩卡。

  几分钟后,时雨的咖啡就被端上。咖啡上浮着一层白白的泡沫。时雨拿起小
匙,搅了搅咖啡,咖啡的香气浮起,却显得有些过于单薄。将小匙轻放在碟上,
时雨拿起咖啡杯小啜一口。嘴里弥漫的甜腻的奶精的味道,咖啡的香气却是被削
去了不少,巧克力的感觉也非常得不地道。时雨皱着眉,放下了咖啡杯,推到了
一边,没有再喝一口。

  因为无聊,她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小册子打发时间。突然,她感到光线暗了
一些。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的面前站了人。她抬起头,迎上了一泠的眼。
他笑着和时雨打了声招呼,在时雨的对面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时雨看着一泠慢慢地喝着咖啡,并没有说话。一泠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改
变。清秀的脸庞,一对浮着些许湿气的眼睛,内双的眼皮。一般内双的男人总会
显得特别的沉稳,可一泠就从不曾给人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下垂的眼角吧。
一泠自己应该并没有发现,和时雨一开始见到的他相比,现在的他的举止间不时
会显露出一种媚态。让他展现出这样的一面的,毋庸置疑,只会是经炜。

  察觉到时雨正看着他,一泠放下了小匙,看了看时雨推到一边、已经凉了的
摩卡,对时雨道:「你怎么不喝?」

  「喝不下去,而且已经冷了。」时雨答道。

  「你果然是个大小姐。」一泠下了结论,又喝了一大口。「像我就喝不太出
咖啡的区别,也喝不出经炜点的那些酒到底有多么好。」

  「没关系啊,反正你只要知道,经炜给你喝的酒都是好酒。」时雨笑着道,
而后她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一串数字。她将纸片递给一泠,
道:「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记得给我电话,如果经炜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
帮你教训他。」

  一泠收下了时雨递来的纸片。当他听到时雨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失笑。而后
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他拿起咖啡杯,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而后问道:
「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时雨微微一笑:「没事难道不能叫你出来吗?我就不能见见你,问问你和经
炜怎么样了?」

  「当然可以啊,只是我觉得你今天不可能没有事。毕竟要问那些的话,电话
里面就能聊了。」一泠立刻道。

  「嗯,的确有点。」时雨的语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问道,「你知道明天是
经炜的二十九岁的生日吗?」

  一泠的脸上立刻显出了惊讶的神色。愣了好一会,他才问道:「经炜的生日?
是明天吗?」

  「对啊。他果然没有告诉你。」时雨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坐在她对面的一泠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怎么办,就是明天了,我还什么
都没有准备。该怎么办……」

  「那就什么都不用准备了啊。」时雨微笑着看着一泠。

  「但是……」一泠有些无助地看着时雨。

  看着一泠的眼,时雨能够理解经炜为何会为他感到着迷了。这样的眼神,太
能激起一个人的保护欲了。而且,一泠所表现出的种种,都是他没有自觉地、无
意识表现出来的。

  时雨用自己的眼神让一泠冷静下来,清晰地道:「经炜既然没有告诉你,说
明他并不想让你知道啊。你只要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他应该就很高兴了吧。」

  「是吗?」一泠有些迟疑地看着时雨,「但果然,还是有礼物比较好吧。可
是送他礼物的人一定不少吧,而且都会是很好的礼物,像我送出的礼物就……」

  「只要是一泠给的,经炜都会很高兴地收下的。」看着还是陷在混乱中的一
泠,时雨不由失笑,但很快,她就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一脸认真地对一泠道,
「再说,经炜收到的大部分的那些所谓的生日礼物,也只是为了向我们家示好而
给的东西罢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对经炜的祝福。就算是明天的生日宴会,也只
是为增进家族与家族间的联系而准备的场所而已。生日宴会之类的,只是这么叫
叫罢了。」

  一泠看着时雨,小声问道:「是这样的吗?」

  「是啊。这就是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孩子所要经受的事。经炜也习惯
了。所以对他而言,生日应该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吧。毕竟那天他要忙着应
付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时雨感慨着,对一泠笑了笑,「所以他
才没有告诉你。而且,他明天应该不能陪你了,他有说吗?」

  「嗯,他说过他明天晚上来不了。」一泠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明天,经炜就二十九岁了啊。」时雨轻声道,如同自语一般。

  「嗯。」一泠轻轻地应了一声。

  「到了明年,他就三十岁了。」时雨无力地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

  「的确。」

  「一泠,你觉得明年,你和经炜会怎么样?」时雨凝视着一泠,轻声问道。

  时雨的声音虽轻,她的话却一字不少地传到了一泠的耳朵里。一泠的神色有
了明显的动摇,而后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想不出来。」

  「那你现在幸福吗?」时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一泠,又轻声地问道。

  「算是……幸福吧。」一泠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无力,他的不安,「每次和经
炜在一起,都会觉得特别充实。但是……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长久的。一开始,
我只是想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我本来以为,我们的关系仅仅限于船上罢了,但是
现在都……我知道我不应该贪心的,但是越是和他在一起,越不想要结束。」一
泠双手紧紧握着咖啡杯。咖啡杯碰撞碟子的轻微声音暴露出他两手的颤抖以及他
内心的激荡。

  「一泠。」时雨轻声叫着一泠,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一泠的手上。

  感受到时雨的手掌温度,一泠稍稍冷静了一点。他深呼吸一次,对着时雨歉
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和他在一起,虽然真的很幸福,但是会觉得很不安。我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我是认真的,我是真
的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低着头小
声地倾诉着的一泠抬起头,用有些湿润的眼眸看向时雨:「我知道的,我们不可
能一直在一起的。」一泠勉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凄楚的哀笑。

  「为什么不能一直和经炜在一起?」时雨微笑着,凝视着一泠。在暗色咖啡
色的灯光的照射下,时雨深褐色的眼瞳显示出一种别致的魅力。在这样摸不透的
两眼的凝视下,一泠无法别开视线,如同着了魔一般,和时雨对视着。时雨继续
道:「经炜对你是认真的,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一泠的声音越发地无力。

  「一泠,你慢慢听我说。」时雨搭在一泠的手上的手加大了力道,「明年,
经炜就三十岁了。那是该成家的年龄了。现在,爸给他物色了一个女人。」时雨
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的动摇,她微笑着,想让他能够冷静。
她继续道:「我见过那个女人,是个典型的会顺从父母的意志的大小姐。反正这
种联姻也只是为了推动两家的事业罢了。而且若是经炜结婚了,就不会有人再过
多地注意他的私生活。毕竟对生活在这样背景下的人来说,真正能够做到忠贞的
人,太少了。」

  一泠垂下了视线,紧紧地抿住了下唇,不说一句话。

  「经炜就算结婚了,也还是喜欢你的。他是没有办法喜欢女人的。相信我,
他对你是真心的,结婚什么的只是一个欺瞒世人的幌子而已。现在,因为经炜周
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女性,再加上他的身份,他将要掌管的事业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注意他的人不少。这样,你们两个的关系早晚会被挖掘出来。到时候,受伤
最重的人就是你啊。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赶快让经炜娶一个合适的女人,堵
住别人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要经炜背叛他的妻子吗?」颤抖着,一泠终于说出一句话。

  时雨的嘴角的微笑没有任何改变,她以及其自然的语调道:「这不算背叛。
出生在这样的家族的人大都要面对这样的联姻的,那个女人自然也作好了相应的
心理准备了吧。再说,经炜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她也可以寻找合适自己的
人。」

  「可他们不是会结婚吗?」一泠看着时雨,问道。

  看着一泠的漆黑眼瞳,时雨轻笑一声:「结婚什么的,只是一个为了自家企
业的联姻罢了。一张证又能够代表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个婚姻原本就是不会有
感情的。只是个形式罢了。有了这个形式,不但双方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而且
你们也能够躲开别的想依附我们家势力、而想把女儿塞过来的那些人的注意,更
加地自由啊。」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一泠直直地看向时雨,用低低、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你只是来告诉我一声,经炜要娶别的女人,让我做好心
理准备,不要太过激动吗?」说到这里,一泠的视线移向了别处。他轻哼了一声:
「其实不需要的。就算经炜要结婚,我也不会大吵大闹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的。」
他从时雨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看到这样的一泠,时雨握住了自己的手:「一泠,我不是来劝你让你结束和
经炜的关系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经炜要结婚了,但那个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情
感基础的联姻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还能够一如既往地包容他。」看着一眼不
发的一泠,时雨软下声音,轻轻道:「一泠……」

  一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很响的一声,让时雨伸向一泠的手一下停在半空中。
咖啡馆周围的人都向角落里坐着的这对男女投来好奇地目光,细声谈论着,猜测
着两人的关系。

  一泠并没有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他并没有抬高声音,而是沉下声音道:「我
知道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刚刚抱过别的女人就来
抱我的经炜。时雨,难道你不觉,你的要求对我而言太高了吗?」

  「一泠……」显然,时雨并没有料到一泠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只能喃喃地叫
着一泠的名字。

  一泠深呼吸几口,用并没有什么歉意的声音对时雨道:「抱歉。」而后他对
时雨挤出一个微笑:「真的很抱歉,我太激动了。我知道时雨也是没有办法。这
样的情况,其实我也有想到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时雨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一泠。她深褐色的眼瞳微微闪烁着,看不透她到
底在想什么,看不透那眼瞳深处藏着的情感。

  一泠站起身:「对不起,我现在很乱。再见。」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

  时雨坐在位子上,看着被一泠推开的椅子。作为船上的职员,一泠一直很注
意一些细节,餐巾上有一点褶皱他都会小心地抚平。这样的他,竟然会没有放回
椅子,可见他内心巨大的动摇。时雨将被她推到一边的那杯已经冷了的摩卡放到
自己的面前,拿起小匙,缓缓地搅着。大概是因为已经凉了,并没有很多有些变
味的咖啡味从杯中飘出。

  时雨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直到周围的人声渐渐变响,她才发现,现在已经七
点了。她站起身,结了帐,走出咖啡馆。因为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以及晚餐时间,
空着的计程车很难看见。在马路上站了快二十分钟,时雨才拦下一辆计程车。她
告诉司机的地址,正是任家最大的企业的办公大楼的地址。

  司机的右脚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启动,向前驶去。

  走进明亮的办公大楼,大楼内的时针的位置已经超过了数字8。时雨坐在大
厅里的沙发上,拿出她原本的手机,拨出了经炜的号码。一会,电话通了。

  「怎么了?」经炜问道。

  「现在还在工作?」时雨用一贯的轻快语调问道。

  「是啊,我可是很忙的。」从电话那头,能够隐约听到翻看纸张时发出的声
音。

  「大约什么时候结束?」时雨又问道。

  停顿了一下,经炜答道:「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吧。」三个多月的时间他都
在海上。虽然那时也处理了不少工作,但是还是剩下不少。即便这两天都在拼命
赶工,但还是难以全部完成。

  「我知道了,那我在大厅等你。」时雨立刻道。

  「为什么?」经炜的声音微微沉下了一些。

  时雨轻笑一声。即便不是面对面,时雨也能够想象经炜现在皱着眉头的样子。
她以十分自然地语调道:「爸让我抓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经炜回答地十分干脆。

  「可是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啊。再说,你总该回回家吧。你老是住在外面,
爸也是会生气的。」时雨道,「我就在大厅等你,不许跑。」

  沉默了一会,经炜终于妥协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你不需要等我的。」

  「没关系,我好久没来这儿了,也想来逛逛。」时雨笑着道。

  「那就随便你了。我好了会给你电话的。」说完,经炜就挂上了电话。

  时雨合上翻开的手机盖。手机上系着的手机链是两年前经炜送给她的。一条
用黑色、红色、黄色三色细绳编成的绳子下挂着一个银质镂空小球,在大厅明亮
的灯光下闪着晃晃的光泽。时雨凝视着这个小球,而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她起
身,拿出包里放着的一张准备好的实习证,慢慢走在这幢楼里。这幢原本就算是
他们家的楼。

  明明是这个家的孩子,却从不被别人所知。而经炜自小就可以自由出入在这
幢楼内,而自己却很少来这里。这张实习证,是父亲为了让自己方便自由进出而
给自己的,却少有用武之地。每次走在这里,时雨都会有强烈的违和感,感觉自
己并不属于这里。

  身份什么的,说说不重要,其实却还是看重。

  除了家人给的呵护外,还想要别人的认同,想让别人知道,她也是这家的一
份子,她、是属于这儿的。但是身份,并不是自己知道就是自己的。没有别人的
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身份的。明知自己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却没有人知道。

  便是这张实习证上所填写的资料,也只是随意编造的。有了这张实习证,虽
然可以在这个楼内走动,却还是有很多地方是不许进入的。

  在这里、她还是一个外人。

  时雨看向了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会得到别人心中的「任家人」的烙
印了吧。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时雨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拿出电话,手机屏上
却显示出了一串从未见过的号码。想了想,时雨接起了电话:「喂。」电话那头
却没有任何回应。时雨猜想可能是信号问题,大部走到窗边,用更大的音量道:
「您好,请问您找谁?」

  停顿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时雨,是我。」

  反应了一会,时雨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身份。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一泠?」

  「对不起,」一泠的声音依旧沙哑着,「在咖啡馆,我不该对你发火的。明
明和时雨没有关系的。」

  听了一泠的话,时雨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她还是用明快的语调道:「没
事的,我没怎么在意。被突然告诉那些东西,能保持冷静才不正常。」

  「我想过了,你说的是有道理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这样的话,我
对你们父亲的罪恶感也会少一点。否则,我就成了抢走他儿子的罪人了。」一泠
笑了笑,笑声很是勉强。

  时雨也配合一泠笑了笑,而后笑着问道:「那你不会不要经炜吧?」

  「怎么会?」一泠立刻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他。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是
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那就好。」时雨暗自松了一口气。

  「时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时雨问道。

  「能不能让经炜先不要来这里,虽然心里能够理解,但是我还是不知道现在
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请你……」

  「我知道了。」时雨立刻应道。她原本就想让两人暂时先不要见面。

  「谢谢你,再见。」说完,一泠就挂上了电话。

  时雨收起手机,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虽然早已是夜晚,但是夜空的夜色
却不深。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但是对于这个商业区而言,还在上班时间,当然,
是加班。在窗户的对面,就是另外一幢高层写字楼。从两着灯的办公室的窗口还
能够看到工作着的员工映在窗上的黑影。看向两边,也都是高层写字楼,而从写
字楼中间的缝隙看出,也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楼,每层楼都有房间亮着灯。

  打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吹起时雨散着的长发。已经算是秋天了,夜里的风
已经带来了凉意。时雨趴在有些冰冷的窗框上,看着楼下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手机的震动声拉回时雨。她拿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着经炜的名字。她立刻接
起,随意应了一声:「嗯。」

  经炜的声音立刻从话筒另一边传来:「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

  「我开震动了,刚才没听见。你现在在哪儿?」时雨扬起声音,用平时的语
调道。

  「我现在正要去车库拿车,我们就在外面碰头吧。」经炜道。

  时雨慢慢走向电梯,并对经炜道:「好的,那等会见。」

  走出大楼,时雨一眼就看到了经炜的保时捷TURBO911。她快步走下
了台阶,走到车边,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等时雨在自己身后坐好,经炜踩下了油门。看着闭着眼倚在车窗上的时雨,
经炜的嘴角泛起了隐约的苦笑。

  等到保时捷TURBO911开进他们家的车库的时候,时间已经十一点多
了。经炜轻轻摇醒了已经睡着了的时雨,拖着睡眼惺忪的她,让她回到自己的房
间。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却被时雨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哥……」时雨轻声唤道,却没了下文。

  经炜等了又等,等到的却是时雨均匀而沉缓的呼吸。叫她已经没有反应。经
炜只能抱着她,将她放在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晚安。」他轻声道,关上了房间的灯,而后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后,由门进入的走廊上的灯光就被阻隔,房间内陷入了漆黑。在漆黑
中,时雨缓缓睁开了眼。

  什么、都看不清。

  第二天,任家的所有人都在为今天晚上举行的经炜的生日晚宴做着准备。一
切都在进行最后的敲定。因为时雨的要求,经炜只能留下来帮她准备相关事宜。
原本这一天的行程已经为他空出,他也没有去办公大楼的必要。

  「你有和夏尧光联系吗?」在空档期,经炜问时雨。

  时雨摇了摇头:「没。」

  经炜皱起了眉:「你们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时雨给了经炜一个明朗的笑容,「只是三天不见罢了,也不
会有什么问题啊。而且反正今天晚上是肯定能够见到的。」

  「那到也是。」经炜应道。

  「你怎么这么问?」时雨有些奇怪地看着经炜。

  「我关心一下你都不行?」经炜轻轻地捏了捏时雨的鼻子。

  时雨一下捂住自己的鼻子,微微嘟起嘴:「喂,我又不是小孩子。」而后,
她又有些坏笑道:「今天晚上,又要辛苦你了。」

  「是吗?我倒是已经习惯了。而且,今天晚上最辛苦的应该不是我。」经炜
看着时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时雨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叫走。看着时雨离去,经
炜的嘴角的笑意立刻散了。他还是没有问,昨天夜里时雨的那声「哥」的含意,
还有那个拥抱。那个只是她睡糊涂了吗?应该不是吧。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他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即便是他,也看不透。

  或是说,正因为是他,所以才会看不透。

  时间到了晚上六点。经炜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现在的他已经换上了新订
做的燕尾服,正走向已经装饰好的宴会大厅。虽然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
时,但是已经陆续有人到了大厅。作为主人,他自然要担起迎宾的责任。

  明亮的宴会大厅上的四长条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餐点,以及各种风味的主
食。这些食物都是由特意请来的世界各地的名主厨精心烹饪而成的。而宴会大厅
各处摆放的鲜花也都是今天下午刚刚运到的,甚为新鲜。而关于种类的搭配以及
数量的确定都经过了专业人士的细致推敲,看起来不会特别突出,显得很是和这
个宴会大厅搭调。

  特意从德国请来的音乐人们已经开始演奏较为轻柔的曲子,提前到来的宾客
们正三五成群地聊着天。当他们看见经炜进来,立刻拥了上去。

  对经炜而言,忙碌的一晚,就此开始。

  夏家。

  尧光打好领口的领结,走出家,坐进已经等在那里的自家的豪华加长高级轿
车里。里面,他的父亲夏景严和母亲苏夫人已经坐在里面。他用眼神和自己的父
母打了个招呼,便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他们三人前去的地方,正是任家。虽然夏家和任家的关系极差,但是每年任
家花大力举行的任经炜的生日宴会夏家都会出席。前几年,去的都是夏家家长夏
景严和他的夫人,以及他们的长子夏尧秦。今年,尧光自己提出要参加。因此,
今年参加的人变由尧秦换成了尧光。

  「出发吧。」夏景严对司机道。

  坐在驾驶席上的颜卓一踩下了油门。他身上依旧一丝不苟地穿着全套西服。
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显得极为刺眼。

  尧光看着不断落在自己身后的行道树以及路灯。

  很快,他就能再次看到时雨了。

  当夏家三人到达任家的时候,距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七点只剩下不到
十五分钟。在身着得体的迎宾人员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宴
会大厅。刚走进,尧光就开始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时雨的身影。环视了几圈,
他却没有找到。倒是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正在沉稳地和别的人谈天的任经炜。

  看到夏家的人进来,有不少人立刻走上前,向夏景严打着招呼。夏景严一一
回应,一边的尧光也和那些与他们家有着生意往来的对象们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了,夏伯伯看起来依旧年轻,很是精神啊。」经炜走向夏景严,
并为他拿来一杯红酒,向他抬起了自己手上的红酒杯。

  「已经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夏景
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接过经炜递给他的酒杯,抬起酒杯,晃了晃。晶莹的液
体在杯壁上均匀地转圈流动着。夏景严停止晃动。一会后,刚才酒液到达的最高
的地方鼓起一圈水迹。滴滴「泪滴」自杯壁挂下,煞是好看。

  夏景严称赞了一声,闻着酒杯里的如红水晶般剔透的液体散出来的醇香。而
后小酌一口,接着一饮而尽。经炜微微一笑,也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半杯红酒。

  「真是好酒,这该是82年份的拉斐吧。」夏景严赞道。

  「怎么能给夏伯伯喝那些不好的酒呢。」经炜拿起候在一旁的侍者拿着的托
盘上的酒瓶,为夏景严的酒杯倒上酒。

  「我们尧光前段时间享受了你们的旅行,还多谢你多方的照顾。」看着为自
己倒酒的任经炜,夏景严道。但是他的语气平平,感觉不出里面的谢意。

  经炜看了尧光一眼。这是他走过来第一次看向尧光。他深邃的眼瞳里看不出
其间包含的情感。很快,他就再次看向夏景严,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声「哪有」。

  「令尊呢?怎么没有看到?」夏景严又道。显然,他并不想要过多地谈起那
个话题。

  「等到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便会过来。」经炜答道。这时,又走进来几
个客人。经炜说了声「失陪」,便离开了。

  看着经炜离开,夏景严嘴角的笑立刻不见,他以只有身边的苏夫人以及尧光
才听得到的声音哼了一声,走向了另一边。

  尧光并没有跟着父母前去和那些大都已经年过半百的人搭话,而是随意拿起
一杯红酒,并没有细细品味就喝了一口。葡萄酒特有的略带酸味以及甜味的香气
立刻漫布在喉口。即便不加品味,也能够立刻知道这是一杯好酒。

  「尧光。」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尧光的身后响起。他转头,身穿一身底色为白色、上面用
淡紫色的线绣出精美图纹的小礼服的路笙正站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尧光也对她微微一笑:「你和你爸妈……父母一起来的吗?」

  路笙笑着,似是在说尧光不需要那么拘谨,道:「对的,我爸妈就在那边。」
说着,她看向了宴会厅的一边。那里,正好能够看到路家夫妇正在和经炜谈着什
么。

  自从那次在夏家一起的共同用餐后,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路笙的笑容后有
着没能很好掩饰起来的紧张。她看着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尧光,却说不出话来。

  觉察出眼前美丽的女子的笑容后的紧张,尧光再次笑了笑,道:「你是被你
父母拉过来的?」

  路笙微微偏着脑袋。尧光不由屏了一口气。对于一般的女子而言,这是很明
显的装可爱的举动。但是路笙坐起来却让人觉得十分自然。姣好的容貌配上清澈
的双目,让人难以移开视线。那种夹杂着可爱乖巧的美丽,让尧光不由觉得心动。

  他赶忙低头喝了一口葡萄酒。酒精度数极低的液体并不能给尧光带来灼热感。
红葡萄酒带来的清香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真是太危险了。

  如果那种动作、神情是出自她的算计,那么这个女人真是十分了得。若这一
切都是她自然而然而表露出来的,那他以后必须更加小心了。

  路笙甜甜地笑着:「嗯,本来还以为只是个很无聊的宴会,但是没想到能够
碰到尧光,真的很高兴。」

  尧光笑了笑,从走过的侍者的手上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果酒递给路笙。

  「谢谢。」路笙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虽然果酒的酒精度数很低,但是她的
脸颊上还是染上了一点点的微晕,让她显得更加亮丽,并透出些许魅意。她看向
尧光:「等会,我们要不要先走?反正这种场合也只是给大人商议事情的。」

  尧光笑了笑,还未说出什么话,就听到他的父亲叫他的声音。他立刻转过头
看向夏景严。路笙也看向夏景严。「夏伯伯好,阿姨好。」她欠了欠身,得体地
向夏景严和挽着他的苏夫人打着招呼问好。

  夏景严和苏夫人都微笑着走近路笙,开始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路笙微笑
着一一回答。尧光站在三人边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的人,并不时地抬着酒杯、
点着头,对那些向他投注来视线的人打着招呼。突然,他的视线停住了,停在了
门口。

  那里,走进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干练精明的中年男人就是任家现在的主人,
任经炜的父亲任海涛。而在他身旁,挽着他的手臂的,却是穿着一身水蓝色晚礼
服、挽着一个乍看简单、实为十分复杂的发髻的年轻女子。女子自然地挽着明显
大她很多的男人,微笑着和看向她的人无声地打着招呼。

  这名女子,正是时雨。

  看似淡淡的妆更加深了她精巧的五官,配上她的发髻以及上面简单的发饰,
看起来雅致而充满魅力。合体的礼服勾勒出她良好的身材。虽然挽着任海涛,她
走得还是落落大方。一下,几乎整个宴会大厅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当然,众人最为关心的,还是如此大方和任家家主亲密共同入场的女子。

  三天不见,她看起来比和他告别时更美了。

  如果不是顾忌到现场的这些人,尧光想要立刻冲上前抱住她。

  尧光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母亲在身旁的一声哼。他立刻猜到了她现在的
所想,只是微微笑了笑。而一旁的路笙的眼中,却有着浓浓的讶异。但是她并没
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看着徐徐走进宴会大厅的两人。

  这时,时雨的目光和尧光的灼热视线相遇了。时雨直视着尧光,嘴角扬起一
个好看的弧度。尧光看着她,也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任海涛带着时雨,直直地走向了夏景严,在他们四人边上停下。他拿起一边
的一杯酒,品了一口后,向夏景严敬了一杯。

  夏景严也毫不客气地喝干了自己酒杯中、刚刚由任经炜倒给他、还一滴未动
的红酒。「任兄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他看着任海涛身边的时雨,意思表现得很
是露骨。时雨看着夏景严,微笑着低头行了一礼。

  「是吗,那也是因为有个会给我分担的好儿子吧。」很显然,任海涛打着哈
哈,并没有直接回应夏景严的话语。接着,他看向了一边的尧光。

  尧光迎向任海涛的目光,他以恭敬地态度向任海涛问了声好。

  「夏兄也真是好命啊,除了尧秦外,还有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任海涛皮
笑肉不笑,看着尧光的眼神有着暗藏的锋芒,逼迫着尧光的视线。尧光毫不退让
地和任海涛对视着。

  「哪有。尧光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夏景严显然只是口头上的谦虚罢了。

  任海涛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站着的路笙,眼神一下柔和了不少。「你就是路
董事长的宝贝千金吧。」他微笑着道。

  「任伯伯好,我是路笙。」路笙微微笑着,对任海涛欠了欠身。

  「任兄,你身边这位是……」夏景严看向了一旁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微笑着
的时雨。

  任海涛笑了笑:「瞧我这记性,都忘记向你们介绍了。」但是在场的人都知
道,任海涛只是故意「忘记」,等着夏景严发问。时雨向前一步。任海涛道:
「还是第一次带她来这种场合。这是我的小女儿,叫时雨。」

  时雨微笑着,看着夏景严和显然还没能够反应过来、表情僵在那里的苏夫人
道:「夏伯伯、伯母好,我是任时雨。前段时间多有得罪,还希望你们能够多多
包涵。」

  听了时雨的话,任海涛皱起了眉:「怎么,时雨,前段时间做了什么?要好
好道歉啊。」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是。」时雨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路笙,「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路笙对时雨自然地笑了笑。

  「那还请各位好好享受这个简单的晚宴。若有照顾不周,还请见谅。」说完
必要的交际用语,任海涛带着时雨走上了宴会大厅前方搭好的台子。那里,经炜
已经等着了。

  时雨松开挽着自己父亲的手,让父亲先走上台,而后微微提起长长的裙摆,
缓步走上台,微笑着站在任海涛的身后,经炜的旁边。

  不知何时,一直充满整个宴会大厅的和谐的乐声已经停了。周围的灯光也稍
稍暗了一些,只有台上还依旧明亮。

  尧光的视线一直追着时雨。夏景严沉着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苏夫人看
着时雨的视线还透着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着这样的背景。而
路笙看着尧光追随着时雨身影的炙热视线,目光幽幽。

  台下的众人看着台上的三人,大部分的视线都聚集在时雨的身上。他们在心
里猜测着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份,用不掩好奇的眼光注视着时雨。时雨慢慢环视着
台下,微微地笑着,没有任何闪避。

  对着面前的话筒,任海涛开始致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欢迎辞。接着,
他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时雨,用眼神示意她走上前。时雨上前一步,站在任海涛
的身边。

  「诸位,再次感谢你们能够来参加犬子的生日宴会。这次生日宴会,除了想
让各位和我一起祝贺他的生日外,也要向各位介绍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极为重
要、不能缺少的人。」说到这里,任海涛拉起时雨的手,「这位,是我过世的第
二任夫人为我留下的女儿,是我的小女儿时雨。」

  听到任海涛的话语,台下的众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根据任海涛的第二任、
也是最后一任夫人的去世时间,有些人已经推出了时雨的年纪。更有些人已经开
始推测在这个时期,任家告诉外界自己的女儿的存在所想要的商业意义。

  时雨走向话筒,落落大方地和众人道了声好。接着,在任海涛的宣布下,这
场生日晚宴正式开始。

  晚宴开始,乐队再次开始奏乐。第一支舞,是由经炜和时雨带来。两人在舞
池内起舞着,渐渐,其他的人也加入其中。

  一支舞很快结束。时雨走出舞池,立刻,就有不止一人将她围住。她站在人
群中间,一一回答着众人的问题,并不时和一些年轻男子谈笑。期间,不时有人
向她邀舞。在拒绝了几人的邀请后,时雨牵起了一个一流企业的公子的手,和他
谈笑着走进舞池。

  男人的右手紧紧圈住时雨的纤腰,时雨微笑着,没有任何拒绝的意味。只是
在跳舞时,她偶尔会不小心地踩上男人的脚。一曲终了,她走向舞池外,本想继
续留在舞池内的男人只能随着时雨走出舞池,并为时雨拿来一杯白冰。时雨笑着
道谢,接过酒杯。

  又有一些年轻男人向时雨走来。时雨自然地和几人谈笑着,并适当地和刚才
与她跳舞的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接受一个男人的邀舞,与
他跳上一支。仅仅只有一支舞,对谁都很公平。她自然地谈笑着,适度地开着得
体的玩笑,和不用的男人进行交谈。

  转眼,时间已过去不少。

  迫于一旁父母的压力,尧光只能陪着一直在他身旁的路笙。有人来邀请路笙
跳舞,她都婉言拒绝。她只是在尧光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几杯果酒
下肚,路笙的脸上已是一片嫩嫩的粉色,看起来的确很是诱人。有不少人都在不
远处远远地观察着她,向她投来炽热的目光。路笙只做没有注意到,只是看着尧
光。但是尧光的目光在大多数时候只是看着时雨,便是在有些和路笙说话的时候
也没有将视线投在路笙身上。

  同时路笙也注意到,宴会开始后,时雨一次都没有看向尧光,只是在围绕着
她的那些男人间周旋着。

  在大口喝下杯子里余下的半杯酒后,路笙将杯子放回侍者的托盘上,微笑着
看着尧光道:「尧光,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尧光迟疑着。在感受到不远处母亲催促的目光时,他只能点了一下头。路笙
的嘴角一下扬起,她用手挽住了尧光,和尧光一起走进了舞池。

  新的一曲响起。尧光一手撑着路笙的手臂,一手环住路笙的腰肢,开始踏起
舞步。虽然他跳得并不怎么尽心,但是由外面的人看来,两人却显得极为般配。

  正在和别人聊天的时雨看着尧光和路笙走进舞池,目光一瞬间黯淡了一下。
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地反应,附和着其中一人为了取悦她而讲的笑话,用手微盖住
嘴,轻声笑了笑。但同时,她的眼角余光一直捕捉着舞池内起舞的两人的身影。
一丝不快,自心底升起,并且急速膨胀。

  她不得不说,这样看起来,两人真的很配。三天前感受到的不安,再次紧紧
抓住了她。当她看见尧光为了保护路笙不被一旁的人撞到,而用身体隔在路笙和
周围的人身边时,她内心的不安更加大肆滋长。她尽力保持着和刚才同样的态度
和身边的那几个人道了声「失陪」,便向外走去。经过舞池边缘时,她看向了尧
光,而后视线立刻向周围扫去。

  尧光和路笙慢慢地在舞池内转着圈。突然,他看到刚刚还和别的男人谈天的
时雨正在向外走去。他看了眼正配合着自己的舞步踏着步子的路笙,虽然觉得十
分抱歉,还是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接着,他立刻放开了原本轻
轻放在路笙腰际的手。

  感受着腰间的温暖一下不在,路笙对着尧光展露的笑容里生出了几许落寞。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走出了舞池。

  看到路笙眼中透出的难过,尧光更是对她感到抱歉。但是他并没有留住缓步
向外走的路笙,而是顺着时雨刚刚走的方向向外走去。

  路笙走得并不快,她故意放慢脚步,为的就是能够让尧光能够追上自己。这
样的距离,只要快走几步,立刻就能够追上。但是尧光并没有追上来。他追去的,
是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时雨。

  明明、是我离他比较近。

  路笙走向大厅的一边,拿起一杯白酒,向和尧光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穿过人
群,小心地措辞拒绝了那些本想邀请她的男人们,走出了宴会大厅,到了外面的
庭院。庭院里并没有什么人,她走到精心修剪的小树林中,坐在中间的长凳是,
用两只手捧着酒杯,小小饮了一口。白酒的灼热感立刻蔓延在她喉间,烈性的酒
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测。她开始小声地咳嗽起来。

  仅仅是一小口,就带来了这样剧烈的反应。

  路笙咳嗽着,眼角凝出了一滴晶莹的泪。

  「您没事吧?」

  一个男声在她身后突然响起,路笙不由吓了一跳,侧过头,却看到一张递过
来的格子手帕。她抬起头,看见身后正站着一个穿着一件三件式西装,站得笔挺
的年轻男人。

  「请用吧。」他道,将手帕放在了路笙的手上。

  「谢谢。」路笙微笑着道谢,而后用手帕遮住自己的嘴,再次咳嗽起来。而
后她用另一面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液体。

  男人拿过路笙手边的杯子。「这酒有五十二度,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小姐来
喝。」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路笙知道,这个男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路笙伸手想要拿回杯子,男人却一下把酒杯拿到路笙够不着的地方。路笙立
刻站起想要拿过酒杯,却没想到还没站起就是一阵眩晕,她一下向后摔去。男人
一把拉过路笙的手臂,把她推向自己。路笙重重撞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后退一步,
稳稳用单手抱住她。但是另一只手一震,手上拿着的杯子里的就晃出了不少,倒
在了他的衬衫上。

  「啊,不好意思。」路笙立刻就认识到这是因为自己,赶忙用自己手上握着
的手帕擦拭被酒倒上的地方。可是酒很快就渗了进去。现在路笙的眼睛已经适应
了周围的夜色,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西服上深色的那块。她努力地擦拭着,却只会
让这块深色的面积扩大而已。

  「没事的。」男人抽过她手里的手帕,用力按在深色处。而后利落地脱下西
服,挂在手上。

  「真的是非常抱歉。」路笙低着头,郑重地向眼前的男人道歉。不知是因为
酒精的缘故还是自身感到的歉意,她的脸颊已经绯红一片。在只有不远处暗黄色
灯光照明的昏暗环境里也能清楚地看见。

  「没事的。」男人轻声应道。

  路笙抬着头,这时他才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并用
发胶固定住。较浓的眉毛下有一双漆黑眼瞳的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微微
抿着。棱角分明的脸型。再往下,路笙才发现,男人领口的几颗扣子已经松开,
露出了他有着相当好形状的锁骨。

  路笙见过这个男人。她迟疑着,道:「你是,颜……秘书吗?」

  颜卓一点了点头。而后似是看懂了路笙心里的问题,答道:「我并没有受到
邀请,所以只能够在院子里转转。」

  「的确,光在车里等着应该很无趣吧。」路笙笑着应道,而后再次坐在长凳
上,并且故意空出一大截,用眼神邀请颜卓一坐下。大概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
故,她变得大胆了很多,也少了很多顾忌。但是她并没有醉,她的意识还很清楚。

  颜卓一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长凳的另外一端。「不过现在看来,在宴会里面
应付那么多人应该也不怎么好受吧。」

  「嗯……」路笙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而后颜卓一开口道:「尧光少爷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他看着距离自己隔着一大段空气的女子,立刻读出她看向别处的视线里面所藏着
的哀伤。

  顿了顿,路笙还是道:「他去找那个女人了。」第一次,她在别人面前如此
露骨地展露出她对时雨的妒意。她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十分丑陋的感情,也不希
望自己沾染上这样的色彩。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时雨怀抱了那样的情
绪,无法遏制地。

  「尧光少爷带回来的那个人吗?」颜卓一立刻理解了路笙话语里的「那个女
人」。

  「嗯,没想到她竟然是任董事长藏起来的亲生女儿,真是……」路笙咬紧了
下唇。她原本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但是在面对他人时,她还是会有一些优越感。
特别在受到妒意的刺激,她一直觉得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比时雨有优势。但是
这个优势,在今天晚上也消失了。

  颜卓一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他的眼神里一下充满了讶异:「她
原来是任家的人?」

  「嗯。」两人沉默着又坐了一会。而后路笙站起身:「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那块手帕……」路笙想要抽走颜卓一手里的那块格子手
帕,却被颜卓一一下拿到路笙够不到的地方。路笙嘟了嘟嘴:「还是我帮你洗了
吧。」

  「不用麻烦您的。」颜卓一站起来,拒绝了路笙的要求。

  因颜卓一话语里的见外而有些受伤的路笙作势要去抢,结果差点再次摔倒。
准确地说是已经摔倒了,再次摔在了颜卓一的胸膛上。

  见路笙不拿到不罢休,颜卓一只能把手帕交给路笙。接过手帕的路笙的脸上
一下现出了有些孩子气的满足感。颜卓一不由地怔了一下。

  路笙看着颜卓一,努力板起脸:「以后叫我不许' 您' 啊' 您' 的,弄得我
好像已经五十岁了一样。」虽然她板起脸想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有魄力一点,但是
绯红的脸加上微微有些凌乱的发完全无法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看着这样的路笙,颜卓一只能道:「我知道了。」

  听到颜卓一的回答,路笙一下扬起了嘴角,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向
宴会厅走去。

  颜卓一看了看时间,向车库走去。走在路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手机,
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是尧光。

  按着时雨离开的方向,尧光走到了宴会厅的外面。外面并没有多少人,但也
能看到一些出来谈些私下的事的人。他向前走着,终于在不远处、一个离最近的
路灯也有一定距离的长椅上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熟悉身影。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安
心的笑意,向时雨坐着的地方走去,而后直接坐在了时雨的边上。

  时雨当然知道坐在她身边的是谁。但她并没有对尧光打招呼,而是微微往边
上挪了一些,看向了另一边。

  看着这样的时雨,尧光不由有些无奈。他将头凑在时雨头边,在她耳边用沉
下来的声音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时雨。」他知道,这样的声音,她是最没有
抵抗了的。

  果然,时雨转过了头,看向了尧光。尧光刚刚的轻唤声伴随着他灼热的呼吸
触碰到了她耳畔敏感的皮肤,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用明显有些赌气的口吻对
尧光道:「你怎么不和路家大小姐继续跳舞,出来做什么。」

  「叫我出来的人不是你吗。」尧光小心地捧起时雨的脸,在时雨的脸颊上印
上一个轻吻。

  「我哪有。」虽然语气还是在赌气,但是时雨并没有避开尧光的吻,她用有
些湿润的眼睛凝视着尧光。

  「我听见的。」尧光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时雨的额头,两人的眼睛的距离只剩
下了几公分,「我听见你在心里叫我,叫我跟你出来。你刚刚不就在等我吗。」

  「哪有。」时雨赌气地垂下了眼帘,但是这两个字背后藏着的答案却是那样
的明显。

  尧光笑着环住了时雨的肩膀,轻轻抱着她。「吃醋了?」他轻声问着。

  原本尧光以为时雨会继续逞强,时雨却微微嘟起了嘴:「嗯,吃醋了。」她
抬起眼,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尧光,「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第一次看到时雨这样的目光,尧光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温柔地抚上了时雨
的脸颊,摩挲着:「要吃醋的该是我呢,竟然和那么多个男的在一起。」

  「可是我都没有单独和他们说话,就算是跳舞也只有一支曲子而已。这明明
是正常的社交。」时雨说得理直气壮,将头埋在尧光的怀里。这厚实的胸膛,是
只有她才能够依靠的地方。

  「不过,你今天的风头应该盖住了任……你哥哥吧,大多数人都围着你。」
尧光道,「我妈可是真的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你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罢了,没想到竟然后面有一个任家。」

  「反正我就是一个野丫头。」时雨嘟哝着,「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比你好的
人一抓一大把。」

  「的确,想要接近你的人应该一大堆吧,身世又好,教养又好,而且长得漂
亮。」尧光抱着时雨,柔声道,「看来,我要小心地拴住你了。」

  时雨抬起头,迎上尧光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目光:「拴得住的话就拴吧。」接
着,她向尧光凑上了自己的唇。尧光立刻俯身吻住了她。两人的唇先是轻轻触碰
了一下,而后再次合在了一起。尧光用舌头打开时雨的口腔,和时雨在口腔中的
舌头交织在一起,并不时舔向她口腔顶部以及牙龈,而后用自己的舌面用力地刮
擦着时雨的舌面。

  在尧光高超的吻技下,时雨有种全身的力气渐渐流走的感觉。虽然早不是第
一次和尧光接吻了,但是尧光的热情所透出的独占欲还是让她有了窒息感。

  感觉到她愈发急促的鼻息,尧光在时雨的口腔再度流连了一会后有些不舍得
离开。时雨低着头,大口地喘息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她微微蹙着眉,有
些埋怨地看着尧光。

  「不是你先来吻我的吗?」尧光一脸坏笑地看着时雨。

  「我原本……」时雨的脸上一下染上一片粉色,接下来的话就被尧光的吻吞
了。她无法阻止尧光的舌在自己嘴里的肆虐,只能捶着他的胸口,但是因为被尧
光紧抱着,手能够运动的距离太短,并不能对尧光造成丝毫的阻碍。她只能任凭
尧光吻着。

  尧光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后,他看着时雨已经红透了的耳垂,轻轻地揉捏着:
「那些想看的人就看吧,我也能告诉那些烦人的家伙,你是我的。」

  时雨一下推开尧光:「真是的,我要回去了。今天其实算是我的介绍会吧,
我失踪总不行。」说和,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将掉下来的发丝用
小夹子固定住。

  尧光帮助时雨捋顺了她的发,而后低声道:「你又要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吗?」

  「我说了那只是正常社交了。」时雨自下边挑起眼,看着尧光,神情很是逗
弄。

  「那我只能把你抢走了。」说着,尧光就拉过时雨的手腕,作势想要拖走时
雨。

  时雨轻笑着逃开尧光:「别闹了。」而后她在尧光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在
他耳边轻声道:「等我。」接着便向宴会厅走去。

  展开时雨塞在自己手里的纸条,上面有着一家饭店的名字,以及一个房间号。
这家五星级饭店离这里并不远,开车不用十五分钟。尧光看了看时间,刚过十点。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也是司机的颜卓一打了个电话。

  大约三分钟后,尧光坐进车里。颜卓一一踩油门,向尧光说的那家酒店开去。
一路上他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并没有多问一句。十多分钟后,坐在车上的
尧光就能够看见远处的那家酒店的巨大霓彩名字了。他们现在正在等着红灯转绿。

  「尧光少爷。」颜卓一开口道,声音依旧沉稳。

  现在才注意到,尧光并未问颜卓一为何叫他,而是道:「你的外套怎么了?」

  「脏了,所以脱了收起来了。」颜卓一答道,而后又问道,「关于路笙小姐,
您打算怎么办?」

  听了颜卓一的问题,尧光不由叹了口气。应该是母亲让他问自己的吧。「不
怎么办,我是不可能娶她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哦。」颜卓一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多说。此时信号灯转绿,车子再次开始
行驶。很快,车子就停在了饭店门口。立刻有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为
尧光打开车门。尧光走下车,侍者便关上了车门。颜卓一立刻将车子倒退一些,
而后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让车子掉头,在和尧光示意之后将车开走。

  尧光走进了明亮的饭店大厅,而后报出了时雨给他的纸条上的房间号。接待
人员在确认了尧光的身份后便将房间的钥匙给了他。显然,时雨已经说过会由他
来拿房。乘着电梯,尧光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而后用房卡刷开了房间,连通电
源。

  房间很是宽敞,是个比较典型的蜜月套房。地上垫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十
分舒服。而房间的整体布局装饰都非常明快,而且让人放松。的确很符合时雨的
风格。向里面走去,主卧里的床很大很柔软,而一旁的浴室也很大,浴缸也能够
轻松容下两个人。

  尧光扯下了脖间的领结扔在一边,坐在了柔软的床上。看了看时间,距离十
一点还有一刻钟。

  时雨先是到化妆间补了一下妆,而后仔细确认了自己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不该
留下的痕迹后,再次回到宴会厅。时间已经不早,已经有人开始陆续退场。时雨
走到经炜身边,和他一起向离开的道别。

  路笙和他的父母在一起,也准备离开。离开前,路笙的父亲路董事长较为亲
密地和经炜聊了会,然后才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向外走。不久后,夏景严夫妇
也向外走去。只是两人身后及身边都没有尧光。时雨只是站在经炜旁边,以不变
的微笑对两人道别。走之前,苏夫人深深地看了时雨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送走最后的客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时雨长舒一口气后,立刻冲进化妆间
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而后对经炜说了声「哥,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就急急离
开了。

  看着着急离开的时雨,经炜只能长叹一口气。其实,他也想尽快到一泠的身
边,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时间也不早了,就算现在出发,换身衣服到酒店的
话估计已经十二点了。实在不忍心打扰他。但是让他一个人孤独入眠也很是过意
不去。现在经炜看似沉稳依旧,可实际心里却是矛盾不已。

  真是羡慕她。

  经炜看着时雨快速离开的方向。

  真想像她这样,能够这样毫不顾忌地往前。

  刚到饭店,时雨就直直走向电梯。她在电梯的向上按钮上按了好多下。虽然
明知多按电梯也不会变快,但是她还是不能控制。她只想现在立刻就到尧光的身
边。电梯终于来了,时雨立刻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让电梯带着她往上。

  快步走到她定下的房间门口,她按下了门铃。她这时才发现,她从没怀疑过,
一直都坚信着尧光会等着她。

  门一下开了。

  时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浴袍,头发还湿的的尧光。「尧光。」她
笑着,冲进尧光的怀中。

  尧光稳稳接住时雨,用脚关上了门。他抱着时雨,立刻吻上了她的唇。两人
的舌交织在一起。如此热情的吻不由让时雨觉得有些晕眩,身体也开始脱力。尧
光顺势就将她压在过道的墙上。

  时雨的两手紧紧环着尧光,回应着尧光的吻。微睁的眼帘下,是她有些湿润
的眸。她凝视着尧光,感受着尧光视线里对她的渴求。

  尧光的唇终于离开了时雨的唇瓣,他吻着她的脖颈。时雨轻喘着,突然轻笑
了一声。尧光停下了动作,立起身子看着怀里的她。「怎么了?」他问道,说着
将自己的鼻子凑向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时雨微偏过头,笑道:「好痒。」

  尧光笑着捋过时雨飘到颊上的发丝,顺在耳后,接着轻轻咬着时雨的耳廓。
这种逗弄惹得时雨再次轻笑出声。尧光伸出舌头,用舌尖轻轻划弄着时雨的耳朵
外侧。舌尖慢慢移至时雨的耳朵后侧,接着是时雨的耳根下部。当尧光柔软温湿
的舌尖滑过那个地方时,他敏感地感受到,怀中的人微颤了一下。他将自己的唇
印上,开始用力地吸吮着。

  「唔……」轻轻的哼声自时雨的嘴里漏出。她微张着嘴喘息着。尧光给予她
的刺激让她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让她向下滑去。尧光立刻加大了托在她腰
间的手的力道,稳住了她的身子。

  时雨的耳朵已经红成一片。看着时雨的耳垂因充血而泛通透的红色,尧光的
唇轻轻含住她的耳垂,而后用柔软的唇瓣撕扯着。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按上了时
雨的酥胸,开始揉捏按压。

  在喘息中,时雨用细弱的声音道:「等等……尧光,不要在这里……」她湿
润的大眼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看向尧光。但这只是进一步激起了尧光的欲望。他
用力吻住了时雨的唇,激烈地侵犯着她的口腔内部。而那只原本只是在衣服外面
爱抚着时雨的手也从衣服下摆探入时雨的身体。那只手先是在时雨的腰际与背部
流连了一番,而后向上探去,打开了时雨胸衣的钩扣。

  感受到胸部周围空气的变化,时雨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但是这声轻呼也
只被尧光按在了她的嘴里。

  尧光的手再次探向前方,探进已经松开了的胸衣,捧住了时雨的酥胸。他先
是揉捏按压着,而后指尖轻触已经不知在何时硬挺起来的红珠,画着圈。此时,
尧光终于松开了时雨的唇,让她能够大口地喘息着。

  时雨喘息着,用她湿润的眸子注视着尧光,祈求着。

  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尧光觉得自己更加难耐。他停下手上的爱抚,有些
粗鲁地脱下时雨身上的衣服,而后扔开耷拉在她胸前的胸衣。

  可能是觉得冷而渴求着尧光的热度,时雨也有些急地解开了尧光系在腰间的
腰带,褪去了尧光身上的衣服。

  尧光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时雨。时雨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抵在她小腹的灼热的
硬块。那个热度,仿佛要灼烧她一般。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与尧光这样坦诚相见,
但是时雨还是觉得羞涩难捱。她将头垂下,额头抵在尧光厚实的胸口。

  尧光的手从时雨的裙摆探入,抚摸着她的大腿。他的手画着不规律的曲线,
慢慢向时雨的大腿内侧以及上部移动。终于,他的手触到了她的两腿之间之地。
即便隔着布料,他也能够感受到,她的那里的温度之高。他稍稍用力按压着,立
刻惹得时雨的嘴里漏出轻轻的呻吟。

  一会后,尧光脱下了时雨下体的衣物。时雨配合地将被尧光扯下的衣物踢到
了一边。尧光的手指触碰到时雨私处的小小突起,开始规律地按压着。时雨的呼
吸渐渐急促起来。她抓着尧光肩膀的两手愈发用力。慢慢地,尧光的动作变得剧
烈,时雨的嘴里漏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尧光……」她用有些模糊的发音唤着
尧光。顺着她的索求,尧光有些狂野地吸住了她满是诱惑的唇,轻轻地咬着她的
唇瓣。

  尧光的手指向内探去,中指滑入了时雨的身体之中。在尧光不断给予的感觉
下,她的私处早已温湿,等待着尧光的探入。尧光很快找到了时雨的敏感带,不
时地刮擦那里,给她进一步的难耐的刺激。

  时雨喘息地更为剧烈。她的眼角已经染上了艳美的粉色。长长的眼睫毛因为
水汽而显得更黑更长,湿润的双眸看着尧光,透着难以形容的魅色。

  尧光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胡乱地脱去自己身上最后的衣物,一
直受到束缚的欲望终于得以在空气中暴露出它的渴求。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显得
异常娇艳的女子,一只手引导着她分开她的大腿。

  「时雨……」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他早已挺立的欲望撑开时
雨的下体,慢慢进入。他必须用自己几乎全部的精神力控制自己的动作,以防伤
了她。时雨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他所送的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光。

  时雨的身体缩在尧光的怀里,她低低地呼着,两手紧紧压着尧光的肩膀。

  尧光凑近时雨的耳畔,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对时雨道:「我爱你。」此时,
他的大半欲望已经埋入时雨的体内。时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喘息着,感受着
进入自己体内的灼热异物。「尧光……」她轻声唤着自己的恋人的名字,双眉蹙
着,因为下体感受到的疼痛与不适,更是为压过疼痛与不适的快感。

  尧光停止了深入。他知道,在没有经过自己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为了接纳自
己,时雨现在承受着不小的负担。他用两手紧抱着时雨,让时雨的背部贴在覆着
一层软软材质的墙面,示意时雨用两腿勾住自己的身体。

  时雨用她自然流露出魅色的双眉注视着尧光,两手紧紧环住尧光的脖颈。两
人的身体纠缠着对方。尧光开始缓缓地抽送。时雨张着嘴,随着尧光的一次次深
入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尧光的唇一次次吻上她的脖子与胸口。时雨的身
上还留有一些他们最后一次相拥的印记,有着淡淡的紫红色。尧光再次在她白嫩
的皮肤上印上了新的印记。

  尧光的抽送渐渐变得剧烈,他一次次地深入时雨的身体。时雨的呻吟声也变
得愈发大声,她急速地喘息着,身体后仰着,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上。一次次地,
她唤着尧光的名字。尧光也一次次地唤着时雨的名字,说着爱她。

  无意识地,时雨的手探入了正吻着自己的尧光的发中。她紧紧地抱着尧光,
因为尧光的剧烈抽送,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不行……尧光,不行……」她
早已陷入了狂乱之中,连她自己都快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着什么。她只能感受到
下体被摩擦的灼热,以及一波波蔓延至全身的快感。她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唯
一清楚的,就是知道现在紧紧抱着她的,是她最爱的人,夏尧光。

  在一阵冲刺后,时雨的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
全身的热意,已经到达极限的快意,以及从下体开始漫布的酥麻。她、攀上了高
潮。

  几乎是同时,尧光也猛地抽出埋在时雨体内的分身,把自己白浊的欲望释放
在时雨的胸口以及腹部,头抵在时雨的肩上喘息着。

  激情后,时雨不觉有些恍惚。全身还残留着刚才攀至顶峰的感觉,但却无力,
难以动弹依旧维持着两腿环着尧光身体的姿势。她的意识也迷离着。但是她知道,
慢慢引导她放松身体,并抱着她向里走的人是谁。

  身体触到的是柔软的床。尧光趴在她的身上,凝视着她。时雨笑了笑,侧过
了头。

  尧光看着自己身下的人。发丝凌乱,身上还留有不少新印上的吻痕,上体还
沾有自己刚才释放出来的白浊粘稠液体,侧着头,斜着眼有些迷离地看着自己,
微张的双唇内透出喘息,身上特有的体香覆着她身体渗出的细汗,说不出的淫靡,
说不出的魅惑。带有抗拒,却在进一步引诱着他。

  尧光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用手将落在时雨脸上的发丝拨开,将她的头移
正,让自己的唇贴在她的额上。

  现在的她,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让她流露出这样一面的人是自己,而能
够看到这样的她的人,只有自己。她是他的。他想要把她锁起来,关起来,将她
永远放在自己身边,爱她,宠她。

  「时雨……」他的唇离开了时雨光洁的额,轻声唤着时雨的名字。

  时雨扬起了嘴角,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无力的声音带有特别的意味。

  「我爱你。」他将额头抵上时雨的额,用略微沙哑的低沉声音道。

  「我也爱你。」轻轻地,时雨回应着他,两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坐起了身子,
吻上了尧光的唇。

  这是一个安静的吻。两人拥吻着,品着刚才激情的余韵,细细诉说着对对方
的爱意。两个赤裸的人紧紧贴着对方。秋天的夜里已带着冷意,即便这个房间里
面有着齐全的控温设施,也不免让身上不着一物的人感到凉意。两人贴着,互相
给予以及获得温暖。

  良久,两人才离开了对方的唇。尧光拉起时雨,走向一旁的浴室。

  「想要泡澡还是淋浴?」尧光问着时雨。

  「淋浴吧。」时雨的脸颊上的红晕再次加深,让人有种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尧光别过脸,走入淋浴区,打开喷头,调好水温后,示意时雨进来。时雨脱
下手上的腕表放在一旁的台子上,故意将伤疤朝着自己的身子,而后走进。喷头
里喷出的温水打在她的身上以及头发上。

  尧光扫了一眼时雨手腕上的伤疤,神色在一瞬间黯淡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
示意时雨转个身,背对着喷头,尧光拿来一旁的梳子,在水流的冲击下梳理着时
雨的头发。梳顺后,他关掉喷头,挤出一旁的洗发乳,为时雨清洗她的头发。

  时雨感受着尧光动作里面的小心,轻轻地笑了。回想在船上的那三个月,尧
光也有这样为她清理身体。其实,她现在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但是回味起来,其实他还是有温柔地照顾自己。

  尧光拿下喷头,让时雨向后仰,并且闭上眼。喷头喷出的温水冲在时雨的发
间,冲去她头发上的白色泡沫,并用梳子梳顺她的头发。冲干净后,他想用梳子
束起她的头发,却难以成功。

  感受到他的为难,时雨笑着拿过梳子,熟练地用梳子盘起自己的过肩直发。

  喷头的水继续向下冲着,冲打着两人的身体。

  时雨关掉喷头,拿过浴球,正想去取一边的沐浴乳,却发现手里的浴球被尧
光拿走。时雨有些奇怪地看着尧光,尧光拿起一边的香皂,将香皂抹在时雨的身
上。时雨想要自己来,却被尧光拉住,让她没有办法拿到尧光手上的香皂。时雨
只能红着脸,侧着视线,任凭尧光将香皂涂满自己的全身。

  涂满后,尧光将香皂放回槽中,并不急着冲干净时雨的身体,而是开始按摩
时雨的全身。时雨现在才知道那时为何尧光不使用沐浴乳,而是用香皂。尧光按
摩摩擦着时雨的手臂、背部、腰侧,而后移向她的大腿。

  时雨看着尧光:「你怎么不洗?」

  尧光微微一笑:「我已经洗过了。」

  「那我要自己洗。」时雨想要推开尧光。

  「不好。」尧光一只手环过时雨的腰,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身前,在时雨还
想要说什么前,他就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话语。时雨想要挣扎,但是因为全身
都是滑溜溜的,让她动的幅度不敢过大,结果就是只能够任凭尧光抱着自己,用
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面横扫着。

  尧光的手从顺着时雨的大腿向上,经过腰际挪至时雨的胸口,开始揉捏时雨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部。时雨想要反抗,但是双唇被尧光牢牢堵住,只能发出模
糊的呜呜声。尧光的另一只手开始在时雨的背部肆虐,并不时地滑至时雨的大腿
内侧。

  因为身上涂抹着的香皂的关系,滑腻的感觉加上尧光掌心的温度,让时雨有
了别样的感觉。尧光的舌尖用力地抵着时雨的舌面,他敏感地发现了怀里的人呼
吸的变化。他知道,她也慢慢有了感觉。

  来这里,怎么可能让你单单洗澡呢?

  他更加用力地托住时雨渐渐变得无力的身体,手更加用力地揉捏着时雨的乳
房。并不时的用指尖在乳房的尖端的红珠上画着圈圈。乳房前部的红晕的颜色已
经加深了不少。尧光终于放开了时雨的唇。时雨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此时,
尧光用指尖用力捏了捏时雨胸口硬挺的红珠,时雨一下轻呼出声。

  尧光湿润的舌覆上了时雨的耳后,而后轻轻撕扯着时雨的耳垂。时雨喘息着。
她只能用两眼瞪着尧光,但是湿润并且不时颤动着的睫毛、微红的眼角实在是没
什么魄力。尧光轻笑一声,一下打开了喷头。

  温热的水柱突然洒在时雨的身上,惹得时雨再次低呼一声。尧光帮助时雨清
洗着她的身体,并不时地在她较为敏感的部位加重着爱抚。

  「不要……」时雨低低道,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力度。

  「你让我现在怎么停下来?」尧光用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并
且将呼出的热气尽数吹向她的单侧面颊。时雨原本就已经粉色一片的脸颊涨得更
红了。

  她微微闪躲着而扭动着的身体,因为身上的水珠而显得更为白皙剔透,在灯
光的照射下甚至有种晶莹的错觉。绯红的脸颊,温润而水嫩的深褐色眼瞳,颤动
着的长睫毛,微张着的粉嫩的唇,水珠溅在边上,显得尤为诱惑。

  这个样子,只能进一步激发他的欲望。她身上的气味,一点点小动作,一个
眼神,都仿佛在勾引着他,让他更紧地拥抱她。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口,用力地吸
吮着她胸口的红珠,用牙齿轻轻地撕扯着,完全不管自己再次被打湿的头发。时
雨不由弓起身子。她抓着尧光的头发,想要推开尧光,但这只是刺激尧光进行进
一步的探索。

  尧光终于抬起头,在时雨的脸颊上印上一个个的轻吻。时雨轻喘着,突然向
外走去。尧光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拖回,并一把压在一旁的墙上。

  「不要……」时雨转过头,斜着眼看着尧光,低低祈求着。水珠溅在她的睫
毛上,顺着她颤抖着的睫毛落下,仿佛滑下了一颗泪一般,煞是美艳,仿佛如画。
但是粉色的眼角加上绯红的脸颊,却为这幅画添上了另一种色彩。

  「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说服力?」尧光从时雨的身后抱紧她,一只手按捏着
她的乳房,唇在她的后颈流连着,并故意将自己呼出的热气洒在她敏感的耳后地
区。

  在尧光的刺激下,时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尧光……」她看着身后用炙热
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满是野性的男人,摇了摇头。

  「在男人看来,这种时候的女人的拒绝和邀请无二。」尧光用力吸吮着时雨
的肩膀,在那里留下一朵艳红的蔷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尧光的手探进了时雨的两股之间。下意识地,时雨想要合上大腿,却迟了一
步。尧光的手已经滑进了其间,并将两只手指送入时雨的体内。

  突然的异物感,让时雨低低呼了一声。尧光吻着时雨的背部、后颈部,并不
时地吸吮着她的敏感区,惹得她身体对此作出诚实的反应。同时,他深入时雨体
内的两只手指开始了规律的插送,并不时地无意扫过时雨体内的某地,让时雨的
身体颤动地更为剧烈。

  时雨喘息着。尧光配合时雨呼吸的频率进行爱抚。不时,甜美的呻吟从时雨
的嘴里漏出。她的两手紧紧按在墙上。因为墙上都是水,而且平滑的瓷砖上并没
有她可以抓附的地方,所以她找不到可以让她发泄自己身上不断累积快感的渠道,
让她更难以忍耐。

  下体所受的刺激化作一道道电流,顺着自己的脊椎自下往上冲击着自己的后
脑,麻痹了她的思考。她不自觉地配合着尧光手指的动作扭动着腰肢,寻求进一
步的快感。她不由地轻叫出声,这是她唯一能够发泄的方法。

  尧光终于拔出了他的手指。随着他手指的离开,时雨的吼间发出了一声呜咽
声。尧光看着眼睛已经有些充血、眼角上已经结出晶莹而温暖的液体的时雨,轻
轻吻上了侧着头、看着自己的她的唇。时雨热情地回应着,并主动地用自己的舌
去挑逗尧光。

  两人的唇分开的同时,尧光腿间早已高高扬起的欲望一下探入了时雨的身体。
因为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尧光一下将自己的欲望深深埋入。

  时雨一下爆发出一个高亢的呼声。因为尧光是从背后刺入,无法看清,所以
给予了她更大的感觉。

  尧光低低地唤着时雨的名字,用力地抽插着。

  时雨呻吟着,也轻唤着尧光的名字。她听着尧光在自己耳边渐渐变得沉重的
呼吸,不由有种从心底蔓开的满足感。

  喷头继续喷出温热的水,打在两人的身上。

  尧光的左手紧紧抱着时雨的腰,右手覆在时雨的右手上,插入时雨的右手指
缝,和时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加快了抽送的频率,更加用力地一次次刺入时
雨的最深处。

  时雨急促地喘息着。再一次,她陷入了狂乱中。她难以清楚地思考,只能一
次次地唤着尧光的名字。

  尧光的呼吸也很是急促。他只能胡乱地吻着时雨的身体。在时雨内部剧烈的
收缩后,他知道时雨到达了高潮,他也一下抽出自己的分身,将自己体内累积已
久的液体尽数喷在时雨的背部。

  喷头的水珠泻下,很快就冲去了时雨背上的浊物。

  时雨无力地趴在墙上,身体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稍稍休息了一会,尧光翻过时雨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再次帮她冲刷了
身体。时雨的目光依旧迷离着,有些恍惚地看着尧光,无力而又很是满足地笑着。
尧光关上喷头,拿过一条毛巾,帮暂时还没办法很好地行动的时雨擦拭身体,接
着又拿一条大的浴巾裹住她的身体,抱着她走回主卧,将她轻轻放回床上,在她
脸颊轻轻印上一吻。

  当尧光擦好自己的身子,并穿上干净的内衣以及浴袍回到卧室时,发现躺在
床上的时雨已经睡熟。白嫩的脸颊上还带有粉色,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一下,薄
薄的嘴唇微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微扬起,神情很是满足。尧光不由地
看入了神。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头旁的床单已经湿了一片。

  虽然很不忍心,但尧光还是摇醒了她。看着睡眼惺忪不知自己所在而一脸迷
茫的时雨,尧光不由笑了笑,而后轻声道:「时雨,不把头发吹干是会感冒的。
而且明天醒来会头疼的。」见时雨还是一脸不知他所云的样子,尧光只能叹了口
气,让时雨坐起来,而后取来一边的吹风机。

  尧光连上吹风机电源、拿来梳子回到床边时,时雨再次睡了过去。尧光赶忙
扶好差点一歪头就倒在床上的时雨,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打开吹风机,
为时雨吹头发。暖暖的风吹在时雨的头发上,惹得睡梦中的时雨不时发出舒服的
呜呜声。

  尧光小心地变着吹风机的方向,以防让时雨觉得太烫。原本还偶尔滴下水滴
的头发渐渐变得干燥,乌黑而顺直的秀发在吹风机送出的风下飞舞着。

  吹干了头发,尧光将时雨轻轻放在床上,并为她换上之前吩咐饭店准备的内
衣以及睡衣,为她盖好被子。而后他躺在她身边,将她轻轻拥住。时雨轻哼了一
声,动了一下,她将自己的头凑近尧光的身体,鼻翼耸了几下,似是确认了这是
她熟悉的味道后,才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将头埋进尧光的怀里。

  尧光拨开盖在时雨额上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晚安。」

  他轻轻地在她耳畔道。

  时雨慢慢睁开眼。缓缓地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圈住了。抬起眼,
尧光的睡脸出现在眼前。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嘴唇微张,吐出均匀而沉缓的呼
吸。为了不惊醒他,时雨小心地将尧光搂着自己的手臂放在一边,几乎没有发出
什么声音地从床上下来。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昨天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只是隐约还记得尧光叫她的声音。原本散在房间门旁过道上的衣服都被收到客厅
的沙发上。时雨看了一眼还睡在床上的尧光,轻轻走到沙发旁,背对着尧光换上
昨晚过来时穿的衣服。

  这时,尧光放在沙发一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因为怕尧光被震醒,时雨赶
忙拿起他的手机,随意按了一个键。一条短信跳了出来。虽然知道未经本人允许
就看别人的短信是不对的,时雨还是瞥了一眼手机屏。

  根据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这条短信是他的母亲苏夫人发来的。文字很是简短:
勿忘和路笙的午餐。

  时雨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她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关掉这条短信,将手机放
在原本的地方。她看着手机的屏幕。昏暗的房间里,这是最亮的地方。但很快,
手机屏就暗了。但是时雨还是盯着那里。

  模模糊糊的,尧光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他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
身旁的床。但是他却没有摸到那柔软温暖的身体。他一下睁开了眼。头还是有点
晕乎乎的感觉。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边已经是空空荡荡,只剩下还留有褶皱的
床单和被褥。

  「时雨。」他低声叫道,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赶忙从床上下来。一走出主卧,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时雨。她身上已经
穿好衣服,侧着头看着另一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尧光的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
笑:「早上好。」

  听到尧光的声音,时雨像是才回过神地转过头看向尧光。「醒了?」她笑着
道,而后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明媚的阳光一下洒进了整个房间,房间里明亮了不少。

  有些不适应的尧光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几点了?」他问道。

  「十点多了。」时雨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答道。

  「那么晚了。」尧光拿起沙发上他的衣服,直接脱下身上略有些宽大的浴衣
开始穿衣。

  「怎么了?」时雨看着尧光问道,「有事吗?」

  「嗯,家里有点事,所以我得早点回去。」尧光边系好皮带,边答道。

  时雨以随意的语调、似是调侃道:「是要和路家大小姐去约会吗?」

  尧光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他看向时雨,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不是,只
是一个家庭聚餐罢了。」

  时雨嘴边的笑容一下消失,她看向尧光的视线骤然变得冰冷。「骗人。」她
说出这两个字的语气很是平静。

  尧光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时雨拿过一边尧光的手机,半扔半抛将手机丢
给尧光。尧光接过手机,一下就看到了那条短信。他用一种难以相信的眼神看向
时雨:「你看我手机?」语气里面有难掩的愤怒。原本正在扣着衬衫扣子的动作
也停了下来。

  「我看了。」时雨只简短地说了这三个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深处
燃烧着一团冰冷的火焰。

  尧光呼出一口气,语气柔软了不少:「这只是我父母安排的,并没有别的意
思。」他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时雨,想要抱一抱她,却被她推开。「这也只是社交
罢了。」尧光轻声道。

  「那为什么你的社交对象只有路笙一个人?」时雨看向尧光。尧光能从她的
眼神里面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愤怒,她的嫉妒,还有她隐隐的不安。

  「我会尽快和他们说清楚的。我和她不会怎么样的。」尧光凝视着时雨,继
续道。

  时雨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帮尧光扣他还没扣好的扣子。扣上最下面的那
颗扣子后,时雨抬起头,凝视着尧光:「没关系,路家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

  「什么意思?」尧光轻轻抱住了时雨。

  「因为我家向路家提亲了。」时雨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焰已消失不见,嘴角上
再次扬起了她平日的笑容。

  尧光皱了皱眉:「你是指,任经炜要娶她?」

  「是啊。在' 嫁给任家的独子' 和' 嫁给夏家的二子' 这两个选项里面选一
个,不管是谁都会选择前者的吧。」时雨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反正也只
是一个联姻罢了,那当然要选择能够获得最大利益的对象。」

  尧光皱起了眉。虽然时雨的道理是不错,但是回想路笙的样子,她看着自己
的神态,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联姻」两个字就能划分清楚的。「那经炜同
意了?」尧光问道。

  「他会同意的。」时雨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

  「那路笙呢?」不知不觉间,尧光松开了原本环在时雨腰际的手臂。

  「她不会有意见的。」时雨的神色愈发肯定,「她会按照他父母的意愿嫁给
经炜的,就像她按照她父母的意愿说要嫁给你一样。」

  想起初见路笙时,她涨红着脸对自己说的话:「我不是被父母逼着答应这次
的联姻的。我是以自己的意愿同意的。」

  「我是喜欢你的。」

  她那时说的这两句话,让人感觉不到虚假。难道说这只是她按照父母的意思、
让自己完成这个联姻而有意图地说出来的话吗?他不这么认为。那么说,这两句
话,难道是她的真心话?他不知道,他分不出来。但如果这是真心话的话,那么
那就不会是时雨所认为的,一个单纯的联姻而已。

  「路笙嫁给经炜的话,我们两个就自由了。」时雨微笑着抱住尧光,将头倚
在尧光的胸膛上。

  尧光并没有回应时雨的拥抱。他看着时雨,眼神复杂:「你这样把你哥哥的
终身定了,他不会生气吗?」

  「不会啊,」时雨露出了一个干净而甜美的笑容,「而且他的情人也已经同
意了。」

  「他的情人?」尧光再次皱起眉。

  「嗯。」时雨的手臂环住了尧光的脖颈,站直身子,抬眼看着尧光,「联姻
什么的,要的也就是对外的那么一个关系而已。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啊。」

  「经炜有情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尧光问道,「我从来都没听说他和哪
个女性特别亲密过。」

  时雨笑了笑,道:「经炜的确没有和某个特定女性特别亲热过。经炜的情人,
是男人呀。这是秘密,不能说出去。」

  尧光的表情一下满是惊愕:「你是说,经炜是gay吗?」

  时雨点了点头:「经炜抱不了女人的,他爱不了女人。」

  「那对路笙不是很不公平?」尧光立刻道,「她不是注定要守活寡!」

  见尧光着急而带有怒意的神色,时雨很是不解:「为什么是活寡?路笙也可
以去找自己的幸福啊。经炜不会介意的。这种联姻产生的婚姻的性质,不是很清
楚的吗。」

  想起路笙干净的眼瞳,纯真的笑容,再听着眼前的时雨以一脸就是这样的表
情说着如此残忍而不带温度的话,尧光觉得自己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要的其实
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庭,那这样的话她不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了?」下意识地,他抬
高了自己的声音。

  时雨的语气也添上些许愠色:「家庭什么的,她想要的话,可以以后再找到
合适的人,然后再婚啊。」

  「你的意思是,让她去结一个必定会离的婚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尧光的眼神已满是怒意,「而且你认为,路家和你们家会轻易同意他们离婚吗?
这关系着的可是两个家族的颜面啊!现在只是联姻,联姻后这两个家还会想要孩
子。这样他们可能有孩子吗?」

  「孩子什么的,只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而已。试管婴儿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时雨也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那你的意思是,路笙只是一个道具吗?」因为怒极,尧光的声音有了些微
的颤抖。

  「为什么你要这么偏袒她?」时雨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尧光,「你……你
喜欢她吗?」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时雨的语气一下弱了下去。她目光闪烁着,却
执拗地逼视着尧光,两手更紧地环住了尧光的脖子。

  看到这样的时雨,尧光脑中只闪过了四个字:无理取闹。他拉开时雨的双手:
「你在说什么?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做对她太过
分了吗?她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愿望。」

  「为什么你那么了解她?」时雨的两手紧握成拳放在体侧,眼神死死地注视
着尧光,「你和她到底见了多少面?你不是说,你们只见了两次的吗?为什么听
你的语气会那么了解她?」

  「了解她……我只是那么觉得而已。」看了一眼时间,尧光拿起外套,急急
向外走去。

  时雨一把拉住他:「不要走。」她低低哀求着,眼神悲戚。

  「时雨别闹。」尧光想要拉开时雨的手。

  「我不要你去见她。」时雨抓得更紧了。

  尧光感到一阵烦躁,用极冲的语气道:「你不要太过分。」而后大力甩开时
雨的手,时雨一下被甩到沙发上。看到撞在沙发上的时雨,尧光想要去扶她,最
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走出房间,而后重重关上门。

                砰──

  很响的一声,震得时雨的耳朵生疼。

  结账后,尧光走出旅馆。此时他才注意到,一直躺在自己口袋里的方形小盒。
原本他打算交给时雨的,最终却没能给她。想到时雨,他不由叹了口气。

  她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他取出小盒,打开。

  里面是一只造型别致的白金镶钻的戒指。

  时雨将自己蜷在酒店长而柔软的皮质沙发的一角,脑袋靠在一边,有些无神
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走了。

  他去见那个女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丢下去我一个人在这……

  她眼睛生疼,却干涩不已。如果能够哭出来,可能还能够发泄出来一些吧。
抬眼看着整个房间。整个房间内,还满是他们两人昨天晚上相拥的甜蜜记忆。

  不远处的走廊上,两人热情互吻着。那里,他有些焦急地抱着她,看起来游
刃有余,其实应该快忍到极限了吧。他的逗弄带来的温度,现在仿佛依旧还留在
自己的皮肤上。他结识的肌肉,皮肤的触感,身上沐浴乳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汗
味……这一切还清楚地留在时雨的脑中。那里散乱的衣物,透出淫靡的感觉,更
是让时雨觉得甜蜜。可是此时,那里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而在房间内部的浴室里,他温柔地帮有些虚脱而懒得动弹的自己清理身体。
那时的她闭着眼,用自己头上微少的神经细胞感受他动作里的小心,他视线里包
含的温柔,他指尖透出的对自己的爱意。借着香皂,他爱抚着自己的身体。她抵
抗,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抵抗其实是对他的邀请。他呼在自己脸上的热度还
残留在脸上,自己胸口的吻痕诉说着昨晚他们的云雨之欢,但是现在却什么都不
在了。

  缓缓地站起来,时雨走到主卧。这张床上,昨夜两人相拥而眠,伴枕共入梦。
即便记忆并不清楚,但是她依旧能够回忆起他的体温,他的鼻息,他环抱着自己
时,心里所感受到的安全感。可是现在她只有一个人。

  在这个溢满他们两人回忆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膝盖一软,跌在了床上。身体微微弹起,但是却感觉
不到太大的疼痛的感觉。身体下面松软的感觉,反而没办法给她真实感。

  这是梦吗?

  怎么可能……

  不用捏自己一下,时雨也知道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不论是她和尧光昨晚
的甜蜜,还是刚才的吵架,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吵架。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吵架。而吵架的理由,是为路笙。为什么会吵起来呢?
以前两人就算有了矛盾,也从来没有到要对吵的地步。就算会有不快,也不会这
样两人都抬高声音。但今天,刚才,因为路笙,两人都没有让步。

  为什么要为那个女人……

  时雨握拳重重地敲了床一下。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闷响,没有了别的回应。
时雨的手也没有疼痛感,只是觉得更为无力。

  她不想要这样的,她不想要这样的,她真的不想要这样的。

  她不是故意看了那条短信的,她只是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而已。相对于那个
女人,她希望和他一起共进午餐的人是自己。她想要陪在他身边。应该说,她想
要和他在一起。她不想让尧光去找那个女人。为了和那个女人一起吃个饭就这样
急匆匆地离开自己。

  不该和他吵架的。

  如果是路笙的话,就不可能这样高声和尧光说话的吧。就算再不快,她也只
会用她透露出悲戚的眼神注视着尧光,说着「没有关系」、「不要介意」,却用
嘴角淡淡的笑意来责备他吧。路笙应该是大部分男人的理想吧,长相甜美清纯,
身材好,个性温柔,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外加生在那样的人家。这样的女人,想
要不喜欢也难吧。

  那个时候就一直在怀疑了。

  她、是喜欢尧光的吧。

  自己心里一直否定着这个想法,逼迫着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联姻罢了。但
是其实自己也清楚,因为同为女人、同样爱着尧光,所以她能感觉到,那个女人
也是喜欢、是爱着尧光的。所以她才会不安,所以才想要让尧光远离那个女人,
所以才这么急急地想要破坏这个联姻。

  结果呢……

  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呢……

  结果是,一泠为此闷闷不乐,不敢见经炜,而她现在还没有把这些告诉经炜;

  结果是,尧光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翻脸,现在只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结果是,最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能一个人呆在这
里,却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尧光的话语盘踞在她的脑中。

  「那对路笙不是很不公平?」

  「她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庭。」

  「你的意思是,让她去结一个必定会离的婚吗?」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路笙只是一个道具吗?」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为什么要用那么生气的声音对我吼?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拉开我的手?为什么你选择
去的地方,不是我的身边,而是那个女人的那里?

               我真的、

  做错了吗?

  「路笙只是一个道具吗?」

  尧光颤抖的声音不断地在时雨的脑中回荡着,刺痛着她的鼓膜。她紧紧地抱
紧头,但是这个声音却越发地清晰,仿佛在逼迫着她,逼迫着她看向自己。

  一开始看到她时感到的巨大的危机感使得时雨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直接将她
划入了敌对区域。她必须承认,她其实一直在嫉妒者路笙。嫉妒她从小到大从父
母、从各界获得的宠爱以及关注,嫉妒她可以借由自己家里的关系而接近自己喜
欢的人,甚至由父母为他们牵线。明明家庭背景那么像,但是她所得到的和自己
相比,真是差得太多太多了。

  潜意识里,她想要报复路笙,想要让她尝尝身不由己的滋味,想要她知道自
己的身份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让从小大概过得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她知道无力的
感觉。所以她才会同意帮助自己的父亲达成这个联姻。

  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把路笙当成一个普通的女人看待。她对路笙的定义,
一直都只是一个「乖乖女」,一个会遵照父母意愿贡献出自己下半生的徒有其表
的千金小姐。她其实根本不了解路笙,和她说过的话根本没有超过十句,只能够
勉强算是认识。但是她却从头至尾这样笃定地判断了她的性格,判断了她的个性。
她想要否定「路笙」这个存在,想要看到的只是「路家小姐」这么一个身份而已。

  她想用「路家小姐」彻底取代「路笙」。

  为了这个目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她竟然伤害了别人。一直温吞客气的
一泠对咖啡桌的重重一拍的声音至今还旋在她的脑海里。那是他的愤怒,那是他
的难忍,那是他对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的反弹。那是自己的错。可是最后他又是
经过怎样的内心挣扎,用怎样的表情来打出那个电话的?

  回想起来,那个号码并不是那家饭店的号码。那么说,他在外面?他为什么
会在外面?那之后,他根本没有回去吗?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打算回去?

  时雨突然感受到极大的不安。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一泠住的房间的号码。一分钟过去了,响起的只是忙
音罢了。她又拨给了饭店的前台,拜托他们去看看一泠的房间,得到的消息却是
他现在并不在房内。

  他是出去了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回来过?

  那个时候他拜托自己拖住经炜,不是因为内心太乱而不愿意见到经炜,而是
因为不想让经炜发现他已经离开这一事实?

  时雨立刻按下经炜的手机号,但是拨出键却是无论如何按不下去。

  这是她的错。

  这是因为她的自私而造成的。但是她又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样告诉经炜,她
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必须要挽回……要做些什么。

  时雨抓起房间里自己的东西,立刻冲到前台办了退房手续,而后急急向家赶
去。

  要来得及啊!

  在车上,看着旁边的行道树快速地一闪而过,时雨在心里祈求着。

  回到家,时雨直直地冲向二楼东面最里的房间。她深呼吸一口,在任海涛的
书房上敲了敲。得到回应后,她立刻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时雨,任海涛露出了一贯的慈爱的笑容:「怎么了?」

  「爸,」时雨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快步走到书桌前,俯视着坐在那里查看
文件的任海涛,「我想拜托你,还是不要和路家联姻吧。」

  「为什么?」任海涛露出不解的表情,「路家小姐嫁到我们家,最为受益的
人是你吧?」

  「最为受益的是我们任家。」时雨决定不再绕弯说话,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心
里话说出来。她现在能够做的,只是阻止罢了。

  任海涛皱了下眉,而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严肃而透着焦急的时雨:「我这
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啊。否则的话,路笙就要嫁给夏尧光了。那样的话,你
也不会介意吗?」

  时雨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握成拳:「尧光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娶路笙的。」

  「这个可说不定。」任海涛冷哼一声,继续埋头看着手头上的资料。

  时雨瞥了一眼,「然天集团」、「合作」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正想
询问,任海涛先开口道:「再说,已经迟了,我已经和路董事长谈过了,他也非
常赞同这个联姻。剩下的,只是告诉新郎和新娘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时雨,用一种不容说「不」的语气道:「这个联姻,
已经订好了。」他眼中的慈爱已经完全不见,只剩下生意人的精明,以及多年在
商场跌打滚爬所练就出来的逼人的魄力而已。

  这番话,在时雨听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已经、迟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听听经炜和路笙的意见。」虽然知道自己的声音很是无力,
时雨还是道。

  「没有这个必要。」任海涛再次低下头仔细翻看着手边的文件,「家长已经
定好了的事情,没什么要变的了。」

  「可是……」

  「没别的什么事情的话,」任海涛一下提高了声音,再次抬头逼视着时雨,
而后他沉下声音道,「就出去吧。」

  时雨紧紧咬着下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一下转身,连句「再见」都没说
就走出了任海涛的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自己埋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

  最后她剩下的保护自己的,只有这床薄薄的被子罢了。这种保护,又有什么
用?连安心都做不到。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逼迫自己睡过去。

  只要睡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无论她怎么想要睡去,路笙的脸、声音,尧光的话语、表情,任海涛的视
线以及他正在翻阅的文件,还有一泠颤抖着的手、他的那个眼神混杂在一起,扭
曲着在时雨的脑中搅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她要窒息了,要聋了,要疯了。

  但是不论她怎样张大嘴呼吸、怎样捂住自己的耳朵、怎样努力地想着令她觉
得开心的事情,她还是不能从那巨大的漩涡里解放出来。她只是越陷越深、越来
越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坠落下去。她感受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团雾气,模模糊
糊地,伴随着真真假假的虚影,让人无法分辨,只能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不知不觉间,她的精神坠到了另一个空间,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直到急促
的敲门声将她强制拉回现实世界。

  她拖着沉重无比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慢慢挪到房间门口。现在她才意识到,
之前冲进房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锁了门。这是自己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吗?
是自己在潜意识里想让自己断绝和外界的联系,借此来保护自己吗?

  她已经不清楚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沉很重,已经难以很清楚地运转。

  转开锁,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是一脸焦急地经炜。

  「哥……」

  下意识脱口的称呼,不是以往的「经炜」,而是「哥」。这是她只有在有求
于他或者对他感到极为愧疚时才会用的称呼。

  经炜一把抓住时雨的肩膀,急急道:「你知道一泠去哪儿了吗?」

  时雨的脑子一下清醒。睡前的混乱一下子再次涌上她的脑中。她顿了顿,问
道:「他不在你饭店里吗?」

  经炜摇了摇头:「我去饭店,没有他的人,给他打手机也是关机。他放在房
间里的行李也都被带走了。饭店的人说,他前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但是也没有退
房。你知道他在哪吗?」

  时雨的脸一下煞白一片。果然、果然一泠没有回来。是自己的错,是自己逼
走一泠的。她看着满脸焦急的经炜,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因为一泠的突然失踪,经炜现在也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他早已没有原本的
冷静,全身焦躁不安。他早已冲出去想要找一泠,但是出去后他才发现,他根本
无从找起。他不知道一泠会去的地方,就是连他感兴趣的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
偌大的城市,每天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数百万人口,他又要怎么找出一泠。特别
是,他都不能确定,一泠是否还留在这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能帮他的,只有时雨。只是现在的他
整个人都处于慌乱状态中,而使得他的判断力降低。他并没有看出,脸色大变的
时雨后所包含的情绪,没有看出从一开始其实就表露得很是明显的点点滴滴,他
没有看出,时雨的眼神背后所包含的深深的忏悔。

  「时雨。」他紧紧抓着时雨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她。

  时雨的肩膀被经炜抓得生疼,但是她并没有任何的抵抗。她早已无暇顾及她
肩膀的疼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显然已经陷入困难的经炜。她张了张嘴,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儿啊。」

  突然响起了对僵持着的两人而言都很是熟悉的声音。转头,却是笑容自然的
任海涛。

  「爸。」除了眼睛还布有血丝外,经炜的神色立刻恢复平常。但是恢复平常
的也只有他的神色而已。他沉着声音和任海涛打着招呼。

  「你们两个赶快换一下衣服,接下来有重要的客人要过来。」说出这话的任
海涛看着两人的眼神,意味深长。

  此时两人才发现,任海涛身上穿着非常正式的服装。

  看着没有动作的两人,任海涛又催道:「快去吧。」

  经炜看了时雨一眼,转身快步走向他的房间。逃开任海涛看着自己的别有深
意的眼神,时雨快速关上门。

  她知道任海涛所说的「重要的客人」是谁。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能逃。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切的
一切,才会脱离原本的轨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最终还是没能告诉经炜。她不想要瞒他的,她想要开口的,却还是没有机
会。

  打开衣柜,时雨在一件件的礼服里挑选着,最终选择了一件黑色小礼服。换
上小礼服,她慢慢梳顺自己显得有些干燥的长发,挽起一个小巧的髻。拿起桌上
成堆的化妆品,她开始慢慢地将粉底均匀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遮住脸上显得自
己很是憔悴的痕迹。

  她细心地描画着自己的脸庞。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给自己化妆。她并不是想要借此拖延离开这里的时
间,只是单纯地不想要输给那个女人。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化妆品。镜子里,是一张干净的脸。一眼看过去,完全看
不出化了浓妆。但是,却觉得看过去很舒服。

  时雨打开房门,慢慢向楼下走去。

  刚走进饭厅,却看见经炜臭着一张脸,冷冷地和任海涛瞪视着。看见时雨进
来,任海涛立刻出声叫了时雨:「时雨,你来得正好,快劝劝你哥。」

  经炜看向时雨,而后微微眯起眼:「你知道?」

  时雨垂下眼帘,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似是已经累了一般,她用缺乏生气的声
音道:「一泠也知道。」肩膀突然感受到的疼痛告诉她,她的肩膀再次被人抓住。

  「你说什么?」经炜的声音除了多了一分颤抖外,和平常并没有区别,但是
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似是想要深深按进时雨的肩膀之中似的。

  时雨一下抬起头,用少了几分生气的眼神看着经炜:「是我拜托父亲的。是
我告诉一泠你要结婚的事情的。是我……」

  一阵满是寒意的风吹过时雨的脸颊。

  反应过来时,她的脸旁,是经炜停在半空中、颤抖着的手。

  「经炜,你在做什么。」任海涛赶忙上前,将经炜扯到一边。

  时雨看着经炜,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沉伯走了过来,用他一贯冷静的语气道:「老爷,少爷,小姐,路董
事长及夫人还有路小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厅。」

  任海涛用眼神示意经炜一眼,立刻大步向外走去。经炜沉着脸,默默地跟在
任海涛的后面,时雨也跟了上去。

  大人间的会面。时雨只能用早已僵掉的表情挤出笑容,欢迎来做客的路家三
人。和路笙对视时,时雨心里一惊,她第一次看到,路笙这样浑浊的眼神。路笙
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脸漠不关心。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时雨垂下眼。路笙的反应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因为一直擅自认定她只是一
个任人摆布的花瓶小姐,而忽略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的事实。明明一直对她
都满是敌意,但是现在时雨的心里却满是歉意。可她无从表示。

  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经炜除了一开始在任海涛眼神逼迫下打了一个招呼后也是一言不发。在场
的、算是亲切地说着话的只有任海涛,以及路笙的父母。现场的气氛很是尴尬。

  六人进了饭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食物。可能是考虑到路笙是在法国
读完的大学,今天桌上摆放的都是法式菜色。

  在刻意的安排下,六人的位置分别是按照任海涛、时雨、经炜、路笙、路笙
的母亲以及路笙的父亲的顺序就坐的。

  任海涛招呼着众人用餐。吃饭中,气氛更为沉闷,大人虽然都会问些问题,
但是得到的却是简短而冷淡的回答。时雨默默地观察着路笙。她每道菜都只勉强
地吃了一点,问她的感想也只是随便地敷衍。

  「路小姐对今天的菜不满意吗?」显然,任海涛也注意到了路笙的不同寻常,
他用慈祥温和的眼神看着路笙,问道。

  「没有。」路笙放下餐刀,淡淡道。

  「路小姐喜欢什么?我现在立刻叫厨房去做。」任海涛又道。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路笙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这样说可不行啊。」任海涛笑着道,「没关系的,路小姐不用那么拘谨,
反正这儿以后就是你家了。随意一些就好。」

  路笙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回家。」她的语气没有一点容忍别人商量的味道。

  原本就因为女儿的态度而沉着脸的路总站起身,沉下的声音带着怒气:「你
在说什么?怎么能够在任伯伯面前那么任性?」一旁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路笙的母
亲也赶忙站了起来:「对不起,是我们教女儿不严才……」

  「没有没有,」任海涛笑了笑,也站了起来,「路小姐不高兴,应该是我们
照顾不周。还要请路小姐提出来啊。」

  路笙用冷淡的视线扫过随着她站起来的三人,用更为冰冷的语气道:「我要
回去。」

  「笙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路总抬高了声音。自己的女儿公然和自己作
对,而且看起来明明就是在无理取闹,这样要他这个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都是一个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

  路笙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一下子满是怒意:「我是要嫁人了!但是我要嫁的
不是这个人!」她尖锐的眼神射向经炜,眼睛立刻湿润,噙满了泪,但是她固执
地睁大眼睛,不让泪落下。

  「胡说什么!」路总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经炜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四人。就算受到路笙那样的视线,他也
无动于衷。

  「我要嫁的不是这个人!」路笙如此尖利的声音,时雨是第一次听到。她的
眼睛充血,面容扭曲着。但就算她的脸庞扭曲着,还是遮不住她的美。看到这个
样子的路笙,时雨觉得心就像被撕出一个大洞一般,好疼好疼。

  她会变成这样,也是自己造成的。

  是自己的错。

  她低下了头,不忍目睹。这时,她却听到了一阵混乱。先是一声低吼,那是
路笙的声音,接着是重物撞在地上的声音。时雨下意识地向发出如此不自然的声
音的地方看去。

  经炜的椅子被推倒在一边。

  经炜落在一旁的地上。他皱着眉,有些迷茫地看着两膝着地,跪坐在他身上
的女人。

  路笙喘着气,她原本被细心盘起的头发散开了一点,一缕青丝掉了出来,垂
在她的面前。她大睁着眼,眼神狂乱。

  时雨觉得自己喉咙似是一瞬间被人扼住,难以呼吸。她张了张嘴,努力挤出
了两个字:「经……炜?」

  一瞬间变得安静的饭厅里,这两个音节蔓开。

  路笙似乎突然回过神一般,大声尖叫了一声,几乎是爬着离开了经炜。

  看到经炜,时雨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哀鸣还是漏了出来。

  在他的腹部,插着刚才放在路笙手边的餐刀,闪烁着明晃晃的光。

  殷红的血迹,在他浅蓝的衬衫上缓慢而无可遏止地蔓延开来,狠狠扎着人的
眼。

  时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上车,怎样走下来,怎样跟着别人到了这里的。当
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手术室的外面了。

  她旁边没有一个人。

  路笙被她的父母带走,而任海涛则忙着要处理各种各样的相关事宜。

  时雨一个人坐在冰凉的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靠在角落里,蜷起身子。看了一
下时间,今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她不知道经炜已经在手术室多久了,也不知道还
有多久,这个亮起的、让人烦躁的手术灯才会暗下。但同时,她又惧怕着手术灯
暗下。

  她害怕她要面对的那最坏的结果。

  她的头靠在冰冷的铺有瓷砖的墙面上,面无表情,两眼无神,仿佛丢了一半
的灵魂一般。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走廊,让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感
觉。但是她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呆滞地注视着亮起的手术灯。眼睛很
疼。她很努力地大睁着眼睛没有眨眼,泪腺却分泌不出一丝一毫的液体。

  连哭,她都做不到了。

  突然,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惨淡的笑。

  这个样子的话,联姻是肯定不行了。那是她现在的最大目的,但是她再怎么
发挥想象力也好,也不会猜到,竟然会是这样子!

  「经炜、经炜、经炜、经炜……」低低地,她一遍一遍地唤着经炜的名字。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不可能有事的,但是她却完全无法说服自
己。

  这是你的错,是你的罪,是你的恶。

  是你伤害了他们所有人。

                一泠、

                路笙、

  然后是经炜。

  这是你的自私所造成的,是你一手造成的,因为你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你
害的。

  脑中回荡的声音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地刮着时雨的心。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不由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裸露的小腿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时雨垂下视线─
─是自己左手上戴着的腕表。尧光送给她的腕表。在医院苍白的灯光的照射下,
闪着冰冷而纯粹的光。时雨将透着金属特有的凉意的怀表按在自己的胸前。「尧
光……」她轻声唤着。

  好想见他,好想念他的温度,想念他结实的臂膀,想念给她以无限安全感的
胸膛。他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吗?要道歉才行,必须要道歉。要好好说出来,
是自己错了。他会原谅自己吗?还是说,他已经讨厌自己了?

  好想要见他、想要听他的声音、想要靠在他的怀里,想要他紧紧抱着自己。

  时雨慢慢松开抱紧自己的双臂,伸直自己的两腿,有些迟疑而不稳地着地,
缓缓站起。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大声呼唤着尧光的名字,向接待处走去。对于现在
全身上下身无分文也没有手机的她而言,只有那里能够连通尧光。从留在家里的
沉姨那里问来尧光家的号码,时雨立刻拨出那一串数字。因为过于焦急,她连续
三次都按错了数字,第四次时,她终于按下了记在她心里的那八个数字。

  「嘟──嘟──」的声音在她听来是那样的漫长。终于,电话被接起来了。
「您好,这里是夏宅,请问您找谁?」一个彬彬有礼却显得有些机械化的女声道。

  时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你好,我找夏尧光。」

  「好的,请您稍等。」轻而沉重的一声,应该是话筒被放在一边的声音。时
雨紧握着话筒,等待着。医院里很是安静,只有值班护士翻着病历的声音。在这
样安静的环境中,时雨更是能够感觉到话筒那一边的毫无动静。她开始心惊,额
上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时,话筒那边传来了声
响。是电话被接起的声音。不等对方开口,时雨小声道:「尧光?」

  话筒那里顿了顿,而后传来了时雨熟悉的声音:「时雨?」

  仅仅是这样普通而带有询问意味的一声,便让时雨觉得世界一下子明朗了不
少。一直在体内不断累积着且汹涌澎湃的压力似是突然有了统一的道路,冲上了
时雨的头,争先恐后地从时雨的两眼里涌出。当她听到抽噎声时,她才意识到,
她在哭。

  她终于哭出来了。

  仅仅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就让她得到了宣泄。

  「时雨?时雨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尧光显然慌了。

  时雨不断地啜泣着,低低地一遍遍地叫着尧光的名字:「尧光、尧光、尧光
……」现在的她不是在自言自语,现在的她的声音能够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在听,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够听到自己在唤他。

  「时雨,你在哪?」尧光在电话另一端急急问道。

  啜泣的时雨努力地深呼吸几口,而后断断续续地说出她现在所在的医院及楼
层。

  「等我,我现在就来。」从电话的那头,可以听到急急的脚步声。

  「嗯。」时雨应道。他要来了,他要来见她了。她马上、就不是一个人了。
时雨放回电话,慢慢地往回走。这次她并没有坐在一长排座位的角落,而是坐在
最靠外的位置。她也没有把两脚放在凳子上蜷起身子,而是正常的地坐着。

  亮起的手术灯依旧让她觉得烦躁,但是现在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她知道,
他要来了。时雨拿下腕表,紧紧握住。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似乎很漫长,但又似乎很短。一切都很恍惚,她已
经不太分得清她现在到底在看什么,不知道她看到的哪些是真实存在在她的周围
的。但是她能确定,那个喘着气跑到自己面前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幻觉。

  「尧光……」她紧紧抱住尧光,将自己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他终于来了,他
终于来了。

  尧光也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远远地看去,她苍白的脸上那无神的表情显得
那样的脆弱,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长长的走道上的侧影显得那样纤细单薄。不知是
否是头顶上明亮的日光灯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现在身上的黑色小礼服的缘故,她
的皮肤显得特别的白皙剔透,甚至有些透明,如同即将消失一般。

  眼睛微微浮肿着,长长的睫毛因为泪水而纠结在一起,眼角还留着泪痕。瞳
孔却散着,不知道她在看哪里,不知道映在她瞳孔中的多少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
里。

  仿佛玻璃娃娃一般,脆弱而美丽着。

  那样的让自己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直到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面部表情才有了变化。扬起了嘴角,但不让人
觉得她是在微笑。俯下身抱住了她,她似是在寻求着什么的贴紧了他,抱紧了他。

  尧光轻轻抚着时雨的背。她原本紧绷的全身渐渐松了下来。慢慢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怎么了?」尧光柔声问道。

  听到尧光的问题,她的唇突然颤了起来。无助地看向依旧亮着的手术灯,她
突然开始道歉,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松开原本抓
紧尧光背部的双手,捂住了脸,模糊的声音从掌间传来,但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她
在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对不起……」

  尧光用力扯开时雨的手,让时雨看着自己:「时雨,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
什么?」他吻着时雨的额头、眼角、面颊,让时雨慢慢冷静下来。

  看着尧光,时雨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尧光抱着她,安抚着她。泪水再
一次从时雨的眼角涌出,不断地自脸颊滑下。时雨没有擦,只是任凭它们不断地
滴落下来。过了一会,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述说,将她对父亲的请求,她对一泠做
的事,以及就在几个小时前,在她们家发生的惨剧告诉了尧光。

  她说的很混乱,她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这是她现在最最不愿意去回想的事
情,但她还是逼迫自己想起那些东西,把这些告诉尧光。这是她的忏悔。她想要
忏悔,想要赎罪,首先她逼迫着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罪」。

  尧光抱着时雨,默默地听着时雨的低诉。

  终于,时雨将堆积在自己心中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轻松。
勉强着自己再次面对了一次自己造成的「罪」,她只感到了更为沉重的罪恶感。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会讨厌的我的。怎么办,他会讨厌我的。

  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一定会讨厌我的,他会不要我的。我该怎么办。

  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不想要和他分开,不想被他推开,不想他留下我一个人。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尧光慢慢捋开沾在时雨满是冷汗和泪水的脸颊上的发丝,深深凝视着眼前的
女子。她一脸惧怕地看着自己,用眼神祈求着,两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再一次地抱住她,她纤细的身体显得那样单薄,仿佛一用力就会断裂一般。
他用手压着她的后脑,让她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他用低沉而有些沙
哑的声音道:「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轻轻地,他吻住了时雨依旧在颤抖着的唇,含住了她少了些许血色的唇瓣。

  时雨将头倚靠在尧光的胸口。虽然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多了几许血
色,起码不再给人似是一个无生命的东西的感觉了。她的眼皮浮肿得很是厉害,
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因为折腾了很久,她的眼睛下现出了淡淡的黑眼圈。整个
人显得很是憔悴。现在已经超过凌晨两点了,她早已疲惫不堪,但是依旧撑着沉
重的眼皮,看着仍亮着的手术灯。

  「任经炜不会有事的。」尧光揉了揉时雨的肩膀,「你先睡一会吧,手术结
束了我会叫你起来的。」

  时雨执拗地摇了摇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她怎样才能安心睡去?不看到经
炜出来,她是绝对无法休息的。就算是闭上眼,也是睡不安稳的。她必须等在这
里,在这里祈祷着,等他出来,等他平安出来。

  看着时雨,尧光只能在心里深深叹口气。那天他回到家,却得知路笙临时不
来了。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却未曾多想。就算那时候多想了又能怎样,即便多
想了他也不知道路家和任家之间建立的关系。况且,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
或者说,他还会松下一口气吧。毕竟,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被逼着和别的女人结
婚了。

  他不会想到,路笙,那样的还不能称之为女人的女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情。她也是被逼到绝处了吧。

  终于,手术室上的灯熄了。意识已经迷离的时雨一下子惊过来,她站起身,
还没站稳就向前冲去,脚却一歪。尧光赶快扶住她。时雨撑着尧光的手臂站起,
再次向手术室走去。

  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开了,数名护士和医生簇拥着一张洁白的病床走了出来。
时雨几乎是扑了上去,被一旁的护士拉开。

  病床上,经炜面色铁青,大半张脸被呼吸面罩遮住。时雨捂住嘴,低沉的呜
咽声隐隐传出。她整个人软了下来,滑落跌坐在地上。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尧光搂着她的腰撑起她,几乎是拖着她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让她坐下。一个
医生向两人走来:「请问,你们是伤者的家属吗?」

  尧光看了时雨一眼,见她实在不是能够正常答话的状态,便走到医生的旁边:
「她是伤者的妹妹。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好了,我会代为转达的。」

  亲眼验证了经炜的平安,时雨的意识立刻沉了下去。她知道有一个穿着白大
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但是她却已经无法辨别他在说什么了。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模
糊,什么都听不见。很快,她就沉沉睡去。

  当她的意识终于浮了上来时,她睁开了眼睛。眼睛很疼,有种睁不开的感觉。
外面很亮,但因为是自然的阳光的关系,并没有刺眼的感觉。她微微动了一下,
就觉得全身酸痛。

  「醒了?」

  柔和而熟悉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抬眼,便能看到尧光的脸庞。他的眼睛
布满血丝,眼睛下面还出现了浅浅的眼袋。此时时雨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尧
光的外套。虽然脑子里还是一团糟,但时雨立刻知道了这里是哪里。「经炜怎么
样了?」她问道。

  「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要撑过接下来的48小时才算过了危险期。」
尧光笑了笑,安慰视线黯淡下来的时雨,「不用担心,肯定没事的。那个人怎么
可能那么轻易就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时雨再次开始自责。

  「这不是谁的错。」尧光抱住了时雨,「你做的其实也没有错。你那时候也
没有别的选择。挑出这个选择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父亲。他也只是为了你们家考
虑。谁都没有错。或者说,谁都错了。所以你不要一个人这么自责。」

  时雨将头枕在尧光胸膛上,感受着尧光的体温,还有只有他才能够给她的安
全感。

  尧光轻抚着时雨的背:「大家都只是作出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罢了。遗憾的
是,最后产生的结局却太糟糕了。不过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责
任的话,就尽可能地去补偿吧。」

  「补偿……?」时雨用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尧光。

  「嗯。想想你能做的。能够为现在躺在那里的任经炜做的事。」尧光看着时
雨,温柔地笑着。

  时雨一下坐直了身子。「我要去找一泠。」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尧光问道。

  时雨咬住了下唇,而后道:「不管他在哪儿,我都要找到他。一泠是因为我
的关系才会离开的,我要在经炜醒来前找到他。」时雨站了起来。

  「那我陪你。」尧光也站起身来,笑着道,「不许说什么' 不要' 之类的话。」

  尧光先带着时雨去了经炜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时雨看着躺在病床
上的经炜。经炜的两眼紧紧闭着,全身一动不动,就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不知
是否是因为苍白的房间以及苍白的床单的缘故,他的人也显得特别苍白。在他的
周围放满了各种仪器,仪器上显示的数字跳动着。而他的身上也插了不少管子,
遮住半张脸的呼吸面罩上不时凝出细小的水珠。

  时雨就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明明就在不远处,却无法触碰的自己的哥哥。
深褐色的眼瞳映出单调而压抑的病房,眼神闪烁着。

  她真的能够带回一泠吗?一泠明明把自己当做朋友,自己却这样厚颜无耻地
伤害他,他会不会连见到自己都觉得厌恶?他大概,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了吧。

  但是、即便如此……

  「走吧。」

  她转过身,对着尧光轻声道。努力扬起的嘴角的样子更是让人怜惜。尧光将
手环住她的肩膀,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两人先是去了先前一泠入住的饭店打听。因为他们并不是警察,也无法具体
证明和一泠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什么有利的线索。虽然尧光提出要动用一些关系,
却被时雨拒绝了。两人去了一泠就职的地方,也就是江流集团旗下的最豪华的游
轮,流波!号。

  因为时雨的关系,两人立刻就见到了人事处的主任。为防生事端,时雨向人
事处主任要来了船上所有船员的资料。在小小的会客中心,时雨和尧光两个人翻
着大大的一叠资料夹。

  「找到了。」尧光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时雨。这是一泠当时登记的材料,
里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尧光按着上面登记的手机号拨出,是关机状态。「关机了。」
尧光道。

  「那就打他老家的电话。」时雨翻看着一泠留下来的一叠个人资料。

  「他既然躲起来,就应该不会让人那么容易找到啊。」尧光道。

  「他老家那儿一定有消息。」时雨的语气很是笃定,「虽然他把自己的手机
关了,但是他其实还是想要经炜找到他的。他是真的爱着经炜的,而且他也没有
办法真的逃得无影无踪。手机是能够找到他的最方便的方式。他关机算是断了和
经炜的最直接的联系。如果就因为这样,经炜没有找他的话,那么说明经炜对他
的感情也只有这些,他应该就会死心吧。但如果经炜能够根据他留下来的线索一
条条地找上去而找到他的话,他就会回到经炜的身边。」笑了笑,时雨又补了一
句,「我是这么认为的,根据我对他的了解。」

  「那么说,这次' 失踪' 也是他对经炜的考验了。」尧光总结道。

  「现在看来,算是吧。不过他一开始的失踪应该是真的想要逃开吧。只是又
逃不到经炜真的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只能折中吧。而且虽然他是个很拘小节的人,
但他其实没什么计划性,大概只是找了个能够住的地方住下了吧。薪水大部分都
汇回了家,他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那就只能够住在熟人家里了。」时雨抽出一
张纸,指出一串数字。

  尧光接过纸:「可有些工作也是提供住处的。」

  「一泠在潜意识里是想让经炜找到他的吧。所以他会选择方便的方法。」时
雨道。

  「那如果他是真的想要从任经炜身边跑开呢?」尧光又问道。

  「经炜也能够把他找回来。经炜的占有欲很强,不可能轻易放他走的。一开
始,经炜就是靠威胁一泠的家人逼一泠就范的。一泠是个很顾家的人,很怕家人
为他担心。就算他逃了,也一定会和家人有联络,那样就能找到他。只是那样的
话会麻烦很多。」时雨说道。现在的她除了看起来还有些苍白外,整个人已经大
致恢复原来的样子。

  尧光拨出了一泠老家的号码,用的理由自然是老套的工作。很快,尧光就放
下了电话。「你果然猜对了。他和他们家打过招呼了,说是寄住在他的高中同学
家。很近,就在旁边的C市。」尧光递给时雨一张刚才记了些东西的纸条,「这
是地址,下面是电话。」

  两人立刻出发,前往纸条上的地址。当两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赶到那个地
方时,却发现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时雨原本想等在门口,尧光强行把她拖到不远
处的一个茶室。在那里,时雨也完全静不下心来,平均半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
尧光只是静静陪在时雨身边。

  在尧光的半劝半逼下,时雨勉强吃了点东西。到了晚上六点,时雨已经近乎
机械地按着那串她早已记熟的数字。听筒那里传来她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冷
漠的「嘟──嘟──」声,正当她以为会如同前面一般再次响起忙音时,电话那
头却传来了陌生的男声:「喂。」

  时雨一下愣住了,在听到对方有些不耐烦声音后,她赶忙道:「你好,请问
周一泠在吗?」

  「他还没回来。」对方如此答道。

  他果然住在那里。时雨的脸上立刻现出喜色:「那他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顿了顿,听筒那段的男人大概是看了下时间,「半个小时后就
回来了。」

  「那我们能够先去府上拜访吗?」时雨又道,「我是一泠的朋友,我叫任时
雨。」现在的时雨,已经能够正式使用这个名字了。

  「你知道我们这儿?」

  「我们就在附近。可以打扰吗?」时雨再次问道,「不好意思,提出那么突
然的请求。」

  「没事,」听筒那头的男人爽朗地笑了一下。

  隔了近十个钟头,时雨再次站在那扇门前,按下了门铃。房门很快开了。门
内站的是一个个字很高,看起来有些瘦,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

  时雨微笑着道:「你好,我是任时雨,这是夏尧光。」

  「我是吴承。进来吧。」吴承将两人引进房内。「有点乱,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阿泠每天还会整理一下。」吴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看得出,这是一个很爽朗而有些大条的男人。他看了一下时间:「阿泠应该
快回来了。他是六点下班。」

  「一泠在做什么工作?」时雨坐在客厅里摆着的小沙发上,打量着整个房间,
随意问道。这是一个典型的适合单人住的房子。大小大约在六十平方米,厨房、
浴室、阳台都有。因为地方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租金应该并不高。而房间里简单
而缺乏整合性的随意摆设也体现出了屋主的个性。一眼看下来,是很典型的男人
的房间。只是比一般的男人的房间整洁了不少。这应该是一泠整理的。

  「一泠在我叔叔的餐馆帮忙。那里原来的一个服务生因为怀孕所以告假了,
正好阿泠说他没事干,他就过去帮忙。」吴承走到一边的厨房里,到处摸索着。
应该是想要给两个人倒杯水吧。

  「你是一泠的高中同学吧。看起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啊。」时雨随意地聊着。

  「感情好,算吧。」翻了一个又一个柜子,原本整理得很有条理的厨房转眼
间就有了些许狼籍的意味,吴承终于找到了一次性纸杯。他拿出两个,倒上了两
杯水,拿了出来,递给两人。两人道了声谢接过。吴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我
和他高中三年都是同一个班。高二时候是前后桌,高三时候我坐在他的斜后面。
因为座位近,关系自然就好了。」

  「一泠高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时雨问道。

  当一泠用吴承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不由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房
间里面竟然传出了笑声,而且不止一人。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时雨立刻站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时雨笑着道。

  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一泠的脸上满是惊讶。「你们两个……」

  「我来接你的。」时雨道,「我们回去吧。」

  一泠垂下了眼:「我不会回去的。让你们白跑了一趟,不好意思。」

  尧光坐在位子上,看着眼前明显动摇,却还在逞强的纤细男子。时雨走到一
泠身边,用只有一泠能够听到的音量道:「经炜在等你。」

  一泠咬着下唇,睫毛颤着,将他内心的动摇展露得一览无余。

  时雨沉下声音:「求求你。他本来想要来找你的,但是他现在没办法过来,
只能我来了。」

  一泠终于开口,即便压低了声音,还是有掩不住的颤音:「是因为联姻的事
吗?」

  时雨的眼神一下黯淡了:「经炜现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还没有脱离生命危
险。」

  一泠一下睁大了双眼,满脸不相信:「骗人!」他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没有骗你。」时雨的嘴角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她凝视着一泠的眼。

  一泠想要躲避时雨的视线,可是那深褐色的眼瞳却仿佛一直在自己眼前,无
法逃开。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时雨一把抓住一泠的手臂,「如果就这样,你
没有看到他的最后一面,你会后悔吗?」

  一泠看着凝视着他、满脸严肃的时雨,而后转过头对吴承道:「不好意思,
和吴叔叔说一声,我明天没办法去帮忙了。」

  「我知道了,」吴承笑道,「你的东西我会帮你理好的。到时候记得把地址
给我,我给你快递过去,不过当然是你付费啦。」

  「谢啦。」一泠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当三人赶回医院时,已经十点了。医院早已过了容许探访的时间,但是靠着
尧光的关系,三人并没有被赶出来。一泠是小跑着到了经炜的病房门口。隔着厚
厚的双层玻璃,一泠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两颊凹陷、完全没有生气的
躺在病床上的经炜。原本一直意气风发、锐意逼人的他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他的嘴唇颤动着,缓缓地说出一句话:「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低的,缺
少了平常的起伏。时雨知道,此时的一泠处于爆发的边缘。

  时雨站在一泠的身边,看着玻璃后的经炜,开始简短地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尧光虽然想要代替时雨开口,却被时雨用眼神制止。即便是现在,她依旧觉得这
是自己的错。她有责任告诉一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泠一直注视着经炜,一言不发地听着时雨讲着。

  「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了。」说完,时雨观察着一泠的脸色。一泠紧绷着脸,
却让人难以辨别他现在在想什么。她想说些什么,却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消毒水的味道漫布在空气中。走廊上的灯亮得很是刺眼,雪白的墙壁,贴在
墙上的单色瓷砖反射着冷冷的光。所有人走路都是轻声轻脚,没有奔跑声,更没
有喧哗声。

  安静,而压抑。

  时雨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有种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这时,尧光一把拉住
时雨,在她耳边轻声道:「让他先静一静吧。」而后半拖着时雨出了重症监护室。

  时雨跟着尧光到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在这里等我一下。」尧光柔声
道,让时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敲了敲门,开门走了进去。大约三分钟后,
尧光走出办公室,对时雨道:「大夫说,现在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而且今天中
午的时候,他的神志还清醒了一次,虽然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太好了。」时雨长长舒出一口气。经炜没事了,他没事了。

  时雨轻轻敲了敲门。一泠依旧保持着站在玻璃前看着经炜的姿势。听到敲门
声,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

  时雨走到一泠旁,道:「大夫说,经炜已经没事了。而且他今天中午已经醒
了一次了。」

  「嗯。」一泠轻轻地应了一声。

  时雨看了看一旁放着的椅子,轻轻扯了扯一泠的袖子:「一泠,坐吧。」一
泠没有动。时雨又道:「他醒来的时候如果你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样
伤也能好得快。但如果你就这样倒下了的话,他一着急说不定就恶化了。」

  一泠依旧看着经炜,而后转身,坐下。

  时雨在他身边坐下,从手上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盒便当递给一泠。「你晚饭
还没吃吧。还是吃点比较好。」

  「我吃不下。」一泠的声音有些沙哑。

  「吃不下也得吃。」时雨硬是把便当盒放在他的手上,打开盒盖,将筷子塞
进他的右手。「要不然我就要喂你吃了。」

  一泠将筷子插进白饭里,夹起一小口饭,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嚼着。自始
至终,他所看的只有经炜。

  「吃完饭就去休息一下吧。」时雨又劝道。

  「我不想睡。」一泠淡淡道,「我想等他醒来。」

  听到一泠这么说,时雨放下了拿起的橙汁,从袋子里拿出一罐还带有温度的
咖啡。她拉开环扣,将咖啡递给一泠。

  一泠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

  时雨再次看了经炜一眼,默默起身。经炜醒来想看到的第一个人,不会是她。

  一泠在位置上坐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走道灯早已熄灭。咖啡已经喝空,便
当却只吃了那么一口。他吃不下,没有一点食欲。他也不想喝东西,但是他还是
逼着自己喝下咖啡。以前明明那么讨厌熬夜,最晚睡也没有超出过两点。但是现
在,就算有人逼着他睡觉他也绝不会睡。他也不看时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
经炜惨白的脸。

  和他相识的不到四个月的点点滴滴慢慢涌进他的脑海。一开始他的自大,他
的强势,他的霸道,他的蛮不讲理,再到后来他的温柔,他的无奈,他的孩子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最重要的回忆,他最重要的宝藏。而对于他,周一泠,任经
炜是拥有最特别意义的人。

  即便时雨说他不会有事的,但是目睹着这样虚弱的他,一泠又怎样才能够相
信时雨的话不是在安慰自己?不看到他睁开眼,不亲眼确定他的安然,他又如何
能够放下心来。

  外面的窗户透进来了些许光亮。天已经亮了不少。

  一泠起身,慢慢走上前。明明能够如此清楚地看见,他却无法到经炜的身边。
厚厚的玻璃,隔开了两层空气,让他伸出的手只能贴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却触碰
不到他。一泠敲着玻璃,唤着恋人的名字。他不知道经炜能否听到他的声音。即
便传不进他的耳朵里也好,他还是想要叫他。他多么希望经炜能够睁开眼,应他
一声。

  「经炜……经炜……你快点睁开眼睛吧……」一泠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
无力。一从喉中发出,就立刻散在空气里。

  泪水,缓缓地从他的眼眶低落。他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他不记得了。因为
长得缺乏男子气概,个性温吞而没什么血气,他一直很介意让人看到自己懦弱的
一面。就算再难过,再痛苦,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哭泣过了。

  泪水滑进他的嘴里,很咸,很苦,很疼。

  大概是因为先前咬住下唇的时候咬破的吧,碰到带有盐分的泪,一阵阵地疼。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叫着经炜的名字,却不敢发出声音。他知道,他如果忍不
住发出声音,他一定会大哭出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中,他仿佛看见经炜的人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开
了。原来哭还能够带给自己这样的好处啊。他笑了,任凭泪更加汹涌地涌出。如
果这样能够看到经炜正注视着他,那他宁可一直哭下去。

  啊,他皱了一下眉头。他在说什么?是……在叫自己吗?

  一泠笑着,同时哭着,整张脸都快扭在了一起。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一泠匆匆抹了把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再次看
向经炜,一下睁大了眼──经炜正侧着头看着自己。

  他醒了。

  时雨和尧光就近住进了一家旅馆。在早上七点不到的时候,两人被尧光的手
机铃声吵醒。有些低血压的尧光心情很不好地伸出手,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按下了通话键。听了一会,他一下坐了起来。「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上电话,他摇醒了还迷迷糊糊的时雨:「时雨,经炜醒了。」

  原本还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时雨在听到最后四个字一下睁开了眼。她立刻
走下床,开始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人就洗漱好,快步走出了旅馆。七点二十时,两人到了重症监
护室的门口。走进去,里面却是空的。

  「任先生被送去检查了。」一旁的护士好心道。

  两人就坐在房间门口的椅子上,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分针已
经绕了一圈半。尧光问经过的一个护士,得到的消息却是:任经炜被送到了单人
病房。

  到咨询处问来房间号码,两人又急急到了单人病房。打开门,正好看见坐在
病床边的一泠正在喂已经坐起身的经炜吃些流状物的情景。

  「哥……」时雨一下送了一口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经炜的床边。尧光也
坐了下来。「哥,你真是吓死我了。」时雨扯了扯嘴角。看到经炜再次看着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眶很热。

  看到时雨的眼眶一下红了,经炜有些无奈道:「没什么,医生说我一个月以
后就能出院了。不过幸亏是餐刀,如果是菜刀的话就不一定了。」

  「你还知道开玩笑。」时雨作势一拳要砸在经炜的胸口,在碰到前赶忙收手。
虽然现在经炜能够和她这样说笑,但是她深知现在的经炜的身体经受不了一点点
的冲击。

  「谢谢你帮我把一泠找回来。」经炜笑着向时雨道谢。

  时雨一下低下头,细声道:「你这样说我会更加内疚的。」

  经炜想要伸手安慰时雨,但是手上还插着点滴,让他不敢随意抬起来。他努
力探出手,想要拉住时雨的手,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脸一下揪在一起。
虽然麻醉的效力没有完全退去,还是很疼。时雨赶快握住经炜的手。经炜微笑着
道:「没事了。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算计你哥了,还真是长大了。」

  「哥……」

  经炜笑着握紧了时雨的手,而后道:「不过,我是不会结婚的。」

  时雨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是爸不会同意的。」她抬头看了一泠一眼,又
道:「他已经知道你和一泠的事了,还有你是gay的事。」

  「反正我是不会结婚的。」经炜的语气完全没有容忍商量的余地。一旁的尧
光不禁想,这两个人固执的地方还真是一对兄妹,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一泠舀起一勺小碗里的东西,放到经炜嘴边。经炜张开嘴,一下含住勺子,
喝了进去。

  看着两人,时雨站起身:「唉,不打扰你们两个亲热了,我们就先走了。」

  「不送。」经炜对时雨道。

  「要早点好啊。」走到门口,时雨又道。

  「我怎么可能让一泠久等。」经炜笑着看向了一泠,一泠的脸一下羞红一片。

  感受到两人间气氛的急速转变,时雨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和尧光走出了单
人病房。关上门,正好从门上安装透明玻璃的地方看到两人的唇重叠在了一起。

  「真是,那两个人在医院还这样,就不怕被人看见。」在往下的电梯里,时
雨有些忿忿地道。

  「按照你哥的性格的话,是完全不怕吧。」尧光在一旁下了定论。他看着看
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原来的样子的时雨,安心地笑着。

  那时候脆弱地、仿佛一碰就会坏掉的时雨真是太吓人,他再也不想看到那样
的时雨了。他想看时雨自然地笑着的样子,想看时雨撒娇粘人的样子,想看时雨
幸福的样子。而且他希望,能够让时雨幸福的人,是自己。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了电梯。虽然是住院部,还是有不少人。有些人穿着
医院统一的沉闷的白底蓝条住院服,而有些人显然是来探望的。一直觉得医院是
个很沉闷很单调的地方,但仔细看,却充满了笑容。

  数不清的人在这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更多的人在这里寻回了健康,再度
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医院,是个相比绝望,更给人以希望的地方。

  两人走出大楼。外面,眼光明媚。

  还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但时雨却不觉得这有些闷热的气候是多么的讨厌。
坐进尧光的车里,时雨翻出一张CD,开始循环播放德彪西的月光。这是她自小
就喜欢的曲子。她喜欢这首曲子给她带来的柔和而舒服的感觉。

  这是尧光一直放在车里的CD。即便换了车也一直放在车里。时雨一直很喜
欢这首曲子,以前也总是让尧光单曲循环地播着它。在时雨走后,尧光一次都没
有播过这首曲子,但是他却无法丢弃这张CD。就算换了车,也没能丢掉,而是
把这张CD放在了新车里。

  他启动了车子,却没有踩下油门。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时雨先出声了:「尧
光。」她轻轻唤道,头倚在车船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嗯了?」尧光应了一声。

  「你说,路笙会怎么样?」轻轻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却又多了一分脆弱,
一分顾忌。

  「不知道。」尧光道,「不过,现在的路家一定不会在想着让她嫁人的事情
了吧。这次事情对于路家和你们家都是不能外传的事,一切都被压下来了。应该
就到此为止了。」

  「是吗?」时雨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其中含着的语气,从她的侧脸,什么都
看不出来。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时雨突然转过头,嘴角又带着尧光熟悉的笑:
「送我回家吧,我觉得我爸快忙疯了。」

  「Yes,miss。」尧光踩下了油门,打着方向盘。

  很快,车子就停在任家门口。两人交换了一个吻后,时雨打开车门。她并没
有下车,而是坐了回来:「有笔吗?」

  尧光拿出一支水笔递给时雨,而后在时雨的示意下伸出了手。时雨在尧光的
手掌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她将笔放在一边,笑着道:「拜拜。」而后下了车,
向自家走去。

  尧光看向自己的手掌才发现,时雨上面的数字是倒着写的。自己不用倒过手
掌就能够看懂。看着有些扭曲变形的字迹,尧光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是一个,很温柔很幸福的笑容。

  时雨一回到家,就被任海涛叫到了书房。简单地说了经炜的情况后,时雨就
被要求尽快接手经炜的工作。「爸,路笙怎么样了?」时雨问道。虽然任海涛希
望她能够尽快去办公大楼而催她出去,她还是问道。无论如何,她都想要知道。

  任海涛皱了皱眉:「她被关在家里。」

  时雨再没说什么,走出了书房。她是不会受到责罚的。这是一桩丑闻,必须
遮掩下去的丑闻。对于经炜的离开,对外也只是宣称这是他去度假了。路笙的情
况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提到。知道经炜其实是受伤住院的,只有两家人罢了。

  换上一套工作装,时雨走出至今都还未习惯的大房子。一眼就看到已经等在
庭院里的黑色轿车,而轿车旁站着一个身穿深灰色西服套装的女人。时雨对着她
伸出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陈小姐。」

  陈紫云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但她还是握住了时雨的手,用时雨熟悉的没
有什么起伏的语调道:「董事代理好。」

  在时雨听来,虽然没有加上任何的重音,紫云却在强调「代理」这两个字。
她微微一笑,说了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后就坐上了车。紫云也上车坐在她旁
边,并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道:「四十分钟后有一场例行会议,这里面是资
料,如果有疑问的话请提出。」

  时雨开始快速地阅读起这厚厚的一叠资料,并不时地向紫云提出各种各样的
问题。紫云那缺乏起伏的语调虽然听着不是很舒服,但是却每句话都切中要点,
言简意赅,很容易理解。

  因为家庭的关系,虽然并不作要求,在大学时候,她已经修了所有和自家产
业相关的学科。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做过相关的工作,便是打打副手都没有。所以
突然让她接手经炜所有的工作,让她着实感到有些吃不消。她必须要尽快地学习
并且熟悉相关的知识,而且要负起责任接手接下来的应酬。

  自然,一切工作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在接手。如果全部工作都是由她接管的
话,整个江流集团的不少机能都会停滞的吧。经炜负责的一半以上的工作都是由
别的董事负责分摊。但那些工作还是让她在心里大大叫苦。工作的同时,她都在
心里佩服经炜以前是如何处理现在她手头上的至少两倍的工作量的。

  紫云帮了她许多。时雨发现,紫云真的是个很有力的帮手。做事极其有效率,
而且能够极为合理地安排她的日程。按照不时飘过时雨脑海的话来说,紫云很擅
长压榨出她最后的一丝精力。另外,紫云也是一个很严格的人,与其是个秘书,
她更像是时雨的老师。在真正开始工作后,时雨才发现学校里学到的知识真的派
不上多大的用场。

  那些知识是基础。有了基础,可以让你稳稳站在大地上。但是大多数工作却
是要求你要处于高层。中间的长长的阶梯,就是由紫云帮她铺设的。

  对于经炜的突然休假,各界都抱有各种猜测。在应酬时,也有不少人问起这
个问题。但都被时雨和紫云已早已编好的理由挡下。

  但在一周后,却传出了一个传闻。江流集团的下任董事长、任家公子任经炜
的休假,其实是因为他和路家小姐路笙去做婚前旅行了。

  这个传闻,很快就传进了时雨的耳中。

  距离经炜恢复意识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经炜的精神
已经恢复了不少。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他就能够下床走动了。一泠一直都陪
在经炜的身边,除了照顾他,喂他吃东西,换点滴以外,还要制止他做任何危险
的事情。

  下午时分,经炜坐在病床上看书。他的脸庞消瘦了不少,但是面色却是相当
好。他手上的并不是什么经济方面的书,而是一本侦探小说。在他读大学时,他
相当喜欢能够让他努力动脑思考的侦探小说,平均每周至少看一本。后来因为工
作,腾不出时间来看。现在难得有空,他就列了一张list,把自己想看的书
都写在上面,让一泠买回来。

  而一泠正靠在躺椅上小憩。这是那次的熬夜给他留下的后遗症。他不顾经炜
的多次劝说执意要照顾他,导致每晚都是睡眠不足。他要注意吊瓶内液体的剩余
量,及时换瓶。因此他一直不能补觉,只能够趁有空的时候稍稍眯一会。

  看着一泠下巴渐渐变尖,眼睛下也出现了黑眼圈,经炜不止一次地劝他休息。
开始一泠还会说不要,后来经炜一提及,他索性就直接无视这个话题。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一泠一下醒来。他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开门进来。正当他以
为可能是孩子的恶作剧而再次闭上眼时,敲门声又响了。他起身,打开了门。门
外站着两个人。虽然气象局已经宣布入秋,但秋老虎肆虐的现在,气温还是居高
不下。而这两个人都穿着全套的三件式西装。距离一泠较近的男人看起来大约四
十出头。他扫过一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满是魄力。虽然不能说带着明显的
恶意,却让人很不舒服。一瞬,一泠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但这个男人很快就收回了那扎眼的眼神。他微微扬起了嘴角,道:「你是周
一泠先生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准确地说出,一泠又是一惊。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经
炜的声音:「爸,你怎么来了?」

  此时一泠才认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谁。他赶忙道:「任叔叔好。」

  「我应该要年长于令尊吧。」任海涛道。

  「可是您看起来要比我爸年轻很多。」一泠脱口而出的话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任海涛笑了一声,走进了病房。一泠赶快拿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同时,跟
在任海涛身后的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近花甲的人也拿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任海涛
看都没看一眼,似是没有选择只是随意坐下来一般,坐在了和他一同来的男人拿
来的椅子上。

  「爸,沉伯。」经炜将手上的书放在了离任海涛较远的一面的枕边。不知是
否是故意,朝上的是封底,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看什么书。

  「你不在,事情多了,都没能早点抽空来看你。身体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任海涛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瘦了那么多。」

  「没什么了。除了不能下床比较麻烦以外,别的都还行。」

  一泠拿来两杯水,递给任海涛和沉伯。他正准备离开房间,经炜道:「没事,
你坐在那里吧。」虽然有些为难,他还是坐在了另一边。

  明明已经听见了任海涛一字不差地叫出了一泠的名字,经炜还是对自己的父
亲道:「这是周一泠。这一个星期都是他在照顾我。」

  任海涛看向一泠笑了笑,而后看着经炜问道:「你朋友?」

  经炜扬起了嘴角:「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中。」

  听到经炜如此直白的话,虽然早已知道两人的关系,任海涛的脸色还是一下
就沉了下来。而一泠最近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是一下没了血色。
他吃惊而又很是慌张地看着经炜。

  「还有,爸,这件事情我想我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我是不会结婚的。我是
不会娶女人的。」经炜直直逼视着任海涛,全身散发的魄力完全不亚于任海涛,
「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成家的。」

  「你别闹。」任海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僵硬,而是像对待一个叛逆
期的孩子一样对经炜道,「这种事情你就先不要想,先把伤养好。」

  「别把我当小孩子。」经炜皱起了眉,「你听也不好,不听也好,我都要告
诉你,以后不要再把联姻的事情扔给我,也不要故意做什么暗示我成家的事。我
不会结婚的。」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容人商量的余地。

  在任海涛身后站着的沉伯开口道:「少爷,现在先别想这些了,还是先把身
体养好吧。」

  「我只是想要把事情说清楚而已。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送进来。」
经炜的嘴角扬起带有些许嘲讽意味的笑,「不过到时候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了。」

  「混账!」听到经炜毫不负责、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的随意话语,任海涛沉
声喝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可是我完全不觉得这是为了我好。」经炜冷冷地笑着,「如果真的想要为
我好,那就请按照我的话来做,不要再把那些东西强塞给我。」

  「经炜,你现在还年轻,还难以理解我的苦心。」任海涛为刚才吼了经炜而
感到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经炜现在也是个病人。在他看来,经炜之所以会说
这一番话,是因为他现在在住院。这样沉闷的环境下,对一个人的正常思考都有
着很不利的影响。而等到他出院、恢复以前的生活,就会更好地听进他的话的。

  经过了这次事件,经炜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原本,他对于父亲这方面的行动
都是用暧昧不清的推脱态度来对待,但是现在他不要这样。他已经想清楚了,他
想要一起渡过下辈子的是谁。要趁现在把话说清楚。而他的心里,也已经知道了
这番话最后通向的结果。他继续道:「爸,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任海涛叹了口气,道:「经炜,成家对一个人而言是必要的。」

  经炜冷冷哼了一声:「是对任家有必要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听到儿子这样不近人情的话,任海涛不由地再次提高
了声音。

  看着已经满脸愠色的任海涛,经炜又道:「本来就是吧。在你心里,最重要
的永远都是任家,是江流集团。然后才是父亲的身份。从以前到现在,你只会把
工作放在第一位。就算是所谓的培养我,也自始至终只会以自己心里的标准来要
求我,为我铺好你设想的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这到底是不是我要的!」经
炜也越说越激动,脸颊上起了不自然的淡淡的红潮。

  沉伯上前一步,赶在任海涛开口前道:「少爷,这种事情你不和老爷说清楚
老爷是不会知道的啊。」

  经炜并没有看向沉伯,而是直直注视着任海涛的双眼:「那是因为我根本没
有什么跟他说话的机会。以前,他一年到底有多少时间是在家的?而我去找他的
时候,他又有哪次是放下手里的工作在认真听我讲的?他看到的只有集团的成绩,
想的只是如何让集团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在你看来,给了我这些东西就应该让我
对你感激涕零。但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只是你强加在我身上,让我为任家卖命的
枷锁而已!你想要的儿子根本不是任经炜这个人,而是任家的下任董事长任经炜
这个壳而已。」经炜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等他说完时,他的呼吸已
很是急促。

  这样激动的经炜,一泠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刚刚浮起的不自然的潮红已经
退去,脸色变得苍白。他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不住地颤抖着。一泠一脸地忧心,
但是现在却是完全插不上话。这个对话,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而任海涛已经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带上了颤音:「你要知道,你现在
的生活,你得到的一切,可是大多数人拼死拼活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是因
为不知道这些东西来的艰难才会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所以说,这只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你理所应当地觉得我得到这些会
高兴。但是这些我不需要,我想要过的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自己选择能够陪
在我身边的人,而不是你来选!」说完这话的经炜已经开始喘气,但他还是用力
道:「这些东西,我不稀罕!」

  「好啊!你个不孝子!枉我白养你那么多年!」任海涛一下站起身,狠狠瞪
着经炜,握着水杯的手不断地颤抖着。

  「那就索性当没我这个儿子吧。」经炜的声音已经透出了疲意。虽然精神恢
复了不少,但是现在的他的身体状态还完全经不起这样剧烈的起伏。他继续道:
「反正对于你最看重的任家而言,无法进行有利的联谊,并为它带来以后的继承
人的' 儿子' ,是根本不需要的。」

  任海涛猛地把手上的杯子用力往地下砸去。玻璃碎裂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病
房。杯子里一口都没喝过的水立刻漫开。「好,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经炜抬起眼,看着处于暴怒中的任海涛。「你就当任经
炜死了吧。」

  任海涛一句话都不说,重重拉开门走了出去。沉伯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
经炜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也离开了病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看着两人离开,经炜像脱力一般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背,靠在了身后垫着的枕
头上。他有些沉重地呼着气,轻声道:「一泠,你能够帮我叫医生来吗?」

  一泠掀开盖在经炜身上的薄薄的被褥,拉起经炜身上宽大的住院服。缠在他
腹部、原本洁白的纱布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经炜的伤口,又裂开了。

  医生处理完伤口后,叮嘱了经炜几句便离开了。虽然说着没事,但经炜应该
很累了吧,扶着他躺下后不久,他就沉沉睡去了。凝视着有些苍白的经炜的消瘦
脸庞,一泠心惊的感觉还没有完全退去。

  他走到一边狼籍的地面,拿来一张废报纸,将地上的大块玻璃碎片放在报纸
上。一阵刺痛后,扔在报纸上的玻璃碎片上染上了殷红的半透明液体。食指上拉
出来的一公分的口子还在向外冒出血,一泠皱了下眉,含住了食指。嘴里立刻漫
满了淡淡的铁锈味,感觉很不舒服。

  处理完散落的玻璃碎片,一泠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经炜睡脸。如果没有自己,
经炜会说出这样的话吗?这样的选择,对经炜而言真的是好的吗?一泠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当他听到经炜对着自己的父亲如此强硬地说出那番话时,他知道
自己心里涌起的情绪,叫做「高兴」。

  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一泠在心中想着:看来,我真是个过分的男人。

  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唇贴在经炜有些发白的唇上。

  时雨回到家时候已经超过晚上十点。对于这一个星期的她而言,这已经算是
早的了。原本她一回家会先回房间和尧光通上一番电话,但这天她却直直走向了
二楼东边的书房。敲了敲门,时雨开门走了进去。

  任海涛正坐在书桌上,和往常一样工作着。看到忙碌的父亲,时雨不觉感到
有些难过。因为染发剂,任海涛头上冒出的白发被遮盖,头发呈现出一种过黑的
发色。虽然只是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任海涛给人的感觉却是老了近十岁。「爸。」
时雨出声叫道。

  任海涛应了一声,依旧埋首公文,没抬头看时雨一眼。「有什么事情就快点
说吧。」

  「我听到了一个让人在意的传闻。」时雨直接开始说明来意,「有人传出,
经炜的离开是因为和路笙去了婚前旅行。」

  听到经炜的名字,任海涛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瞪向了时雨。

  时雨对任海涛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解,但她还是继续道:「这个传闻如果不管
的话一定会流传地更广,应该怎么处理?另外,放出这个传闻的人也很让人在意。
那人应该是知道联姻的事情的人,要去查吗?」

  「不用了。」任海涛丢出三个字,又道,「那小子的事情已经和我们任家没
有一点关系了。」

  时雨微微蹙起了眉:「爸,你和经炜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任海涛一把丢出手上的钢笔。钢笔在桌上弹了一下,发
出沉闷的一声轻响。深褐色的桌面下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由越来越大的黑色墨点
构成的黑色墨迹。带有深深怒意的视线投向时雨:「那小子已经和任家没有任何
关系了!」

  时雨拿来一张纸巾开始擦拭书桌上的墨迹,并没有说话。

  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激烈,任海涛深呼一口气后,道:「如果没有别的事
情,你就先回去吧。」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支钢笔,旋开笔盖。

  道了声晚安后,时雨离开了书房。拿出手机,手机上显示有三条未读信息。
打开,都是尧光发来的。嘴角扬起了一个透着幸福的笑容,时雨按下了通话键。

  第二天结束了早上的每周例行短会后,时雨对紫云道:「接下来我应该有两
个小时的空挡吧,我出去一下。」在向紫云保证自己会准时回来后,时雨走出了
办公楼。她并没有让负责接送她的司机送她,而是自己坐计程车去了经炜所在的
医院。

  敲了下门后,时雨直接走进了病房。病房内,经炜正在看书,而一泠正躺在
躺椅上小憩。时雨走到经炜的床边坐下,一把抽走了经炜手上的书。

  抬眼看向时雨,经炜有些无奈地我问道:「怎么了?」

  「经炜,你和爸又说了什么刺激他老人家的话?」时雨问着,「我看他连你
这个儿子都不想认了。」

  时雨会来,是经炜早已料到的事情,自然他也聊到了时雨来的原因。他微微
一笑:「是我让他当没我这个儿子的。」

  时雨的表情一下僵住:「你们断绝父子关系了?」

  「嗯。」经炜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结婚的事情?」时雨一下就猜中了两人闹翻的原因。看到经炜点头后,
她道:「也不用闹到这个份上吧。那江流集团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在吗?」经炜以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时雨。

  「我才不要。」下意识的,时雨向后缩了一下,「这一个礼拜我已经处于半
崩溃状态了。本来就想着你出院以后立刻把这些回塞给你,然后让你好好补偿我
一下的。如果天天这么干,我很快就会长皱纹了!」

  「习惯了就好了,到时候做什么就快了。」

  「习惯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工作塞过来的。」时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的
那个秘书真是太可怕了。我第一次碰到时间管理能力那么厉害的人。完全不是在
安排工作,简直是在压榨生命力啊。」

  听到时雨的话,经炜一下失笑。的确,他的秘书陈紫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几乎她的一切安排都建立在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这个目的上。「你不是还有夏尧
光吗?」他看着时雨。

  「因为你的缘故,导致我一点都不敢提这件事,谁知道爸又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起任海涛昨晚的眼神,时雨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后,她又想起什么似
的看向经炜:「倒是你,你断了和任家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办?房子,经济来源
等等都是要担心的吧,而且现在有的关系都不能利用。」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经炜道,「我和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在德国一起投资
建了一个公司。那个公司现在是他在管理,因为扩建的原因,他让我过去帮忙。」

  时雨露出了似含深意的笑容:「原来你早就有打算了啊。」她看了一眼安静
睡着的一泠,又道:「一泠也和你一起过去吗?」

  「当然。」

  此时时雨发现,一泠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正是一本德语入门书籍。这两个
人,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

  「在德国,」经炜笑着道,「即便是同性也是可以登记婚姻关系的。」他凝
视着微微张着嘴、吐出均匀呼吸的一泠,对时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一泠
要保密。」

  「知道了。」时雨看了下时间,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否则又
要被说教了。对外的说明我会来想办法的。」

  「那就拜托了。」经炜扬了扬手,微笑着目送时雨离开。

  坐在驶向办公大楼的路上,时雨拨出了任海涛的号码:「爸,是我。」

  「怎么了?」任海涛问道。

  「关于哥的事,您确定吗?」时雨沉下语气道。对于任海涛的称呼也换成了
「您」。

  「我说过了,那个人和我们任家、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即便有电话那头
杂音的干扰,还是能够清楚听出他声音里藏着的怒意。

  「那我知道了。能把对外界的说明交给我吗?」时雨问道。

  「随便你。」说完这三个字,任海涛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时雨接到了尧光的电话。她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按下了通话键。

  「时雨,今天报纸上的新闻是怎么回事?」尧光直接问道。

  「哦,那个啊。」时雨自然知道尧光所指的那篇新闻。上面刊登着某国的一
架小型客机坠机的消息,机上至少十人丧生。而死者名单里,就有任经炜的名字。
「我本来是想要用交通事故之类的理由的,刚好听说那里飞机坠机,所以就用了
些手段,在上面放上了经炜的名字。当然相关入境、入住的手续我都办了,一般
是不会识破的。」

  「我当然知道这新闻是假的,但你为什么要……」

  时雨打断了尧光的话:「这样的话,经炜和一泠就自由了。他们就可以去过
没有人干扰的生活了。不是很好吗?」她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天空,嘴角扬起了
一抹笑意。虽然这里看到的天空带了不健康的灰色,但是那里的天空一定很蓝吧。

  「那你们家呢?」

  时雨当然知道尧光在指什么,想起昨天经炜的话,她轻轻一笑,而后模仿经
炜的语气道:「' 不是还有夏尧光吗?' 这是经炜昨天说的。」还没等尧光说话,
时雨又道:「我要去忙了。突然的飞机失事,真是飞来横祸啊。」

  「的确,善后会很忙吧。」尧光道。

  「要去拿死者的遗物,还要办理相关的手续,确实很麻烦啊。」时雨轻笑道。

  「那之后呢?」

  「之后?」时雨反问着。

  「这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尧光问着,而后道,「经炜的善后工作处理完
了,也差不多该想想我们两个的事了。」

  听了尧光的话,时雨的脸颊一下泛起了淡淡的羞红。可惜电话那头的尧光看
不到此时时雨的表情。但是从她的声音里,他依旧能够听出她的高兴:「到时候
再说吧。」

  对于时雨设计利用的飞机失事事件,任海涛并没有说什么。

  而作为罹难者家属,时雨于当日下午飞往了飞机失事的国家,办理了相关手
续。两天后,她回国,主持第二天举行的没有遗体没有骨灰的葬礼。简单的葬礼,
参加的人大都是各个企业派来的人。因为时雨不在,任海涛必须一个人处理大堆
的工作,而致使过劳,人也显得憔悴了不少。而时雨因为在布置这个葬礼,回国
后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能腾出来。出席葬礼时眼睛里满是血丝。

  在前来参加葬礼的人看来,这两个人的形象倒是符合悲痛而坚强的死者家属
的形象。大部分参加葬礼的人都作出沉痛状,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很好
奇,痛失了继承人的任家的现状,以及任家将会何去何从。所以当他们发现任家
剩下的小姐竟是如此能干时,都感到了有些失望。更多的,则是盘算起怎样让自
己家里还未成家的儿子接近佳人,赢得芳心,进而得到任家。但是碍于任家刚刚
惨遭不幸,没有人敢这时候采取明显的行动。

  葬礼结束后,时雨去了医院,带着恶作剧意味地、极为详细地描述了为经炜
而举行的葬礼的情景,甚至连死亡证明书都拿了出来。经炜被时雨弄得很是无奈,
最后只能借口自己要休息了才让时雨离开。

  离开医院,便看到了尧光正站在不远处。时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看到尧
光的瞬间,她脸上出现了如何明媚的表情。

  坐在尧光背后的位置,时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猜到你会来这儿。那么大的一个笑话,你怎么可能不去告诉那个' 不幸的
遇难者'.」尧光踩下了油门,「葬礼的时候,特别是听致辞的时候,我必须要努
力低着头,才不会被别人发现我的表情。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要不是我知道,
我肯定以为任经炜真的死于飞机失事了。」

  「如果别人不这么以为不就糟了。」时雨把头靠在一边,闭上了眼,「我们
接下来去哪儿?」

  「我订了餐厅,去吃饭吗?」尧光问道。

  「好啊。到了叫我一声,我先睡一会。」时雨的声音透出了浓浓的倦意。

  「旁边的位置上有毯子,要不要盖一下?」尧光不时地看着后视镜里时雨歪
头小憩的样子,微微笑了。

  「不用了……」时雨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她迷迷糊糊地说完这三个字便睡
了过去。

  到了餐厅后,尧光打开后面的车门,轻轻摇醒了时雨,而后拉着还有些迷糊
的时雨进了餐厅。因为葬礼的缘故,她身上还穿着显得有些沉闷的黑色过膝连衣
长裙。但因为尧光的身上也是黑色西装,两人倒也显得很是般配。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到了靠窗的两人单桌。透过窗看去,不远处高楼林立。
而在这些楼的后面,一轮红日正尽力散着它一天里最后的光亮缓缓沉下,甚是壮
美。

  菜一道一道上来。当送上最后的甜品时,外面已经被夜色笼罩。暗蓝的天空
下,一幢幢高楼的大部分窗口都透出灯光。这正是大城市繁华地带的夜景。时雨
看着这一幢幢高楼,思绪飘开。不少人都将之称为大城市的特有景观而拍了不知
多少夜景照,可是他们是否知道,在这亮着灯的大楼内,有多少人或为了生计、
或为了实现自身价值,自愿或被逼地奋斗着。

  夜色里的一盏灯是显眼的。而夜色里一幢幢高楼透出的灯光给人的就不单单
是显眼了。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大城市的标志。但是对在其中鞠躬尽瘁的人而言,
又代表着多少巨大的压力。在这个快节奏、充斥着竞争、人人背负巨大压力的社
会,这情景算是一个巨大的写照吧。

  看时雨的注视远处的眼神蒙上了淡淡的压抑,尧光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时雨转过头,对尧光嫣然一笑:「没什么。」

  「有个东西要给你。一直想要给你,但是没什么机会。」尧光从口袋里拿出
一个信封,递给时雨。

  「情书?」时雨轻笑一声,「看不出你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当她接
过信封时,她立刻发现这里面并不是一封信。接过来的感觉很薄,似是什么都没
有装。但是接过来时却感到了一丝沉甸。灯光的投影下,可以隐约看见信封角上
的一轮黑影。

  时雨立刻知道了信封内装的是什么。她打开信封,伸出手,将里面的戒指倒
了出来。尧光拿过她掌间的戒指,套在了时雨的左手无名指上,而后低下头,在
戒指上印上一个吻。「嫁给我吧。」他抬起眼看着注视着自己、脸上染上淡粉的
时雨。

  时雨笑了:「可是你父母不同意怎么办?」

  「能让我为她戴上戒指的女人,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尧光的话说的很是强硬,他又柔声道:「嫁给我吧。」

  点了点头,时雨轻声应了一声。两人的手指交叉,两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细
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异常炫目的光彩,煞是美丽。

  尧光轻声道,语气却有些强硬:「在我给你套上婚戒之前,这个戒指不许拿
下来。」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尧光深深凝视着时雨,「这个就是证明。证明你是我的。」

  时雨轻笑出声:「我怎么感觉到了强烈的野兽的领地意识。」

  尧光微微眯起了眼:「你想让我变成野兽吗?」

  感受到尧光不断升温的视线,时雨避开了眼:「不用了。」她的嘴角幸福地
上翘着,弯出好看而诱人的弧度。

  时雨挽着尧光走出餐厅。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时闪过美丽的光泽。

  「接下来去哪儿?兜风吗?」尧光看着时雨,征求他的意见。

  「好啊,去兜风吧。」时雨立刻响应。

  「那去哪儿?」

  「去我家吧。」时雨拉着尧光走向停车库,「丑媳妇也是早晚都得见公婆的。」

  被时雨拽着的尧光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这话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走进任宅,尧光多少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家人住的主楼。举行宴会
的宴会大厅是处在另一边的偏楼里。

  看到沉伯后,时雨确认了任海涛在书房之后,带着尧光到了书房门口。敲门
后,她打开了书房的门。「爸。」她喊了一声,走进书房。任海涛依旧伏案办公
中,并没有抬头。时雨继续道:「爸,这是尧光。」

  「任伯伯好,我是夏尧光。」尧光出声道。

  听到尧光的声音,任海涛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他
犀利的目光扫过时雨后,直直投在尧光的身上,整个人的身上都发出一种慑人的
魄力。

  感受到任海涛带来的巨大压力,尧光心中一凛,背上都有一种发冷的感觉。
但他迎着任海涛的视线,上前一步,对任海涛道:「任伯伯,请把时雨交给我。」

  任海涛依旧逼视着尧光,没有作声。

  「任伯伯,我知道我还很不成熟,还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磨练,还不能够独当
一面,但请您把时雨嫁给我。」尧光直视着任海涛的眼,一眨都不眨。

  一旁的时雨也出声道:「爸。」

  「唉──」任海涛长叹一口气,右手的大么指和食指压住鼻梁骨上端,用透
出疲意的声音道:「真是,随便你们了。你长这么大了,爸也老了,管不住了。」

  「爸!」时雨几乎算是冲到任海涛身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父亲,「爸你最
好了!」说完,她在任海涛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任海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整张脸都舒展开来。他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背,而
后看着尧光道:「如果他欺负你,要过来告诉爸,爸帮你教训他。」

  看到任海涛的瞪视,尧光深刻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威胁。他扯了扯嘴角,道:
「相信不会有劳您大驾出场的一天的。」

  两个月后。城郊的国际机场。

  就在昨天,已经正式向外宣布了夏家与任家的联姻。而对象自然是夏家的二
公子夏尧光和任家的独女任时雨。对于这次联姻,大部分人都感到十分惊讶,同
时也觉得很有兴趣。原本一直都关系相当不好的两家竟然要联姻,而且虽然明说,
但是所有人都从对外声明的只言片语中看出这是夏家的入赘。

  今年来全球性范围的金融危机,加上三年前的机密泄露导致的信誉危机,使
得夏家的主体产业一直处于低靡中。现在夏家的别的产业的营业额已经大大超过
了它的主体产业。因此这几年的重心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主体。这次联姻,也宣
布了任家对夏家的收购案。这样看来,任家将成为名副其实的这方面的龙头。

  在登机口前,时雨拥抱了一下一泠:「GuteReise(一路顺风)。」
她轻声道,「经炜如果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告诉我,我立刻飞过去。」

  一泠轻笑着看向了经炜。经炜一把拉过了时雨。时雨附在经炜的耳边,用只
有经炜才能听到的音量道:「记得把婚礼的请柬寄回来,我一定过去!」

  「知道了。」经炜看向尧光,微微眯起眼,用威胁的语气道:「我现在还是
不想把时雨交给你这种家伙。」

  时雨将经炜推向登机口:「飞机要起飞了。」一泠和时雨说了声再见,跟在
经炜身后,走进了登机口。

  「Tschuess!」看着两人走进登机口,时雨高高挥着手,对着两人
用德语说着再见。

  尧光搂住了:「这两个人就这样去了德国啊。」

  时雨轻轻推开了尧光:「这里是机场。」而后挽起了尧光的手臂,「走吧。」
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枚别致的戒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穿过在拥挤的机场,两人紧挨着向外走去。尧光伸出手护住时雨的肩,让她
不会被人撞到。

  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一家客机划过云层,飞向远方。

                第二部

  她一直尽力地扮演好爸爸妈妈心中的好女儿的形象。认真地听爸爸妈妈的话,
每天好好上学,向爸爸妈妈汇报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复习功课,和朋友们保持
友好的距离。穿着爸爸妈妈叫人为她准备的衣服,吃着爸爸妈妈叫人为她准备好
的饭菜。

  在家里,几乎都只有她,还有那些佣人们。

  从小到大,她都清楚,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和大部分的孩子都不一样。
她和他们念不一样的学校,看着不一样的书,听着不一样的音乐。她从来没有被
允许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玩」过,她不能淘气,只能自己在家,面对着满屋摆
放整齐的别人送来的高级玩偶。小时候她还会和那些玩偶说说话,和她们玩玩过
家家。但是后来,她只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不知不觉,以
前都会被她弄得一团狼籍的房间变得很是整洁。

  因为,她只是坐着罢了。

  不说话,连动都不想动,只是坐着。

  面对着满屋冰冷、不会动不会说话、不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反应的娃娃。

  佣人们都说,她是好孩子。即便爸爸妈妈不在也不会哭不会闹,会一个人玩。
佣人们还说,她长大了,会自己整理房间了。可是她只是每次出去前,把几个娃
娃的位置换一下罢了。

  面对着别人,她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露出甜甜的笑容。其实,每次打招呼
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只是努力地对着那些看起来笑得很
假的大人,扯起自己的嘴角,然后弯起眼。她知道,自己也笑得很假。很假对应
很假,很搭。

  她一天天、一年年地长大。成为了大人口中的小淑女,认真地穿着如同给大
号洋娃娃订制的一般的华丽长裙。一层层的蕾丝、缎带、珠子,让整个裙子给人
的感觉很厚重。她任凭自己被裙子包起来,露出甜甜的笑。

  大人们都说她,如同娃娃一般。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自己如同那满屋子的娃娃,只需要坐在那里,笑,就可
以了。

  但她还是愿意这样坐着的。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很
乐于听到别的人称赞自己的独生女。她知道的,因为那时候他们的笑容会染上真
正开心的颜色。所以,她就乖乖坐着,甜甜笑着。

  她心里认为,只要自己做一个好孩子,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好孩子,爸爸妈妈
就会更多的时间陪在她的身边,而且会带她出去,给别的人展示令他们骄傲的女
儿。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有更多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间了。

  但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认为」罢了。

  她能够看到那两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更别说是听她说话了。她知道,他
们的工作都很忙,所以她才想要做一个好孩子、不去打扰他们,然后得到他们的
奖励。奖励不需要多的,只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吃一餐饭,三个人随便聊聊天就行
了。可是便连这个机会,都越来越少了。而且,两人开始食言。明明说好要一起
的,却因为一个电话,就不行了。

  满桌的菜,却只有她一人坐在餐桌前看着。

  她清楚,充斥在自己胸口激烈感情是什么。那是寂寞。

  她很寂寞。

  搬家后,家里的房子变得更大了。但是那空荡荡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大部分
时间,她只能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走动着。在冰冷而空阔的房子里。

  她不被允许和佣人玩耍。也曾经给她请过家庭教师,都是些在读大学或者研
究生的大哥哥大姐姐。但是那笑容里透着谄媚的脸,让她觉得是那样的厌恶。她
只是乖乖地按照爸爸妈妈的话听大哥哥大姐姐的话,认真看书,却从来没有和他
们玩过。

  与其面对那些变味的笑容,她宁可去面对那些没有生命、但是也不会有虚假
的满屋子的娃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会哭了。

  哭不出来了。连哭的冲动都没有了。以前觉得寂寞,还会躲在那个房间里,
抱着娃娃默默哭泣。现在已经不会了。她知道流泪是怎样的一种生理现象,但是
她却做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坐在那个房间里,看着那满屋子的各种玩偶。

  渐渐,里面新放进去的玩偶变少。因为她长大了,大人们不再送她这样的东
西了。//不管经过如何细心的保养,历经了年华的东西总有逝去了的一天。面对
着半大的自己,那些年龄比自己要小不少的玩偶上已经不复印象中的美好。

  这就是是否有生命的区别吗?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明白了很多事。在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她已经
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有了女人的婉约轮廓、让人不由侧目的女子。

  她开始习惯于一个人静静呆在这偌大的房子中。每周一次和父母的视频通话
成为她最为期待的事情。那时候,她就会将自己在学校里面发生的让人高兴的事
情告诉给他们。她一直努力地做一个好学生,好让他们安心。但同时,她也想过,
如果她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好孩子,如果她是一个会让大人操心的孩子,父母会不
会多来看看自己。但是同时,她又害怕,如果自己不乖了,父母便会就此抛弃她。

  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期待,期待自己十六周岁生日的到来。每年的生日,父母
都会赶回来为自己庆生。她不在乎他们会带她到哪里去,她不在乎那天回吃到什
么高级的料理,她不在乎那天会收到哪些礼物,她想要的、只是和自己的父母在
一起。能够和别的孩子一样,享受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时的简单而平凡普通的快
乐。

  但是,就连这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幸福,在她十六周岁的那年被打破了。

  当她把自己打扮好,在家静静地等着父母的归来时,却接到了电话──对不
起笙儿,爸爸妈妈有一单无论如何都推不掉的单子,所以今天赶不回来了。礼物
已经寄回来了,生日蛋糕也已经准备好了,你一个人玩吧。

  「不要!」

  长大后第一次,她在父母面前如此激烈地提出了拒绝。她不要,她不要礼物
不要蛋糕,她只是要爸爸妈妈能够抽出时间陪她一天而已。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也是第一次,听到父母如此严厉的话语。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体谅父母的事业。不能够在这样任性了。生日什么的
自己也能过不是吗。

  父母电话那头的话语显得是那样的遥远。反应过来时,听筒里面发出来的只
有冰冷单调的忙音而已。

  看着桌上装饰精美如同艺术品一般的生日蛋糕,以及之前佣人放在一旁的层
层包裹起来的礼物盒子,她觉得有些茫然。

  而后──那一直被她努力压制在内心最底层的情感如同指数爆炸一般快速滋
长。她已经无法遏制那些情感,而且也不想要遏制。

  空荡荡的餐厅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十六岁那年已经距离现在很是遥远了。但是那时候她所
感受到的激烈情感现在仍很是鲜明。完全无法靠自己的意念控制它的奔流,只能
够看着它迅速涨起卷起巨浪把自己的理智吞没。刚开始理智还能够挣扎从激流中
探出头,但是很快,就被彻底淹没于激流之下的无敌漩涡。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她面对的是满眼的狼籍。餐布被拉扯在地,地上都
是餐盘破碎的残渣。而那期间混杂的泛着油光的、如同稀释过的颜料一般的,就
是原本摆放成精致形状的菜肴。不远处,散着一团白色混杂物,中间还露出了些
许鹅黄色。那就是那个刚才美得让人切不下手的蛋糕吧。现在却只是一团黏稠,
甚是恶心。

  一旁巨大的礼物盒子已经被她拆开,准确说应该是费力撕扯开的吧。原本静
静躺在里面的特大号泰迪熊玩偶已经被她用剪刀戳、剪成稀巴烂,裂口里面露出
了洁白的棉花。整只玩偶的布料都显得很新,刚刚被主人拆开,还没有得到主人
的拥抱,就面目全非。

  耳边还残留着布料撕裂的刺耳声音。耳朵很疼,却充满快感。

  转向听到声音而急急赶来、面对刚才那种情景只能够傻站在一旁的佣人,她
却觉得现在脑子出奇得清楚。

  她和这个家里的佣人并不熟。特别在将自己带大的婶婶因为胃癌去世后,她
从来没有亲近过别的人。对于那些人来说,应该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不谙世事的小
鬼吧。只有那么一个小鬼在的家,对于她们而言,如同是一个没有人在的巨大宝
库。「稍稍」拿走一些东西、克扣一点东西,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而现在,面对着一直以为只是如同洋娃娃一般、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
管的小姐,竟然展现出来这样的一面,她们能够露出的,也就只是那么一张张错
愕的脸吧。

  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那些残骸,走到那些人面前,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一直对人展现的笑容。原本也只是一个假笑罢了,加上身后的背景,在那些佣
人看起来甚是吓人。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身穿一身浅黄带纱连衣裙
的小姐。

  「去把这里收拾干净。」她静静道,语气却透着不容反抗,「让一切恢复如
初,还有,不许告诉我的父母。」

  佣人们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

  她也不急,笑容越发甜腻:「我知道你们这些年做了什么。」她转向一个人:
「爸爸二十七万元拍来的一个景德镇的瓷碗被你用十万元贱卖出去了。」

  看着那个佣人的面色一下涨红,她轻笑一声,看向了旁边的人:「妈妈不喜
欢的那根黄金坠子也被你拿去卖了。」

  「小姐……您在胡说什么呀?」那个佣人干笑一声,努力摆出平常的表情看
着她。

  她微微眯起眼,仿佛眼角都在笑一般,看着那个佣人,用有些甜腻的声音道:
「当然在说事实呀。我刚好拍到了你把那根坠子拿出去的情形呢。你说该怎么办
呢?」看着佣人一瞬间僵住的脸,她继续道,「现在到我房间去找也是没有用的
哦。你说那些证据都在哪里呢?」

  她的脸上堆着甜腻的笑,眼睛扫过剩下的人,目光深处炯炯,透着重重的寒
意。眼前的佣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无法面对她的目光。她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刚刚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佣人们都点下了头。

  她并未多说一句,向前走去。站在她身前的佣人赶紧退到一边,让她走过。
她径自向前,踏出了房子,穿过庭院,走出了门。

  外面,七月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空气中弥漫着暑气,一种沉闷感压着她皮
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但是没来由的,她却觉得很是轻松。

  她终于不用自欺欺人了。她终于可以面对现在的自己了。她其实早就已经察
觉了,对于父母而言,自己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好看、会说话、会长大的人偶娃娃
而已。她的存在,根本没有重要过那些生意什么的。一个电话,就能够轻易地将
他们带离她的身边。但是她一直拼命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告诉自己其实父母是
在乎她的。毕竟他们还会一脸骄傲地带着她去走访其余的大人,在介绍她时总是
满脸骄傲。

  但是,那个骄傲的表情,不是因为有她才会展露的。

  在面对企业新研发的产品,在别人称赞企业快速增长的业绩时,他们也会露
出那样的表情。明明骄傲自满得不得了,却要口头上说着「这没什么,真的没什
么」时的表情。然后,她已经知道了,她其实也只是他们的某个产品罢了。

  只是现在成功的产品罢了。

  她害怕,害怕他们发现自己变得没有那么出色了,就会像割舍那些业绩连续
负增长的附属公司那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所以她一直努力着,努力做着一个
好女儿,做一个乖乖听父母话的如玩偶一般的孩子。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要听话,要体谅爸爸妈妈。还有──他们是爱自己
的。

  然后,她一直都刻意无视了自己脑中随后会涌起的话。这句话,现在深深灼
着她的心。

  「他们爱自己,就和爱那些成功的产品一般。」

  她一直都害怕面对着这些。所以她没有对父母撒过娇,不管心里有多么难过
多么不服多么不甘心也从来没有对父母的决定说过一个「不」字。她想要过一般
的生活,过和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有父母陪在身边的生活。她只有这样一个要求,
但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直到十六周岁生日的这一天。

  现在,对于她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

  说出来了后,被狠狠拒绝后,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原本执着于这些
东西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她为什么要这样束缚自己去当那个玩偶?她也有思想
也有欲望,她也想出去玩出去疯。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那个只有自己和满屋子
布娃娃的房间?

  仔细想想,搬到这里来后,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到外面来。以前知道她要出
去,院子里面都会停好车等着她。相比呆在那个压抑的车内,一直感受着人工调
节好的适宜温度以及湿度,还是这样一步接一步地走着、感受着外界的自然空气
的感觉要好得多。

  背部渗出了汗水,身上有了黏黏的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享受着这个样子的
自己。不需要逼迫着自己怎么样,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向哪里走就向哪里
走。

  天完全黑了下来。即便已经到了完全不认识、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她也没
有感到害怕。当听到人声时,她的好奇心被激起,向那里走去。

  那里的路灯的罩子已经碎裂,看起来像是被人为破坏的。而在下面,聚集着
一群人。从稍远的地方看去,却是看不清。

  她轻轻地向那里走近。

  路笙站在外围,看着差不多十米开外的那些人。没有路灯,天也是昏昏沉沉、
只剩夜色的天,她看不真切。但是,人群中沸腾的声音,那种异样的声音持续冲
击着她的鼓膜。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够听到人与人的身体重重撞击的
声音。在夜色中,期间晃动的一闪而过的银色,显得那样刺眼。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只能够站在那里。直
觉告诉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然是知道那个就是「打架斗殴」。那个时候自己明明已经
十六周岁了,在这个世界也算是活了正常人生的五分之一了,却是连如此基本的
事情都不知道。想想还真是有点可笑。

  但正是这样,才会发生以后的那些日子,才会有她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
感觉真正按照自己意愿活过的两年。

  在那里的人大约有将近十个人。只能够看到漆黑的人影,看不清他们的脸。
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只是听着那平日根本无法听见的声音,让她心惊。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人嘶哑、快要爆发般的痛呼,女人刺耳的尖笑声。在这
种杂在一起的声音背景中,那些含糊不清的晃动着的黑色人影显得那样不真实,
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直接告诉她,必须离开这里,她的脚却无法挪开。

  即便仅仅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在这么一个四下无人,只有前面
最阴暗的角落掀起一片混沌的地方,路笙的存在依旧十分惹眼。不久,自那片混
沌中便脱离出一个人影,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眼睛紧紧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反应。背上窜起
的凉意、腋下不断滴下的冷汗、胸口沉闷的感觉──这一切的表现告诉她,她在
害怕,她的本能在害怕。但是她依旧动弹不得。那个样子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
见到。趴着脚走路,脚上一双人字拖,裤子是一条运动短裤,裸露的小腿上有凸
出的肌肉,而上身什么都没有穿,全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那不是单纯的汗
味,还混杂着血腥味。

  他的眼神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凶恶,而脸上的深色印记,却是不知哪里沾来的
鲜血。看着路笙,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小妹妹,一个
人在这儿很无聊吧,过来和哥玩玩吧!」他一把抓住路笙的手臂,脸一下凑近了
她的脸。因惊恐,她脸上的表情已完全僵住。但是配上姣好的五官,却使得这样
的她有了一种楚楚可人的感觉。更加能够激起男人征服欲的感觉。

  在男人眼中,他面前的就是一个上好的美食,等着他从头到尾一点点啃食殆
尽,连骨头渣子都不舍得剩下。没有想到,在这种鬼地方竟然能够碰到那么棒的
猎物。

  突然,男人一下弯下了腰。

  她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看到男人捂着的部位,
不难想象这个女人刚刚做了什么。女人转过脸,看着路笙。最近的能够照明的路
灯距离这里也有一定的距离,路笙无法看清这个女人的样子,但是,浓烈的廉价
香水味却显得有些刺鼻。

  她依旧没法动弹,也没法发出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女人道:「那么晚了来这种鬼地方干吗?走吧。」她向前走
了几步,却发现那个看起来依旧是失魂状态的女孩并没有跟上。她几步走了回去,
拉起路笙的手向前走。

  有了人的牵导,路笙觉得,自己的两腿才如寻回了走路的功能一般开始动了
起来。她完全没有概念自己在哪里,只是顺着女人的拉扯有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着。到了有路灯的地方,她才看清。女人个字比较高,看起来有些偏瘦,上身是
一件无袖背心,下身则是穿着一条她见过的最短的那种热裤。这个样子,看起来
腿更加修长。而她的脚上,则是穿着一双已经磨得快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帆布鞋。

  女人的身上飘着廉价的香水味。但现在,她已经不觉得这种味道有多少刺鼻。
反而,这种味道却给了她一种安心感。只要这种还能够闻到这种味道,她似乎就
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去。

  她的头发很短,如果单单只是从背后看她的脑袋,还会让人误认是一个男人。
但是她纤细的腰身,加上修长的大腿又立刻让人辨明了她的性别。

  女人拉着她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饭馆,过去熟稔地和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打
了声招呼,让她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上,而后走进了厨房。很快,她就拿着两
杯冰水走了出来。一杯放在乖乖坐在那里的路笙的面前,而另一边直接灌了下去。
一下,一整杯冰水就被她喝下肚。喝完,她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哈」声,道:
「凉快多了。」而后女人看了看依旧坐在那里,并没有碰杯子的女孩,一下坐在
她的对面,道:「喝吧。外面还真是热啊。」

  路笙迟疑了一些,用手握住了杯壁上挂着颗颗透明的水珠的玻璃杯。一丝凉
意立刻从手心蹿入她的身体里,很是舒服。她拿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冰水的
寒意立刻在口腔里扩散,随着她的吞咽渗透了全身。在冰水的刺激下,原本一直
处于混乱状态的脑子才渐渐变得清楚。她又喝了一口,而后轻轻放下杯子,对着
对面的女人郑重道谢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没什么。」女人手一挥,「没有哪个女人会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面前
劈腿的。」

  「啊?刚才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路笙有些讶异道。

  「是啊。」说着,女人从热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放
进自己的嘴里,又摸出打火机正要点烟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那个看起来人畜无
害的女孩竟然一把抓走了自己嘴里的烟。她不免心生不爽,抬眼看着路笙道:
「你干嘛?」

  「吸烟有害健康。」路笙如此道。她的眼睛直视着女人,对着女人近乎逼视
的视线不躲也不闪。

  看着眼前女孩纯净无杂的目光,笃定的语气竟然说出这种公益广告的话语,
她不由愣了一下,而后顿觉好笑,便笑出了声。笑罢,她对着路笙有些疑惑的眼
神,道:「小丫头,我的健康是我的东西。会不会害到它由我决定。」说完,她
伸手就想拿走路笙手里的烟。

  路笙立刻收走自己的手,道:「那样的话我也有权决定我的健康。间接吸烟
吸入的有害物质是直接吸烟的四十多倍。」

  听着眼前的女孩说出这种话,她不觉很是头疼,只能放回手里的打火机,用
妥协了的语调道:「我知道了,在你面前我不抽烟,行不。现在就把我的烟还我
吧。怎么说那根烟还是我的东西。」

  路笙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烟还给了她。女人将烟塞回烟盒,将烟盒也塞回
了裤子口袋。而后她抬起头,问道:「话说,这么一个时间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她看了看路笙,再次打量了她一次。穿着是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家里的乖乖女。
她似是懂了什么地又道:「和家里吵架了?那样的话就算离家出走也不能跑到这
种地方啊。那种地方不是你这样的初中生应该去的。」

  听到她的话,路笙微微嘟起了嘴,道:「我不是初中生,我十六岁了。这个
暑假过了就高二了。」

  听到路笙的话,女人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惊道:「天啊,你竟然和我同级!」

  路笙也一下愣住。她本以为这样的人至少也有二十岁了,就算告诉她实际年
龄是二十三四她也绝对会觉得正常的,却竟然和她一样是十六岁。

  「我叫连慕穆,你呢?第一个慕是羡慕的慕,第二个穆是穆念慈的穆。」

  路笙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哪个学校的?」连慕穆又问道。

  又是一阵迟疑,路笙说出了自己的学校。从小到大,她就被教导不准和陌生
人说话,更加不能够随便暴露自己的个人信息。而从小到大,她就是那么做的,
乖乖地听话,按照大人所说的去做。但现在,一切都不必要了。而且她觉得,如
果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话,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还只是刚刚见面,
她却觉得连慕穆是那样让她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她轻轻笑了。现在的她,也只有这样想到穆穆的时候才能够这样
轻松地笑出来。好想穆穆啊。有空了,就去看看她吧。她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应
该也会寂寞吧。要买一堆她喜欢的零食去看她。

  她缓缓走到房间门口,抓住了门把手──依旧是旋不开。不管怎样用力,门
把手依旧纹丝不动。而窗户也被锁上了。窗户的材料已经换成了夹层玻璃。而房
间里面的椅子也被固定在了地板上。她没有办法用椅子来撞破玻璃。

  现在的她、是被软禁在这个自己自小生活着的房间中。

  她知道自己出不去,却无能为力。

  在这种时候,反而轻易难以回想起来的东西不断涌现在脑中。

  听到路笙说出的学校名,连慕穆再次打量了路笙一眼,而后露出了恍然大悟
的笑容:「原来是那里的大小姐啊。」

  敏感地看出了连慕穆眼神中的鄙夷和反感,路笙有种全身不舒服的感觉。果
然,还是不要说会比较好。

  连慕穆又道:「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乖乖大小姐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怄气也要适可而止。」

  「我能不能住你家?」听到自己嘴里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语,路笙自己也吃
了一惊。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自己的大脑,自顾自地冲了出来。

  显然,连慕穆也是吃了一惊。她深深看了路笙一眼,而后挑起一侧的眉道:
「如果我把你带回我家,你家的人不还会当我绑架你?」

  「我不回去她们还比较高兴。」路笙如此道,「而且,反正那些人也不会管
我的死活的。」路笙的目光黯淡了。

  「看来家家也有难念的经啊。」连慕穆看着路笙,「不过,我家地方很小,
又很破,像你这样的应该住不惯吧。」

  路笙沉吟了一下,而后道:「我会努力的。」

  看到她这样老实的回答,连慕穆不禁有些失笑。看来,她这次是拣到了一个
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

  已经做好准备会被领到一个如同电影里面看到过的贫民窟一般的破烂地方的
路笙,在看到连慕穆的家后微微吃了一惊。

  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连慕穆的家并不破旧。家里面很是整洁。应该说,是
因为东西很少,所以看起来很是整洁吧。家里的地方不大,大约五十平方米不到。
进门是一间客厅,客厅旁就是一个小小一个厨房,往后一个小小的厕所,还有一
间塞了一张大床的卧室。并没有阳台。

  客厅里面并没有沙发,只是放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旁边有两张椅子。而小
方桌的正对面,则放着一只还没有她的电脑屏幕大的电视机。

  连慕穆坐在了小方桌旁的一张椅子上,示意路笙坐下。

  路笙坐下,扫视了一眼整个客厅。客厅里面很是单调,没有装饰画也没有鲜
花。原本应该是雪白的墙壁上已经开始泛黄,墙壁地下还泛着霉绿色。在客厅的
一边有卷起来的一张席子。她问连慕穆道:「你一个人住?」

  「和我妈一起住。」连慕穆站起身,走进了厨房,路笙也跟着过去。连慕穆
继续道:「不过她现在在工作,所以不在。对了,你吃了晚饭了吗?要不要吃点
东西?」

  经连慕穆如此一问,路笙才想起来,她中午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吃过了。理应
早就该觉得饿了,却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腹中的饥饿感。她立刻对连慕穆点了点头,
又问道:「令堂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要正式打个招呼。」

  听到「令堂」如此郑重的称呼,连慕穆再次失笑。她对路笙道:「你说话的
口气真是奇怪。这种时候,正常的称呼应该是' 你妈' 或者是' 她'.' 令堂' 这
种词,像我们这些人是绝对用不到的。」

  路笙立刻改口:「那,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要看生意如何了。」连慕穆简单答道。路笙应了一声,并未深究。
她还未来得及深究,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

  她见连慕穆从厨房的一个小冰箱的冷冻室拿出了两块被冻住的面包,放进一
个小碗,把小碗放进了已经倒了三分之一水的锅里,打开灶台蒸了起来。她有些
好奇地问道:「这是面包的最新型吃法吗?」

  知道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定不懂,连慕穆解释道:「这些面包买的时候
都是快要过保质期了的。把它们按照每次吃的量切好放进冷冻室的话,就不会变
质。而后每次吃的时候拿出来蒸软就能够吃了。」

  「为什么要买快要过期的面包?买新鲜的不行吗?」路笙问道。

  「当然是因为要过期的面包比较便宜啊。」连慕穆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路笙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面包慢慢被蒸软。几分钟后,连慕穆从一
边抽出一根筷子戳了戳两块面包,确认了面包的软硬后,从锅里拿出了小碗。她
抓起一块面包,吹了几口后咬了下去,而后对路笙道:「吃吧。」见路笙似是在
犹豫着什么,她不觉得有些火大:「又怎么了?」

  路笙终于抬起头,看着连慕穆问道:「没有果酱吗?」

  「没有果酱吗?」路笙问道。

  连慕穆不觉想,如果现在这是漫画中的场景的话,那自己脸上一定布满了黑
线外加额头上青筋暴出。她深呼吸一口后,对路笙道:「小姐,如果我家有钱买
果酱的话,那还不如用那个钱去买新鲜面包。」

  见连慕穆的样子,路笙应了一下后立刻噤声。她拿起很是烫手的面包咬了下
去。实话实说的话,这的确是这辈子她吃过的最难吃的面包了。先不说这面包完
全没有她喜欢的黄油香味,而且竟然是没有果酱没有培根肉的白面包,这个面包
因为在冰箱里面冷冻过,而刚才蒸的时候也有水溅起落在面包的表面,所以面包
的口感有一种渗水的糊糊的感觉,很难下咽。

  但是,她却吃得很开心。不管怎么难吃,她竟然在和别人一起吃东西,这样
的感觉真的久违了。仅仅是和别人一起吃东西,却能够让她觉得如此开心,不由
让她感到很是意外。正因为这样,不论这个东西有多么地难以下咽,她都能够忍
受。

  吃完东西,在连慕穆的催促下,她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她并没有告诉接电话
的女佣她的具体位置,而是告诉她们,如果父母有电话的话立刻转到她的手机,
并且不准把她不在家的事情告诉他们。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立刻联络她。

  已经受过她威胁的女佣连连答应。路笙说完后挂上了电话,告诉连慕穆她已
经联系好了。而后在连慕穆家的小浴室冲了一个澡后,她和连慕穆两人一起睡在
了卧室的唯一一张床上。面对路笙的疑虑,在连慕穆解释「我妈是睡在客厅的席
子上的,不用担心」后才安心睡下。

  自懂事以来,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人睡在孤零零的房间,每晚一个人入眠。不
论是做了噩梦还是遇到打雷的天气,她都必须一个人忍耐而不能够冲动父母的房
间撒娇。因为,她想要做一个好孩子。更加因为,不论她如何想象,她都不曾知
道,和能够给自己安全感的人一起入睡的安心。

  虽然席子不怎么舒服,她还是睡得很好。第二天起床后,她见到了连慕穆的
母亲。看起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而根据她的言行,路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对于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她并没有说什么话,而
是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来欢迎自己。那种笑容,她从来没有从自己的母亲的脸上看
见过。她一直希冀的母爱,却是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得到了。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后,路笙回到了家。对于她而言,那里根本无法算得上是
一个家。她已经无法从那里感受到家特有的温柔和安全感。那里不是一个能够让
她躲避风雨的港湾,而是一个让她饱尝希望到落空、期待到绝望的地方。那里,
只是她住过的地方罢了。

  她并没有理会那些看着她眼神闪烁的佣人们,直接从家里拿来了她能够翻出
来的所有银行卡和现金。她看着自己衣橱里面的衣服,都是淑女正统装扮。想到
连慕穆的那种装扮,她一下关上了橱门。正要走出家门,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到
厨房拿了两罐果酱。

  根据连慕穆写的地址,路笙坐上计程车回到了那个位于城郊的地方。看到路
笙回来,连慕穆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就住在这儿了。」说着,路笙拿出果酱放在桌子上,接着拉着连慕穆道,
「穆穆,我们去买衣服吧!」

  拗不过路笙,连慕穆带着路笙出去。买衣服,买日用品。看着路笙的阵势,
俨然是准备在连慕穆家里长住。

  买东西的过程中,连慕穆多次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大小姐了。对
于商贩的报价,她从来没有砍价的概念。在她用两百五十块钱买了一件连慕穆五
十不到就能够买到的T恤并且还和连慕穆感叹东西很便宜后,连慕穆就毅然挑起
了替路笙讨价还价的任务。而路笙在一旁看得自然是觉得很是神奇。

  连慕穆陪着路笙从中午折腾到了天黑。为感谢连慕穆配了她那么久,路笙提
出要请连慕穆吃晚饭。

  路笙原本是想要带连慕穆去她认识的餐厅吃饭,但是却被连慕穆带到了她昨
天被连慕穆带过去的那家小饭馆。没有拿菜单,连慕穆熟练地点出了四个菜外加
一个汤,又要了一大瓶碳酸饮料。

  路笙问她经常来这家店吗,连慕穆答道:「我在这家店打工。」

  「那我也要打工!」路笙立刻道。

  连慕穆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路笙几回,而后无奈地道:「你会吗?」

  「你教我呀。」路笙笑眯眯地道,「我会认真学的!」

  这时候,菜端了上来,连慕穆立刻对端菜上来的一位开起来三十多的妇女道:
「老板娘,她提出要来这里帮忙,工钱什么的看着给吧。」

  「是穆穆的朋友吗?」老板娘问道。

  「算是吧。」

  「那没问题啊,」老板娘笑着看向有些紧张的路笙,「明天你就和穆穆一起
过来吧。」

  路笙的工作就算是这样敲定了。

  但这只是附属时间,两人来到这里的目的还是来吃饭的。对于路笙而言,这
样的饭菜她还是第一次尝试。虽然感觉有些怪,味道自然也比不上她一直都吃的
顶级料理,但是,能够和别人一起吃饭,使得不管什么在她嘴里都是无上的美味。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一直都希望的。不需要多么精致华贵,只要能够和自己
喜欢的、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别人在一起就行了。

  每天上午十点,路笙和连慕穆就穿过两条弄堂到了那家小饭馆,然后帮店里
的忙。一开始,路笙当然是难以适应其内的各种工作,连慕穆满以为这个百分百
的大小姐很快就会受不了这种小饭馆艰苦的环境而放弃,却没想到在一个礼拜后,
她不但完全克服原本心理上的各种障碍,工作也开始上手。

  再加上她面对客人时候露出的甜美笑容,以及不管客人说什么都会平心静气
回答的态度,店内的生意火爆了很多。而老板娘自然也是很满意这个虽然还是偶
尔会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新帮工。

  在她开始工作后的大约半个月后,一堆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饭馆。已经是习惯
性的,路笙立刻出声招呼,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她一下呆住了。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而且上次的那次连见面都算不上。
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但即便如此,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
她就认出了他。

  男人看着僵在那里的路笙,皱起了眉:「干吗,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而后,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的微微眯起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路笙。一下,他笑了
出来,大步向前一跨,和路笙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是你啊。怎么,要不要继
续上次的事?」

  路笙彻底僵在那里。她注视着男人近在眼前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
人,就是那天在那个街角,向她「打招呼」的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现在他的身
上穿着散着汗臭的运动衫,脸上自然也没有血痕,只是淌着汗罢了。

  见路笙没什么反应,男人自是更进一步。他一把抓住路笙的手臂,将她向自
己拉去。

  「阿浩,你干什么呢?」连慕穆皱着眉看着说是一脸淫笑也不夸张的来人。

  「小穆你在啊。」男人有些悻悻然地放开路笙的手,看向了连慕穆。

  「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的啊。」连慕穆斜了阿浩一眼,招呼他旁边的几人坐下。
显然,这几个人和连慕穆都是熟识。

  正当路笙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时,连慕穆一把拉过路笙,
向坐在那里的几人介绍路笙。只是说路笙时她外面的亲戚,现在住在她家罢了。
同时,她也向路笙介绍了坐着的人。这些人和她都是同一个高中,而那个叫做阿
浩的男人就是连慕穆现在的男朋友。最后,连慕穆对那些人道:「你们要是敢随
便对路笙出手的话,我可不会饶了你们的。」

  路笙不得不说,连慕穆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她做什么都有一种不容别人说不
的气势在。最主要的是,她在连慕穆的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正因为这样,自己
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才会提出要寄住在她的家。

  在她说了这句话以后,阿浩就没有再来骚扰她。而和阿浩一起进来的人也没
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虽然有些人在某些时候打量自己的眼神还是让自己很难
过,但是渐渐地,她发现其实那些人都是些好人。虽然说话比较粗鲁,做事很多
事情也比较随便,偶尔也会带着伤,却都是些说话很直、做人很磊落的人。

  和这些相处,要比以前和那些看起来很体面的大人们相处起来轻松很多。在
这里,人想要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没有人会堆起那种虚假的笑容。她不需要努
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强迫自己堆起那种如同洋娃娃一般没有生气的笑容,只要
做自己就可以了。不用故作矜持,想要大笑的时候就可以放生大笑。这里没有人
会训诫你不守礼仪,只会有人陪着你一起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她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距离一般学校开学的时间已经不到
两个星期了。在外面的这一个多月,她差不多每周会回一次家,处理家里的一点
事情。而这次她回家,她以半威胁的方式让家里的女佣充当她的监护人,然后撤
销了自己原本学校的学籍,转学去了连慕穆所在的学校,并且成功编入了连慕穆
的班级。

  她走到自己的书桌旁,从自己的随身皮夹里摸出了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书桌
最下面的抽屉的锁。抽屉里东西不多。她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纸。那是她在那个学
校时候所收到的成绩单。只是很简单的一张打印了各科成绩外加总排名的纸头罢
了。但是,这几张纸却是她细心珍藏着的。

  关于那间学校的大部分东西都被处理了,现在她手上的,能够证明自己确确
实实在那里呆过的只有这么几张纸而已了。这个班级、这个学号,是只有在那里
的自己才拥有的东西。那是她过得最为轻松、也最为真实的几年。

  想到那时候,老师说要介绍新同学、自己走进来时穆穆所露出的惊讶表情,
还是会觉得很有趣。穆穆也说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上学了就会回去了。而自己在
上学前的确也回了自己原本住的那个地方,却在第二天以那种方式出现在了她的
面前。

  她的手轻轻抚过那已经有些泛黄,上面也有皱痕的纸头,慢慢回忆着那时候
的点点滴滴。

  路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学校。以前她所就读的,都是些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学校。这里的生活和她以前真的是截然不同。起码,她们的校服就不是这样臃肿
显得很是劣质的运动服。也不会有老师说「头发不许披下来」、「刘海不能超过
眉毛」、「不能打耳洞」、「不能戴首饰」之类的话。

  不过对于她而言,对这些不同也只是觉得很是新鲜罢了。经过了一个多月的
小饭馆打工生涯,她已经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而这里的学习的课程也和她原本学校不太一样。这里没有经济课,也没有那
么多英语课,不用修那些外语,更不需要参加那些如同新娘课堂预备班一般的课
程。而上课的时候,学生睡觉老师也不怎么会管。

  这个学校并不差。算是整个城市不错的高中。但是,就像是很多高中都有的
那样,连慕穆和阿浩他们都是体育特招生。连慕穆的特招项目是短跑。每个学年
开始的时候,都会举行校级运动会。那个时候,路笙第一次看到连慕穆穿着无袖
背心、运动短裤在深红色的百米塑胶直道上奔驰的样子。如同小鹿一样飞驰出去,
很快就把同组的人甩在后面。

  而在决赛的时候,路笙还是第一次看见,在短跑决赛的时候,第一名和第二
名之间差了十五六米的距离。

  而两百米赛跑的时候,连慕穆也拿到了第一。那个时候连慕穆捧回两个第一
凯旋回到班级所在的位置时候,那个笑容真是太棒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透
着骄傲带着自豪,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看台上帮她加油、声音已经完全哑了的路
笙只能递水给她,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新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每天路笙都和连慕穆一起上学,然后一起放学。
连慕穆要训练的时候,她就在教室自习等着她。晨练的时候也和她一起去学校,
而后在教室里面补觉。

  她回到那个原本她住的地方的时候越来越少。差不多一个月一次。而在难得
父母回家一趟的时候,她才会回到家,脱下自己身上在外面买的随便的衣服,穿
上为她定做的淑女裙,堆起如同洋娃娃一般的笑脸,和父母一起共进晚餐。

  她面对着父母甜美的笑着,而后心中不断地冷笑。但是这样对她而言是必须
的。毕竟,她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在外的生活。

  她真正的生活。

  但是,不管她怎样辛苦地隐藏,还是会有暴露的一天。

  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二十个月,她是否应该庆幸?

  时间缓缓推移着。但是在路笙看来,这样的生活却带动着时间快速前移。快
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迅速,伴随着充实。一晃眼,一整个学年过去,再一晃眼,
时间已经到了四月。期间自然也发生了大大小小、家里家外的事,但是在路笙看
来,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最令她记忆深刻的,也就是在高二过了半个学期后,
连慕穆就向她的男朋友阿浩提出了分手。分手理由很简单,是因为阿浩喝醉了酒,
而对路笙动手动脚。

  在场的自然不止路笙和阿浩两人。原本,只是大家一起出去闹闹,而后随便
在一家小酒吧喝点酒。那里并不是什么正规的酒吧,而店主也和带他们过去的一
个学长认识,便给他们开了一间小包厢。连慕穆自然也在。能让路笙去那种地方
的唯一理由只是连慕穆。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酒喝多了,人的话自然也跟着多了,紧接着,不必要的
动作也多了。阿浩开始还比较收敛,只是多瞄了路笙几眼,路笙只当是没看到。
而后听到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说的话都折射着路笙,路笙也只作不知状。再后来,
趁着连慕穆外出叫酒的时候,阿浩直接扑到了路笙的身上。

  对于他突然的动作,路笙的身体再次僵硬,而旁边的人大多只是看好戏的心
情罢了,只是唏嘘着起着哄。还未等路笙作出更多的举动,她就感到自己身上原
本重重压上的质量突然不见了。而后便看见阿浩被斜躺在一边的沙发上,连慕穆
就在他面前。狠狠甩了阿浩一个耳光,连慕穆冷冷道:「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分手,但是自此以后,连慕穆没有和阿浩说一句话,就算
是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刚开始阿浩还会来找找连慕穆,后来便没有来过了。而路
笙因为一直都在连慕穆旁边,他也没有再多路笙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在第二天,
他曾来过路笙面前要给路笙道歉,却被连慕穆强行拉开。路笙问连慕穆为什么的
时候,连慕穆如此答道:「那个家伙是喝不倒的,昨天那是装醉。」

  虽然提出分手的算是连慕穆,但对于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致使连慕穆和她男友
分手,路笙觉得很是抱歉。连慕穆却安慰她这没什么,还说「那种差劲的男人送
给我我也不要」、「原本也只是无聊所以和他玩玩罢了」。但是据别的人说,这
两个人在之前,虽老有大小摩擦,感情却是好的。

  路笙总希望连慕穆能够再去找个男友,也多有暗示,但是连慕穆在这之后没
有交过任何的男朋友。她依旧和男生走得很近,却是没有再有进一步的发展。一
次,路笙明确问连慕穆为什么不交男朋友。连慕穆捏了捏她的鼻子,如玩笑一般
地道:「比起交男朋友,我倒是愿意做个男朋友。」

  路笙自然知道连慕穆只是在开玩笑,可她非但没有丝毫厌恶的感觉,甚至闪
过「如果穆穆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的想法。

  穆穆、是第一个给予她安全感的人。

  可是,这样的日子终归还是没能够长久。她早就有所自觉,她现在的行为无
疑在玩火,纸永远包不住火,更何况现在包着这团火的还是易燃纸,她只能够小
心翼翼地躲在一旁静静燃烧,可惜火势终会蔓延开来,终会被人察觉。

  她的父母还是发现了。本来这样的双面生活已经是漏洞频出,能够让她瞒了
整整二十个月实在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四月时,大部分的寒气已经带上了柔软的春意。虽然这一年的冬天时难得一
遇的寒冬,春天来得也比往年晚,但是终于,在绵绵春雨之后,原本只是冒头试
寒的微绿开始大片漫上地面,而光秃秃的枝桠上也抽出了一粒粒小巧泛着娇嫩淡
绿的小芽。没有几天,就有一种季节转换的感觉。

  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了,路笙自然也是紧张。现在的她,只是希望自己能
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人生,她希望自己能够走自己期盼的道路,因此,
她第一次、努力地念书,只是为了能够大学四年依旧和连慕穆在一起。因为体育
成绩优异,连慕穆已经被到当地最好的大学提前录取。为了到达那个大学的高考
分数线,路笙忙着埋头啃课本。

  连慕穆自然也知道她如此认真早出晚归的原因,便也陪着她。路笙原让连慕
穆先回去,但是连慕穆却以走夜路很危险的理由,执意留下来陪她。后来,路笙
也没说让她回去的话。有路笙在她身边,她会觉得特别安心,更加能够集中精神。

  虽然她自认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她已经在各个方面都进步了不少,可
是对于来自异性的危险性,她依旧没有太大的自觉。「有穆穆在,什么都不需要
担心。」每次,她都在自己的心里如此告诉自己。而事实上也是这个样子。连慕
穆总是会护着她。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也应该学着自己来保护自己,但是她
却担心,当自己有一天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了,连慕穆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她吗。
因此,她就放任自己享受穆穆给予的安全。

  原本,已经确定大学的连慕穆并不需要参加学习的晚自习,但是每天晚上,
她都会出现在教室里,坐在连慕穆的后面,随便拿着自己感兴趣的小说书看着。

  连慕穆的家庭并不宽裕,毕竟只是单亲家庭,即便连慕穆也会打打临工铺贴
家用,却没有很明显的用处。虽然只是偶尔,也会出现拖欠水电费的情况。因此,
路笙总是会在教室里面留到保安出面清场的时间,然后才回去。回到连慕穆的家
中便随便洗洗就睡了。而第二天起一个大早再去早自修。为了方便高考生备考,
教室在早上六点半就开了。连慕穆原本就要每日晨跑,一年四季都起得很早,而
路笙则和她一起起床出门。只是,她是跑步去学校,而路笙则是骑单车上学。

  日子就是重复着这个样子。每天大清早,在整个城市还很是安静的时候,两
人就一个跑步一个骑车出门去学校,而晚上,便由连慕穆骑车载着路笙回去。虽
然快晚上十一点,可路上依旧热闹非凡,若是见着了街上认识的人,便两人一齐
出声打个招呼。

  这个样子的生活持续着,唯一什么不同的话,也只是每天早上天在渐渐变亮。
从原本的摸黑起早到后来天变已经起了亮色。

  原本路笙以为,这个样子的生活会一直持续的。但是那天,当她和连慕穆回
到那个已经将之当为自己的家的小屋时候,里面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那里面──

  她的父亲正坐在狭小的客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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